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不能忘記的是有一年的冬天快要到來,凜冽的寒風已沿著門洞像刀子一樣刮著。而我們過冬的棉衣因為缺少棉花還未縫好。那時的棉花憑票供應,母親打發我跟著村里人跑遍了附近的商店,也因為緊缺而沒有稱回來。眼看著我上學時還穿者單薄的兩件汗衫,母親把家裡所有人舊棉衣的棉花倒騰出來,彈了一遍,勉強縫夠了我和弟弟的棉襖棉褲,其他人只能湊合著多加一件汗衫一邊禦寒,一邊打聽著哪個商店的棉花快要到了。
日子就這樣如流水一樣的過去了,我上了師範,當了教師,娶了妻,生了子,在家鄉陪伴母親過了幾年安詳的日子。可是年輕狂妄的我總會產生離奇的想法,讓頭腦發熱並且不可更改。父母在,不遠遊。古人的話終歸沒有錯。但我在那一年的暑期,驕陽下熟透的麥子還未收割上場,我卻義無反顧地背起行囊來到了這座小城。隨之,為了自己生活的方便,為了孩子能接受城市的教育,我把自己的小家整個搬到了城裡。逢年過節的時候,才回去與父母一聚。
那一年,突如其來的非典讓這個城市的空氣驟然緊張起來。我忙於單位的公務,又忙於為妻兒購置防非典的消毒液。遠在鄉下的母親卻打來電話,問我和孩子好嗎。家鄉因為鄰縣死了一非典患者,所有的道路都封鎖挖斷了,讓我們在假日不要回來了。聽到母親蒼老、嘶啞、擔憂的聲音,我一時語塞,眼眶發潮。我見過母親已半年了,在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中,我怎么就沒有給母親先打一次電話呢。我一邊語無倫次地安慰她老人家,一邊搪塞著掛斷了電話。不斷地責問自己:我拿什麼來報答這份誠摯的母愛啊?
最後一次看母親是前年的夏天。我去四川出差,順路爬了一趟峨眉山,給母親帶回了一支拐杖,但母親已在病床上半臥不起了,看著那支精製的拐杖,母親艱難地露出笑臉,吃力地柱著它下了炕,倚著門框送我,
不斷囑咐我把孩子帶好,別擔心她的一副老骨頭了。
歲月無情,我給母親的拐杖沒有陪伴她走完當年的秋天,而母親給予我的,卻是一支不朽的拐杖,是我一生的信念和支持,一生的溫暖和健康,一生的毅力和堅強。
2006 11 1
※本文作者:郁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