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紅妝照汗青


相見初經田竇家,侯門歌舞出如花。
許將戚里箜篌伎,等取將軍油壁車。
“田竇”即西漢著名外戚武安侯田蚡和魏其侯竇嬰,這裡代指當時的外戚,田貴妃之父田宏遇。此時主角還是吳三桂,他在田家觀看歌舞。後兩句點出第一主角陳圓圓,這位田家歌妓被許配給吳三桂。兩人初次見面,就納之為妾,可謂迫不及待矣。
引出陳圓圓之後,就可以順理成章地介紹陳的身世和遭遇了。第十三至十八句再進一步倒敘,轉入了對陳圓圓身世經歷的描述,是第二小段。先交代她原來的身份。
家本姑蘇浣花里,圓圓小字嬌羅綺。
夢向夫差苑裡游,宮娥擁入君王起。
前身合是採蓮人,門前一片橫塘水。
詩中說圓圓是其小名,“浣花里”,暗示其名伎身份,元辛文房《唐才子傳·薛濤傳》:“濤,字洪度,成都樂妓也。居浣花里”。陸次雲《圓圓傳》稱其“聲甲天下之聲,色甲天下之色”。還填得一手好詞,有《舞余詞》,已失傳。《眾香詞》傳詞三首,一首《有所思》:“自笑愁多歡少,痴了。底事倩傳杯,酒一巡時觴九回。推不開,推不開。”寫得自然清麗,柔弱多愁,委婉道出對命運無奈的慨嘆。
“夢向夫差苑裡游,宮娥擁入君王起。”一聯以西施喻陳圓圓,明喻圓圓之美,暗譏三桂有如夫差那樣好色荒政,夫差一見圓圓就坐不住了,三桂則更進一步,納妾,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採蓮人”用西施故事,李白《子夜吳歌·夏歌》:“鏡湖三百里,菡萏發荷花。五月西施采,人看隘若耶。”。“橫塘”,在蘇州市西南。這兩句以“採蓮人”、“橫塘水”點染女主角身份清純、居處優雅,命運還算不差,以與下文對比,並構成“頂針格”引出下文。
第十九至三十四句是第三小段,接著敘述陳被貴戚搶到北京,淪落為侯門歌伎,又變成吳三桂之妾。
“橫塘雙漿去如飛,何處豪家強載歸。”
風雲突變,那段平靜優雅的日子突起波瀾。此聯因果倒裝,使人產生懸念,而留給讀者的印象更加深刻。
此際豈知非薄命,此時只有淚沾衣。
熏天意氣連宮掖,明眸皓齒無人惜。
奪歸永巷閉良家,教就新聲傾座客。
座客飛觴紅日暮,一曲哀弦向誰訴?
這裡是陳圓圓生活經歷的一大轉折,可謂紅顏薄命。明末江南名伎在婚配上有很大的自主權,與陳名氣相當的,大都嫁與著名文人,惟獨陳圓圓被搶,身不由主,豈非命運弄人?“熏天”兩句寫田家勢力很大,把陳圓圓送入宮廷,但後宮也仗勢欺人,陳圓圓雖然聲色甲天下,卻沒人愛惜。“熏天”,《呂氏春秋·離謂》有“毀譽成黨,眾口熏天”,形容惡勢力很大。“奪歸”四句寫陳圓圓淪落為田家歌伎的悲慘地位。“永巷”,皇宮中的長巷,漢朝是幽禁失勢或失寵妃嬪的地方,《史記·呂太后本紀》:“呂后最怨戚夫人及其子趙王,乃令永巷囚戚夫人,而召趙王。”明清時也是未分配到各宮去的宮女的集中居住處。
“良家”指田家。“飛觴”形容喝酒作樂。“傾”,傾倒,指座客為陳圓圓聲色所傾倒。陳圓圓又從宮中被奪至田家,成為供人取樂的歌伎,內心痛苦無處訴說。此處作者為了渲染悲傷氣氛,有意淡化入宮事件,寫得很簡略,而外戚氣焰寫得很囂張。因而使陳圓圓進宮細節說法不一,一說是田宏遇購得,獻於宮中。一說是周后之父周奎購得,獻於宮中。還有一說是周獻於宮廷,宮廷又送給了田。由於此事與故事主線關係不大,茲從省略。
白皙通侯最少年,揀取花枝屢回顧。
早攜嬌鳥出樊籠,待得銀河幾時渡?
恨殺軍書抵死催,苦留後約將人誤。
峰迴路轉,座客中出現了吳三桂這么個情種,一眼就看中了陳圓圓。“揀取花枝屢回顧”是詩人形容吳三桂愛情動作表現的唯一詩句,一副色咪咪的樣子。“揀”字很微妙,唐杜秋娘《金縷衣》有“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以折取花枝代指情愛,這裡代折以揀,一字之差,褒貶立變。“通侯”本漢代爵位名,後用作武官美稱。一介武夫,不能托微波以通辭,只好揀取花枝,頻頻偷窺。“嬌鳥”指陳圓圓,“銀河”,用牛郎織女故事。吳想儘早把陳接回家中,成其好事。只恨軍令再三催促,才與陳圓圓相約而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