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資治通鑑》宋紀一百八 起上章掩茂七月,盡十二月,凡六月



是役也,金銳意深入,會張浚出師圍陝,宗弼往援之,又立以其軍蔽遮江、淮,故金師亦困弊而止。議者謂立之功,雖張巡、許遠不能討雲。

初,海州、淮陽軍鎮撫使李彥先,在韓世忠軍;有李進彥者,犯罪流嶺南,道為防送者所釋,亦投世忠軍。世忠之潰沭陽,彥先入海聚眾,後有兵數千,與進彥分統之。至是進彥累官武節郎、閤門宣贊舍人、海州兵馬鈴轄。及楚州受圍,彥先以舟師援趙立,與之刺臂之義兄弟。城破之日,彥先舟師猶在北神鎮淮水中,前後扼於金人,不得去。金以樓船併力攻彥先,彥先所乘舟下碇石,急收不應。金人擊之,彥先與其家皆死。時進彥在東海縣,招集彥先餘眾,後渡海至秀州,遂受呂頤浩節制。

冬,十月,庚午朔,張浚斬同州觀察使、環慶路經略安撫使趙哲於邠州,遂責本司都統制、明州觀察使、熙河路經略安撫使劉錫為海州團練副使,合州安置。

初,諸軍既敗還,浚召錫等計事。浚立堂上,諸將帥立堂下。浚問:“誤國大事,誰當任其咎者?”眾皆言環慶兵先生,浚命擁哲斬之。哲不伏,且自言有復辟功,浚親校以楇擊其口,斬於堠下,軍士為之喪氣,浚遂以黃榜放諸軍罪。哲已死,諸將帥聽命,浚命各歸路歇泊。令方脫口,諸路之兵已行,俄頃皆盡。浚率帳下退保秦州,陝西大震。

辛未,宣撫處置使司參謀官王以寧言:“乞下詔幸蜀,俾敵人罔測乘輿所在。”帝曰:“詔令所以取信於民。自非必行之事,不可降詔,使民何所適從!”張守曰:“昨已降旨,令沿江儲峙。”

秦檜自楚州孫村歸於漣水軍丁禩水寨。

初,金人以檜請存趙氏,執還燕山,既而從二帝之上京。上皇之遺金書請和也,檜與聞之。逮二帝東徙韓州,金主以檜賜左監軍昌為任用。任用者,猶執事也。昌之提兵南下也,檜以任用隨軍,以計得與其妻王氏俱行。昌至淮陰,以檜為參謀軍事,又以為隨軍轉運使。及楚城破之三日,檜與王氏及臧獲硯童興兒、御史台街司翁順及親信高益恭等,以小舟至漣水軍界,為禩邏者所得,將縛而殺之。檜曰:“我御史中丞秦檜也。”寨兵皆鄉民,不曉其說,以為奸細,稍凌辱之。檜曰:“此中有士人,當知我姓名。”時王安道者為酒監,眾呼示之。安道佯為識檜,長揖之曰:“中丞良苦!”眾信之,乃不殺。翼旦,謁禩于軍中,其下諸將招與飲,有副將劉靖者,欲殺檜而取其資,檜知而責之,靖不得發。檜遂泛海赴行在。

乙亥,金主至自東京。

癸未,帝謂輔臣曰:“聞城中百物貴涌,將士經此,寒苦可念。太母日饋朕盤飧,問內侍,雲一免至直五六千,鵪鶉亦數百,朕知之,飭尚食勿進鵪、兔久矣。”范宗尹曰:“陛下恭儉如此,天下幸甚!”

甲申,言者論防海利害,有可慮者三,不足畏者三,大略謂:“海道風帆,瞬息千里,舟師猝至,勢難支吾;又,出沒示疑,牽制我師,揚旗伐鼓,中夜而至;我若驚潰,彼計得行;此可慮者三也。冒涉洪濤,敵眾方病,乘其未定,易以進擊;又,或為風阻,咫尺不前;港道回曲,加以泥濘,其隙易乘;此不足畏者三也。由是言之,無備則可慮,有備則弗畏。今莫若委沿海巡尉及民社,分地防扼。大抵海舟不能齊一,及其未集而擊之,必可成功。”從之。

是日,金主命遼、宋諸官之降者,各上其本國誥命,等第換授。

乙酉,言者論:“三年天下之通喪,後世有從權奪服之舉者,所以移孝為忠,徇國家之急也。而比來所起之士,多非金革之故,幾習宣、政之風,如權邦彥為發運使、姜仲謙為湖北轉運使,以至幕職之官,亦行起復。又有夤緣請託三省、樞密院而圖起復者,此何理邪?欲望一切罷去,於以明人倫而厚風俗。”詔邦彥孝委催發諸路錢糧,應付行在大軍支遣,其餘皆罷之。

庚寅,右正言吳表臣言:“臣向嘗論奏,乞諭張浚,令提關陝銳旅疾速入援。伏計朝廷必屢已督促,然至今寂然,未有來耗,中外人情,不勝失望。臣伏念朝廷待浚之意亦至矣,浚之奏請,無有不行,浚之官屬,推賞甚厚,蓋望其竭力為報,緩急有助也。今冬候已深,敵情叵測,在浚臣子之心,亦豈遑安居!若不恤君父之急,於義如何?欲望更遣使臣,由間道相繼督促張浚、曲端等,令統帥精騎,星夜前來應援,無使後時。若強敵深入,亦有後顧之虞。此事迫切,不宜緩者。”時朝廷猶未知浚敗於富平,乃詔樞密院遣使臣二人趣浚入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