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資治通鑑》宋紀一百三 起屠維作噩正月,盡二月



戶部尚書葉夢得言:“兵,機事也,不度時則為難,今視去冬又為難矣。去冬金但游騎出入陝西、河北,未知總眾者何人;今主兵乃尼瑪哈,且親至濮及開德矣。向者開德、大名、東平三大鎮,鼎足而立,今惟東平巋然獨存,以當宋、魏之沖,而滄州孤絕在後。又,南京最重,而敵騎已至楚丘。且靖康之失,在固守京城而不知避也,事有緩急,必當從權。伏望陛下通下情,遠斥候,如必欲過江,則亟降詔以諭中外,則人心安矣。臣又願飭諸要郡,東則鄆、徐、南京,西則廬、壽、和州,南則唐、襄、荊渚,各立軍數,使之召募,仍命大將與帥參治,複選近臣為總帥以節制之。又,乘輿或至兩浙,則鎮江、金陵尤當先治。陛下毋以宇文虛中奉使未回,意和議為可恃也。靖康正緣恃和議而墮敵計,今安可待萬里之報哉!”

起居郎兼權直學士院張守言:“金人自去冬已破澶、濮、德、魏,而游騎及於濟、鄆。雖遣范瓊、韓世忠會戰,而二將未可恃。臣謂今日莫先於遠斥候。昔三國時,烽火一夕五千里;而前日北京失守,再浹始知。今之為策有二:一防淮,二渡江。若屯重兵於楚,泗及淮陰三處,敵亦未能遽犯。然恐我師怯戰,望風先潰,及舟楫拘於岸而敵亦能斬木系筏以濟,或以精騎間道先絕吾渡江之路,此可患者一也。我若渡江而宿重兵於升、潤,敵亦未能遽侵,然去中原益遠,民心易搖。又,行在兵多西人,不樂南去,或生意外之事,維揚亦須留兵,則扈衛勢弱,此可患者二也。惟其利害相形,遂不能決。若為中原計而幸敵不至,則用防淮之策;若為宗社計而出於萬全,則用過江之策。然權其輕重,勢當南渡,而別擇重帥以鎮維揚,則中原不患於搖動;明諭諸軍以禍福,則西人不患於不樂。升、潤亦擇重帥使當一面,則兵分勢弱,亦非所患。歸詔大臣,預區處以俟探報,探報速聞,則在我之計可得而用也。”

時群臣奉詔論邊事者,黃潛善等請皆送御史台抄節申尚書省。

庚子,詔:“有警而見任官輒搬家者,徒二年;因而搖動人心者,流二千里。”由是士大夫皆不敢輕動。

京東東路安撫使劉洪道,以趙晟首亂青州,賊心難制,欲殺之,乃好謂晟曰:“萊州不遭兵火,戶口富饒,煩公為寧,如何?”晟曰:“諾。”洪道密遣人告權知濰州閻皋、權知昌樂縣張成,使伏兵中途邀擊。晟以其眾行至秬米寨,不虞皋、成之圖己也,遂懈而不整。遇伏發,大敗,晟死。洪道以成知萊州。

洪道既殺晟,遺民復還,軍府浸盛。統制濱州軍馬葛進,以洪道得青州因己所致,欲奪之,乃與知濱州向大猷引兵至城下。洪道見衷甲,遂闔扉不納,而縋酒肉以犒師。進怒,攻北城,據之,洪道與軍民居南城以守。進遣大猷入南城計事。洪道囚之。

京城統制官張用、王善為杜充所疑,乃引兵去,犯淮寧府,充遣統制馬皋追擊之,用、善並兵擊皋,官軍大敗,屍填蔡河,人馬皆踐屍而渡,至鐵爐步而還,官軍存者無幾。用以一騾送李寶歸京師。

於是善整兵欲攻淮寧,用不可,曰:“吾徒所以來,為乏糧耳,安可攻國家之郡縣?”善曰:“天下大亂,乃貴賤、貧富更變之時,豈止於求糧而已!況京城已出兵來擊我,事豈無名乎!”用曰:“汝攻陳州,吾當往蔡州。然兄弟之義,文字勿絕。”乃命諸軍束裝。翼日,善鳴鼓進,雲梯、天橋逼城下,守臣馮長寧命熔金汁灌之,焚其天橋。用勸善勿攻,善曰:“安有小不利而遂止,當俟鴉頭變白,乃舍此城耳。”用引其軍去。善圍淮寧久之,東京留守杜充遣都統制陳淬來援,善乃退。

時知穎昌府、直寶文閣郭允迪已降金,有舉人陳味道者,與知蔡州程昌宇善,金遣味道以旗榜招之。昌宇既見味道,使人探其囊中,得金檄文;昌宇大驚,聚官屬,執味道,釘之,磔於市。

丙午,金左副元帥宗翰破徐州,守臣龍圖閣待制王復死之。

初,宗翰自襲慶引兵欲趨行在,遂圍徐州。復率軍民力戰,外援不至,城破,復堅坐廳事不去,謂宗翰曰:“死守者我也,監郡而次無預焉,願殺我而舍僚吏與百姓。”宗翰猶欲降之,復大罵求死,由是闔門遇害。城始破,武衛都虞候趙立巷戰,守門以出,為金兵所擊,以為已死,夜半,得微雨,漸活,乃殺守者,潛人城,求復屍,埋之,遂陰結鄉兵為興復計。宗翰既去,軍民請舉人鄭某權知州事。事聞,贈復資政殿學士,謚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