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資治通鑑》宋紀七十七 玄黓閹茂正月,盡闕逢困敦六月,凡二年有奇



己未,遼主駐散水原。甲子,以耶律阿蘇為契丹行宮都部署,以耶律慎思為北院樞密副使。

庚午,遼主命諸路檢校脫戶罪至死者原之。

閏月,乙亥朔,夏主秉常遣使來貢。永樂之役,夏人亦以是困敝,其西南都統昴星嵬名濟移書涇原劉昌祚,乞通好如初。昌祚以聞,帝諭昌祚答之。及入寇屢敗,國用益竭,乃遣使來貢,上表曰:“臣自歷世以來,貢奉朝廷,無所虧,迨至於近歲,尤甚歡和。不意憸人誣間,朝廷特起大兵,侵奪疆土城砦,因茲構怨,遂致交兵。今乞朝廷示以大義,特還所侵。倘垂開納,別效忠勤。”帝賜詔曰:“比以權強,敢行廢辱,朕令邊臣往問,匿而不報。王師徂征,蓋討有罪。今遣使造庭,辭禮恭順,仍聞國政悉復故常,益用嘉納。已戒邊吏毋輒出兵,爾亦慎守先盟。”

戊寅,詔陝西、河東經略司,其新復城砦徼循,毋出二三里;夏之歲賜悉如其舊,唯乞還侵疆不許。

遼主知庶人浚之冤,悔恨無及,追謚為昭懷太子,以禮改葬玉峰山。

丙戌,汴水溢。

丁亥,準布貢於遼。

己丑,遼以知興中府事邢熙年為漢人行宮都部署;以漢人行宮都部署王績為南院樞密副使。

丙申,守司徒、開府儀同三司韓國公富弼卒,諡文忠。

弼年八十,懷不能已,上疏論治道之要曰:“臣聞自古致天下治亂者,不出二端而已:諛佞者進,則人主不聞有過,惟惡是為,所以致亂;讜直者進,則人主日有開益,惟善是從,所以致治。臣自離朝廷,退居林下,間亦仰知時政,大率諛佞者競進,讜直者居外,雖有在朝者,蓋恐觸忤奸邪,亦皆結舌不敢有所開陳。”疏奏,帝謂輔臣曰:“富弼有疏來。”章惇曰:“弼言何事?”帝曰:“言朕左右多小人。”惇曰:“盍令分析孰為小人?”帝曰:“弼三朝老臣,豈可令分析!”王安禮進曰:“弼之言是也。”罷朝,惇咎安禮曰:“右丞對上之言失矣。”安禮曰:“吾儕今日曰‘誠如聖諭’,明日曰‘聖學非臣所及’,安得不謂之小人?”惇無以對。

弼既上疏,又條陳時政之失以待上問,手封以付其子紹庭。及卒,紹庭上之。其略曰:“今日上自輔臣,下及庶士,畏禍圖利,習成弊風,忠詞讜論,無復上達,致陛下聰明蔽塞。天下禍患已成,尚不知警懼改悔,創艾補救,日甚一日,殆將無及。陛下即位之初,邪臣納說圖治之際,聽受失宜,自謂能拒絕眾人,不使異論得行,然後聖化可運,事功可成。此蓋奸人自謀,利於苟悅,而柄任之臣,欲專權自肆以成己志,遂誤陛下,放斥忠直,進而邪佞,忠言杜絕,諂諛日聞。去歲納邊臣妄議,大舉以討西戎,師徒潰敗,兩路騷然。當舉事之初,執政大臣、台諫、侍從,苟能犯顏極諫,則聖心自回,禍難自息矣。臣不知是時小大之臣,有為陛下力爭其不可者乎?今久戍未解,百姓困窮,豈諱過恥敗不思救禍之時?天地至仁,寧與羌夷校曲直勝負!願歸其侵地,休兵息民。朝廷之事,莫大於用人。夫輔弼之任,論議之職,皆當極天下之選。彼貪寵患失,柔從順媚者,豈可使之?事一出於上,則下莫任其責,小人因得以為奸,事成則下得竊其利,事不成則君獨當其咎,豈上下同心,君臣一德之謂邪?”又曰:“宮闈之臣,委之統制方面,皆非所宜。在外則挾權怙寵,陵轢上下。入侍左右,寵祿既過,則驕怨易啟,勢位相及,猜奪隨至,立黨生禍。”又曰:“興利之臣,虧損國體,為上斂怨。至若為場以停民貸,造舍而蔽舊屋,榷河舟之載,擅路糞之利,急於斂取,道路嗟怨,此非上所以與民之意也。”

弼恭儉好禮,與人言,雖幼賤必盡敬,氣色穆然,不見喜慍。其好善疾惡,蓋出於天性。常言:“君子與小人並處,其勢必不勝。君子不勝,則奉身而退,樂道無悶。小人不勝,則交結構扇,千岐萬轍,必勝而後已;迨其得志,遂肆毒於善良,求天下不亂,不可得也。”弼忠義之性,老而彌篤,家居一紀,斯須未嘗忘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