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光華的詩


石光華(1958- )八十年代中期發動“整體主義”詩歌運動。

鍊氣士 梅花 聽冬


鍊氣士


身形仿佛水勢
吹風的夜晚雲氣清淡
在鏡中你深不可測
薄薄的衣袍日見消瘦
四周林木高遠

月亮的氣息含在鼎中
你獨坐之處一無所有
天空橫在眼前
山海渺茫
平和的神色被水土包容

聽見天聲四起
你起身走進浴身的內室
手指觸玉成煙
皮膚化入清純的空氣

無人能夠目睹你的枯槁
在鏡子背後風高霜潔
冬天你泠然而行
落草一片青秀

1987年夏天


梅花


書卷被素手收拾
屋子裡空出花瓶等候
背後雪色深沉
容貌與木器一團和氣
衣衫脫在鏡中,余香徐徐
旁邊石頭青黑
在牆外獨立一夜,四周清平
水中的影子楚楚動人
下雪的天氣正值歲末
日子疏朗,純潔的玉釀成好酒

打開窗戶,綢子表面日益柔軟
溫和的人和花在一起
夜晚的蠟火置身其中
清香滋潤肺腑
花色形成皮膚

一身的寒氣從書中散去
開花的山邊
看見房中的陶瓷陰深
中堂山水枯黃
折花的手留在花中



晴天白日,夏季的刀隱在皮下
從插花的屋中到達這裡
陰柔的水含而不露
在閨房和妻子混淆
窗門閃爍不定
通過流汗,或者借道於手勢
殺人的方向總是有金木相剋
像入宮三次的人
看不見自己的椅子


有太多的空屋來回走動
頭顱軟下來
與溫柔的花朵共享歡樂
脫掉衣衫,膚色開始接觸夜晚
使曾經揮霍的想像
再次經歷水的隱秘


那些在空屋中聽見水聲的人
陸陸續續走進白天
花氣吸空了肺葉,他們持刀獨立
眼睛在空氣里暗笑一天
個個引經據典
用一帶綢子避開禍亂

直到秋天世道清平
刀說:割谷殺妻古來之風
面含花色的人從此君臨



四月桑子鮮紅
深居的母親剪開綢子
細風吹過窗戶
葉子深掩路徑
遠山的秀色融入雨中

檐外落桑落地
手邊綾羅雪白
一柱梅香透過鏡子
銜桑的黃鳥回來
聲音留在山中
天氣將晚,衣衫在水裡散開
一夜燭照的房中
母親面容如春

1987年


聽冬


水上,淡淡的寒梅悄然
聽落雪低語。疏影以外,是月亮的觸及
一片枯葦瀟瀟如歌
是逝者之回首,是一次寂寞的訴說
與亂更相傾

而望冬的深冬以水為舟
以一次空弦的斷裂,為寧靜的源頭

而水落石出。我想
用血痕寫高山之悠遠,淚滴清酒
即使是一段離夢,也銘骨為文
把維一的甦醒
作為看雲起的時候
看雨洗篁竹的時候

那么,我將踏雪而來
悲哀的日子便相許以心
倘若驀然相逢,便叩缶而樂
讓門外有歸者,有花之燦爛
然後開始無邊的歲月
在深深的等待中結廬濯身
並仰空若思,在每一株荒草的背後
進入古老的彌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