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資治通鑑》宋紀八十三 起昭陽作噩八月,盡閼逢閹茂七月,凡一年



河內尹焞應舉,見發策黜元祐之政,乃嘆曰:“尚可以乾祿乎!”不對而出。焞少師事程頤,謂頤曰:“焞不復應進士舉矣。”頤曰:“子有母在。”焞歸,告其母陳,母曰:“吾知汝以善養,不知汝以祿養。”頤聞之曰:“賢哉母也!”於是終身不就舉。

夏,四月,甲辰,命中書舍人蔡卞同修國史,以國子司業翟思為左司諫,左朝奉郎上官均為左正言,右朝散郎周秩、左朝散郎劉拯並為監察御史。

召淮南轉運副使張商英為右正言。商英在外久不召,積憾元祐大臣,攻之不遺餘力,上疏言:“神宗盛德大業,跨絕今古,而司馬光、呂公著、劉摯、呂大防,援引朋儔,敢行譏議。凡詳定局之見明,中書之勘會,戶部之行遣,言官之論列,詞臣之誥命,無非指擿決揚,鄙薄嗤笑,翦除陛下羽翼於內,擊逐股肱於外,天下之勢,岌岌殆矣!今天清日明,誅賞未正,乞下禁省檢索前後章牘,付臣等看詳簽揭以上,陛下與大臣斟酌而可否焉。”又指呂大防、梁燾、范祖禹為奸邪,以司馬光、文彥博為負國,言呂公著不當謚正獻,甚者至以宣仁雙呂、武。始,商英在元祐時,作《嘉禾頌》,以文彥博、呂公著比周公,又作文祭司馬光,極其稱美,至是乃追論其罪。又言:“願陛下無忘元祐時,章惇無忘汝州時,安燾無忘許昌時,李清臣、曾布無忘河陽時。”其以險語激怒當世概類此。

遼主駐春州北平淀。

乙巳,三省言役法尚未就緒,帝曰:“止用元豐法而減去寬剩錢,百姓何有不便邪?”范純仁曰:“四方利害不同,須因民立法,乃可久也。”帝曰:“令戶部議之。”

阿里骨遣使來獻獅子。

丙午,以旱,詔恤刑。

庚戌,以知江寧府曾布為翰林學士。布自瀛州徙江寧,詔許入覲,遂有是命。布言先帝政事,當復施行,且乞改元以順天意。

以龍圖閣直學士蔡京權戶部尚書。

台臣共言蘇軾行呂惠卿制詞,譏訕先帝:壬子,詔軾落職,如英州。

范純仁上疏曰:“熙寧法度,皆呂惠卿附會王安石建議,不副先帝愛民求治之意。至垂簾時,始用言者,特行貶竄,今已八年矣。言者多當時御史,何故畏避不即納忠,而今乃有是奏,豈非觀望邪?”

遼自準布侵邊,諸屬國多從之叛。邊臣間有斬獲,諸部亦有降者。而瑪古蘇猖獗太甚,遼主乃以耶律額特勒為都統,耶律圖多為副都統,耶律圖魯為都監,往討之。

癸丑,詔改元紹聖。

白虹貫日。

以侍講學士范祖禹為龍圖閣直學士、知陝州。先是帝欲以祖禹代蘇轍,而沮之者甚眾。祖禹力求出,乃有是命。

太子少師致仕馮京卒。帝臨奠,蔡確之子渭,京婿也,於喪次闌訴父冤。甲寅,詔復確右正議大夫。

詔王安石配享神宗廟庭。

以吏部尚書胡宗愈為通議大夫、知定州。

壬戌,以資政殿學士、提舉洞霄宮章惇為尚書左僕射兼門下侍郎。惇赴召,沙縣陳瓘隨眾道謁。惇素聞其名,獨邀與同載,訪當世之務,瓘曰:“請以所乘舟喻,偏重其可行乎?或左或右,其偏一也。明此,則行可矣。”惇默然。瓘復曰:“天子待公為政,敢問將何先?”惇佇思良久,曰:“司馬光奸邪,所當先辨。”瓘曰:“公誤矣,此猶欲平舟勢而移左以置右也。果爾,將失天下之望。”惇厲色曰:“光輔母后,獨掌政柄,不務纂紹先烈,肆意大改成緒,誤國如此,非奸邪而何?”瓘曰:“不察其心而疑其跡,則不為無罪。若指為奸邪,又復改作,則誤國益甚矣。”乃為惇極論熙、豐、元祐之事,以為:“元豐之政,多異熙寧,則先志固已變而行之。溫公不明先志,而用母改子之說,行之太遽,所以紛紛至今。為今日計,唯當消朋黨,持中道,庶可救弊。若又以熙、豐、元祐為說,無以厭服公論。”瓘辭辨忼慨,議論勁正,惇雖迕意,亦頗驚異,遂有兼收元祐之語,留瓘共飯而別。

范純仁罷為觀文殿大學士,知潁昌府。帝既親政,言者急論垂簾時事。純仁數稱疾求罷,最後出居慈孝寺,請降詔以禁約言者,帝不從。純仁連章求罷,許之。陛辭日,命坐,賜茶,慰勞甚渥。帝曰:“卿耆德碩望,朝廷所倚賴,今雖在外,凡時政有可裨益者,但入文字言之,無事形跡。”純仁頓首受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