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桃

記得兒時父母曾給我們猜的一個謎語:格子格,柜子櫃,裡面躲著四姐妹。你們說作為核桃之鄉兒女的我們能不知道那是核桃嗎?
我們南方的核桃個子很小,不像北方的核桃,而且二者吃起來味道截然不同,儘管他們的樹都是很高很高。
秋天,核桃結果了,農人們用竹桿敲打著青色的漿果,她們紛紛墜地。
現在你該看到了,她們飽滿而青春。但她們比什麼都澀,因為她們是堅果而不是水果。農人們用日曬水煮火烤,核桃才成其為核桃。
她們圓圓的,如葡萄般大小,褐色,長著個尖尖的小嘴。
然面她們仍舊是澀的。她們要在鹹的、甜的、五香的、奶油的……水中泡過、浸過、再在滾燙的砂中翻炒,在悶熱的烤箱中烤。
有人說女人到四十歲才能看出她是不是真美。核桃也是這樣,她要到起霜了開裂了萬般滋味都在心裡了,才會有味。
然而一棵核桃,如果不被外力砸開過,她的品質她的芳香是不被人們所領略的,她縱然有圓滿的一生,又怎么稱得上完美呢。
許多人不喜歡核桃,覺得她們小氣、麻煩,吃得滿手碎末,得到的只是小小的享受。
是啊,現代人的生活節奏如此之快,誰還有閒情逸緻在冬日的陽光下一杯茶一支煙地邊聊天邊咬核桃呢?
現代人的心態就是想以最小的代價獲得最大的回報。於是商賈們就將核桃用錘敲,用機械壓,用機器剝離,讓核桃肉以最完整的形式出現,再加工成甜的、鹹的,然後被大包裝、小包裝按斤論克地出售。
再也沒有嗑咬、分辨、挑揀的麻煩了,人們用最快捷的方式,一撮撮一把把將她們放在嘴裡,比嗑瓜子還要省事。但是三兩口就膩了。
於是人們又懷舊,覺得此道過於功利,是精神與肉體的分離。
於是年輕人復用牙咬,嘗到了追求的滋味;官者用權力壓,得到占有的滿足;老人用錘敲,找回了征服的快樂。
絕大多數人只是常規吃法,咬開,放在手心裡,挑出大塊的肉吃了,然後把吃乾淨和沒吃乾淨的一起扔掉。
據說,有的人可以把一棵核桃不動聲色地放在嘴裡,不利用世俗的壓力,不用社會的機器,甚至不用他的眼睛、手指、只是憑著感覺,整個地把核桃含在嘴裡,用他堅硬的牙輕輕叩開她貌似醜陋的外殼,在他最柔軟細膩的舌唇間將她打開。她的芳香、淳厚、她的五味俱全,被他所閱讀、欣賞、品嘗、讚嘆,被他完整地包容,細細地咀嚼,然後,他們一起入心田。
整個過程,別人看見的只是他在唇中依次吐出的她的殼,殼,殼。再無其他。
據說,如今生就這般絕技,懂得如此憐香惜玉的人,鳳毛麟角。
核桃呦,假如世間真有這么一個人,讓你碰上,成為你的情人,那一定是上帝憐憫你。你別猶豫。
核桃呦,假如世間真有這么一個人,讓你碰上,成為你的丈夫,那一定是你前世在佛前修來的。你要珍惜。

※本文作者:筆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