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步



她莞爾,那只能用莞爾來形容。"上課經常走神,嗯?"我正要掏出打火機,然而它落到褲袋的最下面去了,不得已,我站了起來,伸手摸出打火機,坐下,點著煙使勁吸了一口。她側過頭眯著眼睛好奇地看著我忙碌。"你個子挺高的嘛。"她總結道。

我噴出一大口煙,看著青色的煙霧逐漸在陽光下變得稀薄,呈白色霧狀地消弭在空氣中。"不光是上課走神,"我說,"基本上是經常性地,隨時隨地。"

她又是寬容地一笑,那種笑容與我無關,而僅僅象是內心對外界事物所持的一種基本態度的表達。而在笑容中似乎蘊藏著一句沒有說出來的話:"你這樣的傢伙我見得多了。"

我把這個想法告訴了她,她顯得很驚訝:"沒有呀?你怎么會這么想。"她看了看我,又加了一句:"你好象特別敏感。"

我點頭稱是,我接著說:"敏感的人很大一部分是因為自卑。"我等著她的反應。她想了一想,"也許吧。"聳一聳肩膀。

接下來的話題有尋找不到的危險,畢竟初次見面可以作為談資的東西是少之又少。而對於我相當冒失的地把雙方之間的關係由毫不相干的路人變為一起下山的同伴,她並沒有立刻拒絕已屬相當客氣。但這並不妨礙她在交談時禮貌而疏遠地拉開距離──在每次我企圖找出一個接近點的時候。而我外表平靜地坐在她旁邊不遠不近的地方,腦子裡緊張地盤算各種問答的方法及可能的反應和應該採取的策略,猶如一隻狐狸圍著倒在地上蜷成一團的刺蝟團團打轉不知如何下嘴─-我也得下嘴─-說話。而事實上我知道狐狸幾乎是唯一能對付蜷成一團的刺蝟的動物,狐狸用嘴深入刺蝟身下將它拋起來,刺蝟在空中為求落地的平衡不得不伸展身體並扭動,於是狐狸就在其落地的一剎那準確地咬住其柔軟的腹部。我斜睨一眼她的腹部位置,在襯衣下面,襯衣在牛仔褲裡面來著,雖然看不到仍能想見腰肢的柔軟。我咽了下口水,沒有多少色情的含義。


那我怎么辦?把她拋到空中么?我在那裡坐著一言不發地大口抽著煙胡思亂想的時候,從山上下來一對情侶,很典型的那種,互相依偎著走路,重心過分傾斜以至於去掉任何一個另一個必然會摔到,兩人一邊走一邊喁喁私語,夾著女同志不時發出的笑聲,走近時我把目光移向遠處,並且從鼻子裡噴出煙霧扮酷。而她則一直很專注地目送二人下山,直到他們的背影消失在又一個拐角處才把目光收回來看了我一眼,發現我在不出聲地笑,便探詢地看我,同時問:"笑什麼?"

我在想像她被拋到空中後一邊翻身一邊爭取四肢落地的情形,這當然不可言傳。於是我說:"不足為外人道。"停了停,想想可能會加大彼此之間的距離,又趕緊補上一句:"說出來怕挨罵。"她似乎瞭然地點點頭:"那就不要說了。" 我把菸頭丟在地上用腳碾滅,站起來問她:"休息夠了吧?"

她有些不情願地起身,背上的包使得這個過程不大順利,像是很早時科教片片頭那棵出土的嫩芽的快放鏡頭,歪歪扭扭地向上生長。我見狀把手伸了過去:"包我來背吧?"

她自然而然地搖了搖頭:"不用。"並不因此多看我一眼。"不要客氣,"我固執地伸手,"怕我背著它跑掉?我們一般不劫財......"。

"那倒不是,"她頓了一頓,"只是......"

"不是擔心就沒有關係,"我伸著的手看上去既象擁抱又象乞討,"給我吧,不要讓別人誤會我虐待婦女。"

她笑了一笑,不再堅持,把背包解下來給我,那背包與體積極不相稱地沉重,我的手墜了一下。"很重吧?"她擔心地看著我背上它,"要不還是我自已來?"

"開玩笑。"我背上包,整了一下帶子,"你裝的什麼,壓艙物啊!"

"用的東西。"她站在原地看著我,沒有挪步的意思。廢話!我心裡說。

她笑了一笑,開始向下走:"別人會誤會我雇了個腳夫。"我緊走兩步趕上,和她肩並肩走著:"看在腳夫的份上,不介意我們像剛才那倆人一樣?"

"這可不行。"她很警惕地向旁邊挪了開去。"我是說我講笑話給你聽。"我抖出包袱。

※本文作者:佚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