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紅妝照汗青


第三十五至四十二句是第四小段。寫陳又被闖軍掠奪的經歷。
“相約恩深相見難,一朝蟻賊滿長安。”
“相約”句是頂針格,“蟻賊”指李自成的軍隊,“長安”指北京。
“可憐思婦樓頭柳,認作天邊粉絮看。”
這句寫得細膩、雅致。從“蟻賊滿長安”來看,這裡必是明火執仗的場面,詩句卻如此纖麗、文雅,可見運思之巧。“樓頭柳”化用王昌齡《閨怨》:“閨中少婦不知愁,春日凝妝上翠樓。忽見陌頭楊柳色,悔教夫婿覓封侯。”強調思婦的貞潔,“天邊粉絮”,滿天遊蕩的楊花柳絮,意指輕浮。
“遍索綠珠圍內第,強呼絳樹出雕闌。”
“綠珠”,晉石崇愛姬,權臣孫秀仗勢劫奪,不從,墜樓而亡。杜牧《金谷園》:“繁華事散逐香塵,流水無情草自春,日暮東風怨啼鳥,落花猶似墜樓人”記其事,這裡指陳。絳樹,魏文帝曹丕寵妃,詩文也指圓圓。此聯對仗看似工整,實為重複。可能是詩人為了加重事態的嚴重性和緊迫感。
“若非壯士全師勝,爭得蛾眉匹馬還?”
好句。“若非”二字用的巧,引導人的思緒輕輕一轉,回到首段情節,乾淨利落的結束了這段長篇倒述,與上文銜接的密合無間,此句與“慟哭六軍俱縞素,衝冠一怒為紅顏”相呼應,“衝冠一怒”終成“正果”。“全師”與“匹馬”的巨大反差,把吳三桂的自私行為深刻地印入讀者的腦海。那揀取花枝的“壯士”,令人噴飯。此聯不僅詞句引人入勝,更妙的是它在全詩中所處的位置,和對整體情節結構發揮的作用,堪稱結構關鍵句。
“若非”一聯還省略了闖軍搶奪的情節,這一省略很重要。因為“遍索”“強呼”已經把悲情推到極處,續寫下去很可能畫蛇添足,抵消詩文感染力。雖然這裡好象看點特多,可是作者卻斷然裁去,細微之處體現了詩人的價值觀和不媚俗從眾的藝術良心。但這樣一來,也使人對史實有所誤會。如陸次雲《圓圓傳》說是李自成搶了陳圓圓,其實是劉宗敏。全祖望所記當日與圓圓同被宗敏掠去的名伎楊宛的敘述,“據楊宛敘言,與沅同見繫於劉宗敏,既而沅為宗敏所攜去,不知所往。”。
吳三桂如何奪回陳圓圓,異說頗多。據況周頤《陳圓圓事輯》載被闖軍俘虜的明朝內監王永章的《甲申日記》所記:“四月初九日,闖下偽詔親征三桂。十二日起程。太子定王、代王、秦王、漢王、吳陳氏、吳氏、吳氏、吳李氏、偽後嬪妃皆從行。吳陳氏即圓圓,兩吳氏皆三桂妹也。念五日戰於一片石,闖大敗,退入關。太子與圓圓遂皆至三桂軍中。” 從這聯詩文的口氣看,吳三桂是一戰而勝,奪得佳人。目睹者的記述與詩文語氣非常吻合。
到這裡,詩人把女主角的身世、遭遇及吳陳關係等故事主要情節一一鋪述,這才重新回到詩歌開頭的情節上來,續寫陳圓圓與吳三桂的戰場重逢以及她隨軍至漢中。這已是全詩敘事的尾聲了。
第四十三句至五十句是第三段。寫陳圓圓的幸福生活。
蛾眉馬上傳呼進,雲鬟不整驚魂定。
蠟炬迎來在戰場,啼妝滿面殘紅印。
專征簫鼓向秦川,金牛道上車千乘。
斜谷雲深起畫樓,散關月落開妝鏡。
吳陳重逢,“雲鬟不整”、“驚魂初定”,痕跡猶存。“蠟炬迎來”,相傳魏文帝迎娶薛靈芸,燃蠟燭數十里,《太平廣記》記其事。場面不可謂不大。“專征”即自專征伐,諸侯有大功者可自己決定征伐,不須奉天子之命。《清史稿·世祖本紀二》八年九月,壬午,命平西王吳三桂征四川。“簫鼓”,高級官員的儀仗樂隊,也借指吳的軍隊。“秦川”兼指陝西四川。“金牛道”,古蜀道的主幹線,又名石牛道。相傳秦惠王將糞金的石牛贈送給蜀王,蜀遣五丁引金牛成道,名為金牛道。“斜谷”,在陝西眉縣,“散關”,在陝西寶雞市。這段如單獨來看,或可理解為抨擊吳驕奢淫靡,但聯繫後兩段,就只能理解為陳圓圓時來運轉,過上了榮華富貴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