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資治通鑑》宋紀一百三 起屠維作噩正月,盡二月



御營平寇左將軍韓世忠兵潰於沐陽。

初,世忠在淮陽,將會山東諸寇以拒金。會左副元帥宗翰兵至滕縣,聞世忠扼淮陽,恐稽師期,乃分東南道都統領兵萬人趨揚州,以議事為名,使帝不得出,而宗翰以大軍迎世忠。世忠不能當,夜引歸,軍無紀律,未晚,至宿遷縣,不虞金人之踵其後。質明,覺之,奔於沐陽。世忠在沐陽,夜不安寢,與其帳下謀,夜,棄軍,乘潮走鹽城縣。翼日,諸軍方覺,遂潰去。閤門宣贊舍人張遇,死於漣水軍之張渠村,後軍管隊官李彥先,率本隊四十七人,得二舟,入海聚眾。自此輔逵聚眾於漣水,李在據高郵,皆世忠之兵也;其餘收散卒自為徒黨者,不可勝計。宗翰入淮陽軍,執守臣李寬而去。京東轉運副使李祓,從軍在淮陽,為所殺,後贈中散大夫,官其家二人。寬,遵勖孫;祓,清臣子也。

己酉,金人破泗州。

先是禮部尚書王綯,聞金兵且南至,率從官數人同對,帝命至都常議。黃潛善、汪伯彥笑曰:“諸公所言,三尺童子皆能及之!”

時金人自滕縣以五千騎趨淮,皆金裝,白氈笠子。把隘官永州防禦使閻瑾屯泗州,遣人伺其實,或曰劉忠犯臨淮,或曰李成餘黨也。瑾以兵迎之,獲游騎數人,乃知為金人至。

江淮發運副使呂源聞之,遣人收淮北舟船數百泊南岸,命使臣張瑾焚浮橋,且貽輔臣書,乞為宗社大計,速圖所以安聖躬者。

金兵至泗州近境,瑾引軍南走,昭信尉孫榮將射士百餘拒敵。是日也,塵氛蔽日,金人初不測其多寡,遂相拒逾日。榮斗死,金人乃於泗州之數十裡間,計置渡淮。是夕,泗州奏金人且至,帝大驚,軍中倉皇,以內帑所有,通夕搬挈。

二月,庚戌朔,帝駕御舟泊河岸,郡人惶怖,莫知所為。知天長軍楊晟惇奏拆浮橋,始詔士民從便避敵,官司毋得禁。帝即欲渡江,黃潛善等力請少留俟報,且搬左藏庫金帛三分之一,帝許之。戶部尚書葉夢得即具舟楫,從大將假二千人津發,一日而畢。然公私舟交河中,跬步不容進矣。夢得復請以戶部所餘物,前期支六軍春衣及官吏俸一月,亦從之。遂命御營統制官劉正彥以所部從六宮皇子往杭州,幹辦御藥院陳永錫護皇子,又遣吏部尚書呂頤浩、禮部侍郎張浚往沿淮措置。

金以數百騎掩至天長軍,統制任重、成喜將萬人俱遁。亟遣江淮制置使劉光世將所部迎敵,行都人謂光世必能御賊,而士無鬥志,未至淮而潰。

金人以支軍攻楚州,守臣直秘閣朱琳,具款狀遣人迎降,開西北門納金人,開東門縱居人自便。軍民皆趨寶應縣,欲自揚州渡江;金人覺之,悉邀回城中。

閻瑾引兵至洪澤鎮,其將姚端殺之。

壬子,金人破天長軍。

帝遣左右內侍鄺詢往天長軍覘事,知為金人至,遽奔還。帝得詢報,即介冑走馬出門,惟御營都統制王淵、內侍省押班康履五六騎隨之;過市,市人指之曰:“官家去也!”俄有宮人自大內星散而出,城中大亂,帝與行人並轡而馳。黃潛善、汪伯彥方會都堂,或有問邊耗者,猶以不足畏告之,堂吏呼曰:“駕行矣!”二人乃戎服鞭馬南騖,軍民爭門而死者,不可勝數,帝次揚子橋,一衛士出語不遜,帝掣手劍殺之。

時軍民怨黃潛善刻骨,司農卿黃鍔至江上,軍士呼曰:“黃相公在此。”數之曰:“誤國害民,皆汝之罪。”鍔方辨其非,而首已斷矣。少卿史徽、丞范浩繼至,亦死。給事中兼侍講黃哲方徒步,一騎士挽弓射之,中四夭而卒。是日,鴻臚少卿黃唐俊渡江溺死,在諫議大夫李處遁為亂兵所殺,太府少卿朱端友、監察御史張灝,皆不知存亡。鍔,南城人;唐俊,唐傅兄也。

呂頤浩、張浚聯馬追及帝於瓜洲鎮,得小舟,即乘以濟。次京口,帝坐水帝廟,取劍就靴擦血;百官皆不至,諸衛禁軍無一人從行者。鎮江聞車駕進發,居民奔走山谷,城中一空。守臣錢伯言發府兵來迓。

始,右諫議大夫鄭瑴請詣建康,潛善等沮之;及是瑴從行,帝顧曰:“不用卿言,及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