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望30年前的那個秋天,我們有極端的羨慕。那種經過黑夜見到黎明的震撼,那種看到命運來牽自己手的激奮,那種因為一個考試的訊息可以戰慄與狂歡的日子,隨著30年日月消磨,漸漸遠離了。在今天,當高考,和各種各樣的考試成為我們的壓力,我們還可以為什麼激情澎湃?
安妮寶貝在她的《蓮花》里說:如果任何路途必須獲得終局,那么它應該被認作是一種順乎其道的安排。那是她獨自行走的經驗,是穿越無數刻意追逐的艱險,坐在某一段路邊小憩的時候,忽然從她的來路上看到的提示。花和叢林,風與雷電,都是路上的風景,不可或缺。正如,可能主宰和牽引我們命運的某些考試與選擇,就是我們的路。
三
如果我們身邊的空氣和視線,再也給不了我們慰籍,如果我們早上醒來,看到陽光的時刻,迷眼的時間越來越久,我們想不起我們能夠興奮起來的信息,我們對於我們身邊,熟悉得可以不需要任何的感受就能把握到她的紋理。那,我們,就會開始想念遠方了。比如西藏。
遠方有時候是我們人生的一件鎧甲,可以為我們抵禦住身邊的諸多面對,在每一個需要逃避的當口,每個人心裡都無限景仰地構思了一個遙遠的地方,來寄託我們的情緒、情義、情感,快意、愛意和失意。因為有了這樣一個地方,才使我們日常的生活有了很多流動的情思,現實的天地才有了無限延伸的弧度。
20歲的時候,收拾好行囊,一門心思要奔赴到遠方去。在心裡算來算去,西藏就成了一個最有高度的選擇。志願毫不猶豫地指向那個方向的時刻,頗有些豪邁。然後,自得其樂地歪著頭,看著身邊父母的不忍,同學朋友的不捨,一付壯士一去不復返的決然豪氣,好像遠離意味著獨立和長大。不由地想要掙脫情意與關懷。親情友情和剛剛萌芽的愛情,美麗的花環一般包圍著,溫暖著,沉溺其中的天真少女,身在福中不知福,一心要騎著理想的掃把,飛到遙遠的風景里去。
啟程,永遠是一個絢麗得有些夢幻的詞。一路上的風景一定是歌吟不完的美麗。一直喜歡鄭鈞,喜歡他懷抱吉他,奔跑在布達拉宮台階上,呼喊著回到拉薩的飄揚與瀟灑,喜歡他和西藏的天空一樣晴朗純粹的吟詠,灰姑娘和赤裸裸。喜歡朱哲琴,拍打著阿姐鼓一路走來的恬靜與從容,一直走到人心裡。還有韓紅悠揚著的女高音能帶著我們飛到中國最高的高原上去。那些喜歡順應了我對於西藏的一種情愫,能夠寄託我的嚮往和期盼。
據說青藏鐵路開通以後,去往西藏的火車票成了中國眼下最緊缺的商品了。很多人需要托人需要耐心等候才可以領到一張啟程的車票。看來,對於遠方,大家有一種約定俗成的渴望。那些不熟悉不能夠輕易抵達的地方,隱藏著屬於我們眼睛和內心的希冀,我們夢想著可以在那裡找到我們需要的安慰。異域的風情,江南的雪意,漠河的白夜和南極的陽光,都像一盞掛在心裡的明燈,抬頭就可以想得到,卻需要行走才可以夠得著。於是,就有了很多關於遠方的細節和構思,豐富著我們日常的生活,我們不斷想像和修改,不斷添加和充實,到最後連我們自己都被我們理想中的遠方迷惑了。於是,到遠方去成了我們夢想中的美麗,時時滋潤著我們。
那個叫安妮寶貝的女子,也在某一個時刻,放下一切屬於她的繁華和關注,毅然用一年的時間去走西藏。我不知道她的心中是不是也有一個遠方的情結,她是不是也需要通過不斷地行走,來點燃自己,來延續以後生活中那些庸常與平淡的日子。我看到她說“在高原地區與自然血肉相聯的深刻感受,是一種培植。我知道,它對我的人生非常重要。其重要性,超過我在不同城市裡停停走走所經歷的眾多經驗。超過我所做的許多事。”是啊,一次和遠方的邂逅,一份對遠方的尋求,也是可以聽到命運的聲音,能夠影響我們的人生與思考,以及今後。如果當時不是節外生了一個枝,現在的我,一定也是穿行過了西藏大大小小的門廊,和季節,常常可以在燈下細數我在西藏行走積攢的寶貝,並在遠方喝著酥油茶不斷思念家鄉。不會像許多朋友一樣,豎著耳朵傾聽每一縷來自西藏的風帶來的信息和吸引,心潮澎湃。
※本文作者:姜小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