《續資治通鑑》宋紀一百十四 起閼逢攝提格七月,盡十二月,凡六月



八月,戊寅朔,宗正少卿兼直史館范仲入見。帝云:“以史事召卿。兩朝大典,皆為奸臣所壞,若此時更不修定,異時何以得本末!”沖因論熙寧創製,元祐復古,紹聖以降,弛張不一,本末先後,各有所因,不可不深究而詳論。帝云:“如何?”對曰:“臣聞萬世無弊者道也,隨時損益者事也。祖宗之法,誠有弊處,但當補緝,不可變更。仁宗時,大臣如呂夷簡之徒,持之甚堅;范仲淹等初不然之,議論不合,遂攻夷簡,仲淹坐此遷謫。及仲淹執政,猶欲伸前志,久而自知其不可行,遂已。王安石自任己見,盡變祖宗法度,上誤祖宗,天下之亂,實兆於此。”帝曰:“極是。朕最愛元祐。”帝又論史事,沖對:“先臣修《神宗實錄》,大意止是盡書王安石過失,以明非神宗之意。其後蔡卞怨書其妻父事,遂言哲宗紹述神宗,其實乃蔡卞紹述王安石也。至《哲宗實錄》,亦聞盡出奸臣私意。”帝曰:“皆是私意。”沖對:“未論其它,當先明宣仁聖烈誣謗。”帝曰:“正當辨此事。本朝母后皆賢,前世莫及。道君皇帝聖性高明,乃為蔡京等所誤。當時蔡京外引小人,內結閹官,作奇伎淫巧以惑上心,所謂逢君之惡。”沖對:“道君皇帝止緣京等以紹述二字劫持,不得已而從之。”帝曰:“人君之孝,不在如此,當以安社稷為孝之大。”帝又論王安石之奸曰:“至今猶有說安石是者。近日有人要行安石法度,不知人情何故直至如此!”沖對曰:“昔程頤嘗問臣,‘安石為害於天下者何事?’臣對以新法。熙曰:‘不然。新法之為害未為甚,有一人能改之即已矣。安石心術不正為最大。蓋已壞天下人心術,將不可變。’臣初未以為然。其後乃知安石順其利慾之心,使人迷其常性,久而不知自此,所謂壞天下人心術。”帝曰:“安石至今豈可尚存王爵!”

庚辰,御札:“參知政事趙鼎知樞密院事,充川陝宣撫處置使。”

戊子,趙鼎改都督川、陝、荊、襄諸軍事。先是鼎因奏事言:“臣今於所行,與吳玠為同事,或當節制之邪?”帝悟,故有是命。

己丑,趙鼎開都督府治事。鼎奏以秘書省正字楊晨、樞密院編修霍蠡、太府寺丞王良存並充幹辦公事,從之。

辛卯,殿中侍御史張致遠言:“廣東循、惠、韶、連數州,與郴、虔接壤,自鄰國深入,殘破無餘。今則郴寇未殘,韶、連疲於守御,而廣州之觀音,惠州之河源,循州之興寧,千百為群,緋綠異服,橫行肆掠,以眾為強。吳錫既還,湖南韓京素稱怯弱,海荒迥遠,奏報稽時。臣聞朝廷遣趙詳一軍招捕虔寇,因降德音,開其自新之路。廣東與虔,犬牙錯境,今號魁首,多是虔人。願推廣於天恩,以撫綏於遐域,令詳與京相為聲援,諭虔守與廣東帥審處事宜,得強梗而必誅,貸脅從而罔治,乘此軍力,悉務討平。仍嚴養寇之刑,雖去官不宥;大革相聚之弊,每先事而圖。非惟良民不陷於非辜,庶幾陛下得行於仁政。”從之。

乙未,左宣教郎、守尚書吏部員外郎魏良臣為左朝散郎、充大金國軍前奉表通問使,武德郎、閤門宣贊舍人王繪為武顯大夫副之;仍命良臣假工部侍郎,繪假右武大夫、果州團練使。

詔以餘杭縣南上下湖地置孳生牧馬監,命臨安府守臣兼提舉。每馬五百匹為一監,牡一而牝四之,歲產駒三分斃二上下,皆有賞罰。

丙申,詔追王安石舒王告。

己亥,虔州興國縣南木寨周十隆等千六百人奉德音出降,江西制置司統領官毛佐、王贇、趙恕往受之。未成,官軍掠其婦女;十隆懼,復與其徒奔突水南而去,遂掠汀、循諸州。

辛丑,給事中唐煇試尚書禮部侍郎,仍兼侍講。

壬寅,神武后軍統制、充江南西路荊南制置使岳飛為清遠軍節度使、湖北路荊襄潭州制置使。

先是神武前軍統制王侄,在湖北連年,不能討賊。會岳飛復襄陽賞功,樞密院因言:“楊太等作過日久,先因張浚奏乞招安,特與放罪,許令出首,而遷延累月,終無悛心,理難容貸。〈王燮〉出師逾歲,不能成功,與潭、鼎帥守每事忿爭,不務協心,致一方受弊。”乃詔專委飛措畫討捕,仍令知鼎州程昌宇自上流進兵,湖南制置大使司遣馬準、步諒兩軍聽昌宇節制,荊南鎮撫使解潛亦遣兵船約期進討;命〈王燮〉將所部還江州。飛時年三十二,自渡江後,諸將建節,未有如飛之年少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