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玄簡介

鄭玄--經學大師

(127——200)

鄭玄是東漢末年的經學大師,他遍注儒家經典,以畢生精力整理古代文化遺產,

使經學進入了一個“小統一時代”。他對儒家經典的注釋,長期被封建統治者作為

官方教材,收入九經、十三經註疏中,對於儒家文化乃至整箇中國文化的的流傳作

出了相當重要的貢獻。

上篇鄭玄的生平事跡

一、家世與童年

鄭玄,字康成,北海高密(今山東省高密縣)人。生於東漢順帝永建二年(12

7年),卒於東漢獻帝建安五年(200年)。

鄭玄的家世本來比較顯赫。其遠祖名叫鄭國,字子徒,是孔子的弟子,其後世

封為朐(qu渠)山侯。鄭玄的八世祖鄭崇,字子游。為高密大族,西漢哀帝時官至

尚書僕射,《漢書》中有傳。鄭崇為人剛直不阿,很受哀帝的信任和重用,常與宦

官、幸臣董賢等作鬥爭,後來佞臣誣陷,慘死獄中。到了鄭玄出生時,鄭氏家族已

經敗落了,他的祖父鄭明、父親鄭謹,都沒有出仕,只在鄉間務農,家中生活也比

較貧寒。

鄭玄自幼無資聰穎,又性喜讀書,勤奮好學。他從國小習書數之學,到八九歲

時就精通加減乘除的算術,不但一般的大人比不過他,即便是讀書人,不專門學習

書數者也趕不上他。到了十二三歲,他就能誦讀和講述《詩》、《書》、《易》、

《禮記》、《春秋》這儒家“五經”了。同時,他還喜歡鑽研天文學,並掌握了

“占候”、“風角”、“隱術”等一些以氣象、風向的變化而推測吉凶的方術。

鄭玄自少年時就一心向學,確立了學習經學的志向,終日沉湎於書卷中,孜孜

以求。他不尚虛榮,天性務實,有一件小事很能說明這個問題。十一二歲的時候,

他曾隨母親到外祖家做客,當時客人很多,在座的十多位客人都衣著華美,打扮得

煥然一新,一個個言語清爽,誇誇其談,顯得很有地位和派頭。唯獨鄭玄默默地坐

在一旁,似乎身份和才學都趕不上人家。其母見狀,感到面上無光,便暗地督促他

出頭露面,顯露點才華,表現點闊綽和神氣。鄭玄卻不以為然,說這些庸俗的場面

“非我所志,不在所願也”(引文見《太平廣記》卷215引《玄別傳》)。

鄭玄16歲的時候,不但精通儒家經典,詳熟古代典制,而且通曉讖緯方術之學,

又能寫得一手好文章,在當地聲名遠播,被大家稱為神童。當時朝廷的統治者相信

災異、符瑞之說,把各種自然災害視為上天對人類的懲罰和警告;而把自然界罕見

的一些現象,如禾生雙穗、珍禽異獸出現等,看作上天對人們的獎勵和對“政治清

明”的讚賞。為了證明統治者的行為符合天意,朝廷便鼓勵地方官府將“符瑞”逐

級上報,藉以神化和歌頌封建統治,麻痹人民。但當時的吏治已經壞透了,州、縣

官吏大都是白囗,寫文章也難以象個樣子。這一年民間有人獻瑞,不同的兩棵秧長

到一起結了一個瓜,稱為“嘉瓜”;一枝禾稻結了兩個稻穗,謂之“嘉禾”。縣裡

要討好上級,就將“符瑞”的情況寫成公文並加上頌辭上報,無奈官吏鄙陋無文,

寫的東西實在拿不出手,只好請神童鄭玄來改寫。鄭玄寫好了公文,又寫兩篇頌辭,

倍受縣吏的賞識。郡守認為鄭玄是少有的奇才,不愧神童之名,後來親自為他主持

了冠禮(男子20歲時為表示成年而舉行的加冠典禮)。

鄭玄對術數之學的研究也很有心得,成名很早。據《玄別傳》記載,鄭玄17歲

時,有一天正在家讀書,忽見颳起了大風,他根據自己掌握的一些方術來推算,預

測到某日、某時、某地將要發生火災。於是,他立即到縣府去報告,讓政府早做準

備。到了某日某時,某地果然發生了火災,但由於早有準備,並沒釀成大害。這件

事不勝而走,鄭玄又被當地視為“異人”。

二、不樂為史折節向學

伴隨著知識和學問的增長,鄭玄步入了青年時代。他雖然立志於潛心鑽研經學,

並已具有了一定的經學造詣,但由於家境貧寒,生活困苦,已沒有條件繼續專門攻

讀了,父母兄弟迫於生計問題,也都不允許他再不事產業而長年讀書了。在18歲那

年,他不得不出仕,充任鄉嗇夫之職。漢代地方政府實行郡、縣二級制,縣以下設

鄉、亭、里、什、伍等,一般是五戶為伍,十戶為什,百戶為里,十里一亭,十亭

一鄉。鄉嗇夫是鄉一級地方小吏,掌管訴訟和稅收等事。對於自己主管的工作,鄭

玄勤勤懇懇,十分認真,撫恤孤苦,甚得鄉里的好評,不久便晉級而成為鄉佐,大

約相當於副鄉長的職位。

雖然上司器重,鄉親擁護,但鄭玄卻不安於鄉吏的工作,不願為吏以謀生,而

一心嚮往研究學術。因此,他在做鄉吏的同時,還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機會刻苦學

習,每逢休假日也不回家,而到學校中向先生請教各種學術問題。他的父親對此極

為反對,並一再督責和訓斥他。但父、兄的反對也改變不了他的志向,他仍堅持不

懈地努力學習,到21歲時,已經博覽群書,具有了深厚的經學功底,並精於歷數圖

緯之學,兼精算術,成了一位滿腹才學的年輕學者了。

當時有一位名士名叫杜密,和大膽反對宦官的“天下名士”李膺齊名,並稱為

“李杜”。杜密升任太山太守、北海相,到高密縣巡視時見到鄭玄,認為他是一個

不可多得的人才,就把他升調到郡里為吏錄,使他得到學習和深造的機會。從此,

鄭玄便結束了他的鄉吏生涯。

到了北海郡不久,鄭玄又辭去吏職,入太學受業。他的老師名叫第五元先(第

五是復性),是當時京兆平陵(今陝西長安)的大姓,曾任兗州刺史,是一位很有

學問的經學博士。鄭玄從師第五元先,先後學了《京氏易》、《公羊春秋》、《三

統歷》、《九章算術》等,俱達到了通曉的程度。其中《京氏易》是西漢京房寫的,

《公羊春秋》是戰國公羊高傳述、西漢初成書的,這兩部書都是今文經學的重要典

籍。《三統曆》是西漢劉歆寫的曆法,《九章算術》則傳說是西周周公著的,這兩

部書都屬歷數之學的重要著述。

此後10年左右,皆為鄭玄折節求學的時代。他師事第五元先後,又從東郡張恭

祖學習了《周官》、《禮記》、《左氏春秋》、《韓詩》、《古文尚書》等書,其

中除《禮記》和《韓詩》外,均為古文經學的重要典籍。

鄭玄向第五元先和張恭祖學習了今古文經學兩大學派的重要經籍後,尚不以此

為滿足,又從陳球受業,學習了《律令》。在此期間,他還以明經學、表節操為目

的,遊學於幽、並、兗、豫各地(相當於今山東、河北、河南一帶),遍訪名儒,

轉益多師,虛心向他們學習,共同探討學術問題。讀萬卷書,行萬里路,不辭勞苦,

孜孜求道,鄭玄的青年時代,就是這樣匆忙而充實地過去了。

到了而立之年後,鄭玄已經成了一名有著較深造詣的經學家。他的學問在山東

(指的山以東,今河南、河北、山東一帶)已經可以說首屈一指、無出其右者了。

三、壯年去國遊學關西

鄭玄雖然已經學富五車,但他自己卻毫不滿足,學無止境,越學反越覺得知識

不夠用。當他感到關東(指函谷關以東)學者已經無人再可請教了的時候,便通過

友人盧植的關係,離開故國,千里迢迢西入關中,拜扶風馬融為師,以求進一步深

造。這一年,鄭玄是33歲。

馬融是扶風茂陵(今屬陝西興平)人,為當時全國最著名的經學大師,學問十

分淵博。他遍注儒家經典,使古文經學達到了成熟的境地。他的門徒上千,長年追

隨在身邊的就有四百餘人,其中優秀者亦達50人以上。其為人比較驕貴和講究,雖

然門徒眾多,但他只親自面授少數高材生,其餘學生則由這些高材生轉相授業。鄭

玄投學門下後,三年不為馬融所看重,甚至一直沒能見到他的面,只能聽其高足弟

子們的講授。但鄭玄並未因此而放鬆學習,仍舊日夜尋究誦習,毫無怠倦。

有一次,馬融和他的一些高足弟子在一起演算渾天(古代一種天文學)問題,

遇到了疑難而不能自解。有人說鄭玄精於數學,於是就把他召去相見。鄭它當場很

快就圓滿地解決了問題,使馬融與在場的弟子們都驚服不已,馬融對盧植說:“我

和你都不如他呀!”自此以後,馬融對鄭玄十分看重,鄭玄便把平時學習中發現而

未解決的疑難問題一一向馬融求教,對於篇籍的奧旨尋微探幽,無不精研,終得百

尺竿頭再進一步。

鄭玄在馬融門下學習了7年,因父母老邁需要歸養,就向馬融告辭回山東故里。

馬融此時已經感到鄭玄是個了不起的人才,甚至會超過自己,他深有感慨地對弟子

們說:“鄭生今去,吾道東矣!”意思是說,由他承傳的儒家學術思想,一定會由

於鄭玄的傳播而在關東發揚光大。

四、黨錮之禍與隱修經業

從馬融那裡學成回鄉後,鄭玄已經40多歲了,這時他已成為全國著名的精通今

古文經學的大師了,於百家之學無所不通。於是遠近有數百上千人投到他的門下,

拜他為師,聽他講學。當時他家裡還很貧窮,便“客耕東萊”,一面種田維持生計,

一面教授門徒。東萊在今山東即墨縣東南不其城南山下,環境十分優美,山上有古

井不竭,井邊生有一種細而長的草,和薤一樣一尺多長,很有韌性,時人稱之為書

帶草,又叫康成書帶。鄭玄與弟子們隱居於此,過著清貧而安謐的生活。

本來,像鄭玄這樣學問好名聲大的經師,是會被推薦或徵召入朝為官的,他本

人也未嘗不是這樣打算的。但誰知正在此時,卻發生了“黨錮之禍”。

黨錮之禍是東漢後期統治階級內部宦官、外戚兩派長期鬥爭的產物。外戚當權,

即殺戮和罷免一大批宦官,而提拔重用他們的同黨;反之,宦官掌權,則大殺外戚

集團,罷免和壓制外黨。桓帝時,一批比較正直的士家豪族和“名士”出身的封建

官僚,聯合3萬多大學生,一起反對宦官集團。宦官則控制了桓帝,捏造罪狀進行反

擊,桓帝下令逮捕了李膺、陳實、杜密等200餘人,並對逃亡者懸賞追捕。這就是發

生於延熹九年(166年)的第一次“黨錮之禍”。後來,由於外戚集團的支持,桓帝

下令開赦李膺等200人。不久,外戚與黨人聯合起來計議誅殺宦官,泄秘後反被宦官

先發制人,陰謀陷害,將李膺、杜密等200餘人一併下獄處死。之後,又在全國各地

陸續逮捕“黨人”。靈帝建寧元年(168年),下詔各州郡查究黨人,凡“黨人”及

其門生、故吏、父子、兄弟現居官位者,一概免職禁錮,這就是所謂第二次黨錮之

禍。所謂“黨錮”,也就是視為黨人而予以禁錮,絕其仕進之路,永遠不許為官。

鄭玄曾為杜密故吏,又曾受杜密的賞識與提攜,所以也被視為黨人,於建寧四年

(171年)和同郡孫嵩等40餘人俱被禁錮。這一年,鄭玄才45歲。

鄭玄被禁錮後,絕了仕進之路,使杜門不出,隱修經業,集中全部精力來進行

遍注群經的工作。鄭學的主要成就,都是在這一時期完成的。

漢代經學有今古文之分。秦始皇焚書後,漢代有一些老儒生憑記憶背誦出來一

些經文,用當時通行的文字(隸書,即今文)記錄並整理出來,叫做“今文經”。

西漢成、哀之世,劉向、劉歆父子校理秘書,發現了一部用古籀文字書寫的《春秋

左氏傳》,再加上由孔壁所得的《逸禮》、《古文尚書》,和當時尚未立於學官的

《毛詩》,便成了古文經的主要經典。研習今文經的,叫今文學派,修讀古文經的,

叫古文學派。今古文經不僅經文有所不同,更重要的是其解說和觀點差異甚大。兩

派各按自己的觀點注經立說和收徒講學,漸成水火不相容之勢,發展到相互指責、

論辯,相攻如仇。後來,古文經也被立於學官,取得了合法的地位,兩派的鬥爭更

加經常和激烈了。到東漢時,今古文經並行,古文學派的影響迅速擴大。鄭玄進入

經學界,正是處於今古文學派激烈鬥爭的形勢之下。

今古文經學派的相互攻擊,在本質上並沒有什麼進步意義,雖然兩派都各自有

一些長處。經學講究“師法”和“家法”:嚴守經師之說毫不走樣,叫做師法;同

一經師的不同學生又各自為家,故師法之下又講家法,在遵從師法的前提下才能成

一家之言。所以,師法是追溯淵源的,家法是對師說的引伸與發展。如此“疏不破

注”,疊床架屋,致使一經就有數家,一家又有若干說,各講各的一套,謬誤百出,

使後學者不知所從。繁瑣、支離、教條,成了經學的突出弊病。

鄭玄起初從第五元先學習《京氏易》、《公羊春秋》,是屬於今文經學派的。

後來他又跟張恭祖學習《周官》、《左氏春秋》、《古文尚書》,這是屬於古文經

學派的。可見他並不專守一師之說,尊一家之言,而是博學多師,兼收並蓄。他在

馬融門下受業多年,而馬融乃是古文經學大師,總的看,他是傾向於古文經學一邊

的。但是,鄭玄並不遵守當時經學中師法、家法那一套,他以自己淵博的學識遍注

古文經,注中並不專用古文經學家的釋義,同時也採用了許多個文經學家的解釋。

即以古文為主,兼采今文,擇善而從。

在受禁錮的14年中,鄭玄遍注群經。鄭注出現以後,原來各守門戶的今文經學

與古文經學,便逐漸不再為人們所信了。他在當時不僅集古文經學之大成,而且使

古文今文融為一爐,獨創了一個新的學派——鄭學。人們轉而崇尚鄭學,使之逐漸

成為“天下所宗”的儒學。例如,鄭玄所注的古文經學費氏《易》流行,而今文經

的施、孟、梁邱三家《易》便廢止了;鄭注《古文尚書》流傳,而今文經的歐陽、

大小夏侯三家《尚書》便散失了;鄭玄箋注了古文經的《毛詩》,而今文經的齊、

魯、韓三家的《詩》也就不顯了。鄭學的出現,使經學的發展產生了重要的變化,

它使經學進入了一個“統一時代”(皮錫瑞語,見《經學歷史》)。

本期還有一件事值得一提。當時有位著名的今文經學大師名叫何體,他用17年

的時間寫成了《公羊春秋解詁》一書,對《公羊》一書的內容多所發明。從他的

《公羊墨守》、《左氏膏盲》、《穀梁廢疾》三文中可見,他認為《春秋》三傳中

只有《公羊》義理深遠,象墨子的城防一樣無懈可擊。而《左氏》與《穀梁》二傳

則存在嚴重的缺點,根本不值得研究。鄭玄乃針對他的觀點,著《發墨守》、《針

膏肓》、《起廢疾》以駁斥之。他認為三傳各有其優缺點,《公羊》並非十全十美。

何體讀了鄭玄的文章,也帶著嘆服的口氣說:“康成入吾室,操吾矛,以伐我乎!”

意思是說鄭玄能從他的文章中找出矛盾,用他自相矛盾的說法來駁倒他的立論。由

於鄭玄對何體的批駁十分有力,使經師和學者們十分驚服。據說當時京師之人稱何

休為“學海”,而稱鄭玄為“經神”,鄭的聲望遠超過何。當時求學者不遠千里投

到鄭玄門下者甚眾,他的徒黨通於天下。

總之,鄭玄從45歲被禁錮,到了58歲(靈帝中平元年,公元184年)才蒙赦令,

前後長達14年。在此期間,他打破了經學的家法,注釋與著書“幾百餘萬言”,創

立了鄭學,在中國經學發展史上做出了無與倫比的突出貢獻。

五、守節不仕與隱居授徒

黃巾農民大起義爆發後,東漢王朝為了平息地主階級內部的紛爭,以一致鎮壓

農民起義,乃大赦黨人,這時鄭玄已58歲了,才獲得自由。

鄭玄曾先後遊學十幾年,走遍了各地,連大經師馬融都自嘆不如,成了全國著

名的經學大師。他著述豐贍,又弟子眾多,在當時是有相當大聲望的。解除黨禁後,

朝廷當政者對鄭玄的大名已早有所聞,於是爭相聘請他人朝擔任要職。但鄭玄求名

而不求官,羞與外戚閉寺為伍,絕不願涉足仕途,乃屢拒徵辟,一心一意從事著書

講學的學術工作。

靈帝中平二年(185年),執掌朝廷權柄的外戚大將軍何進為了籠絡人心,首先

徵辟鄭玄人朝為官。州郡官吏脅迫起行,鄭玄不得已,只好入朝去見何進。何進為

表示禮賢下士,對鄭玄禮敬有加,設幾、杖之禮以待之。鄭玄為保其名士節操,拒

不穿朝眼,只穿普通儒者的便服與何進相見。僅隔了一夜,未等授予官職就逃走了。

靈帝中平四年(187年),三司府曾先後兩次徵辟鄭玄,但他都藉故婉言謝絕了。

第二年,鄭玄與荀爽、申屠蟠、襄楷、韓融、陳紀等14人並被征為博士,他因父喪

而未去。後將軍袁隗表舉鄭玄為侍中,他仍以居喪為理由而拒絕出仕。中平六年

(189年),靈帝死,少帝劉辯繼位,不久董卓廢少帝而立獻帝,遷都於長安。這時,

公卿們又舉鄭玄為趙王乾之相,但因戰亂道路不通,仍沒有受召。

鄭玄屢拒徵辟,其間除避亂於徐州外,大抵是在家鄉隱居,聚徒講學,專心經

術,著書立說。他的弟子遍於天下,多有人自遠方而投至門下,如河內趙商、崔琰、

公孫方、王基、國淵、郗慮等即為其間著名者。他的學生常常超過千人,為一時之

盛。

獻帝建安二年(197年),袁紹為大將軍,兼督冀、青、幽、並四州,為北中國

最大的割據勢力。一次他大宴賓客,鄭玄應邀出席,在席上對一些所謂“豪俊”的

提問進行了一一的答對,語驚四座,使賓客無不折服。袁紹乃舉鄭玄為茂才,並表

請鄭玄為左中郎將,但鄭玄卻毫不為之所動,一一予以婉拒。

獻帝建安三年(198年),獻帝征鄭玄為大司農,這是位列九卿的高官,給安車

一乘,所過郡縣長吏送迎。鄭玄在家拜受後,便乘安車至許昌,但馬上又藉口有病,

請求告老還鄉。他雖然並未到任就職,但已經拜受此命,故世人稱他為鄭司農。

總的看,鄭玄解禁後被州辟、舉賢良方正、茂才等共有14次,皆拒不受。公車

征左中郎、博士、趙相、侍中、大司農,也都沒有就職。有漢末黑暗的社會情況下,

鄭玄有意保持其名士的清節,不肯與他所鄙視的那些外戚、宦官及唯名利是圖的假

名士們為伍,而一心在學術上發揮自己的才智。以布衣而雄視世人,不愧為真名士。

六、顛沛流離的晚年生活

鄭玄不受徵召,最初是領著學生們隱居在不其城南山里,進行注經和講學活動。

由於黃巾起義,天下大亂,後來終至糧食斷絕,無法維持下去了,只好與學生們痛

哭一場,分手各奔前程了。

獻帝初平二年(191年),黃巾軍攻占青州,鄭玄在高密也待不下去了,便逃到

徐州避亂。徐州牧陶謙曾大破黃巾軍,境內比較安定,他聽得鄭玄到來,極為歡迎,

以師友之禮相接待。鄭玄把自己安頓在南城之山棲遲岩下的一所石屋裡,很少出頭

露面,仍然夜以繼日,孜孜不倦地研究儒家經典,注釋《孝經》。

鄭玄在徐州住了五六年,當時孔融為北海相,對鄭玄特別尊崇,他一面為鄭玄

修葺故居庭院,一面再三派人敦請鄭玄回郡。建安元年(196年),鄭玄便從徐州返

回高密。據《後漢書》本傳記載,鄭玄在回高密的路上曾遇到大批黃巾軍,但他們

卻對鄭玄十分尊重:“見玄皆拜,相約不敢入縣境”。黃巾軍尊重士人,這在歷史

上是有記載的,而鄭玄是一位真正的名士,在顛沛流離中非禮不動,也是他能夠獲

得黃巾軍尊重的原因。據《後漢紀·獻紀》,高密一縣,竟未受黃巾抄掠,鄭玄以

自己的人格和名望保護了鄉梓。

回到高密後,孔融待之甚厚,告訴手下僚屬稱之為鄭君,不得直呼其名。這樣,

鄭玄在70歲時算是結束了背井離鄉的流亡生恬,他老當益壯,仍終日精研經典,博

稽六藝,並時常睹覽秘書緯術。可就在這一年,他竟又慘遭人倫大變,經受了老年

喪子之痛。他只有一個兒子,名叫益恩,23歲時被北海相孔融舉為孝廉。這一年春

夏之間,袁紹之子袁譚率黃巾降兵攻北海,圍孔融於都昌(今山東昌邑),情勢萬

分緊急。益忍受父命率家兵前去營救,結果反被圍殺,時年僅27歲。益恩死後,生

有遺腹子,鄭玄因其手文與自己相似,取名叫小同。

獻帝建安五年(200年),鄭玄已經74歲了,飽經滄桑,身體常覺不適。這年春

天,他夢見孔子對他說:“起、起,今年歲在辰,來年歲在巴。”(《後漢書》本

傳)這一年是農曆庚辰年,即龍年,而來年是辛巳年,也就是蛇年,舊說龍、蛇之

年對聖賢不利。所以他醒來後很不高興,認為自己當不久於人世了。這一年,袁紹

與曹操的大軍在官渡(今河南中牟縣東)會戰。袁紹為壯聲勢,爭取民心和士望,

叫袁譚逼迫鄭玄隨軍,鄭玄無奈,只好抱病而行。走到元城(今河北大名縣境),

病勢加重,不能再走了,同年六月病逝於該縣。病重和臨危之時,他還在注釋《周

易》。

鄭玄死時正處於大戰亂之際,所以葬禮從簡,但自郡守以下的官員和受業弟子

也有一千多人糸衰糸至(披麻戴孝)送葬。最初葬於劇東(今山東益都境內),後

又歸葬於高密縣西北50里劉宗山下的厲阜。現在此地仍存有唐代墓碑和鄭玄祠廟,

距此不遠,則是孔融當年給他立的“鄭公鄉”。

鄭玄的學生們十分景仰這位老師,為了紀念恩師的教誨,他們像孔門弟子為紀

念孔子而編輯《論語》一樣,也把鄭玄平時和弟子們問答五經的言論編輯為《鄭志》,

共有8篇。

總括鄭玄的一生,是為整理古代文化遺產而鞠躬盡瘁的一生,是獻身學術與教

育的一生,他身上集中了正派知識分子不慕權勢、死守善道、憂民敬業等眾多傳統

美德。

下篇鄭玄的學術成就

一、承先啟後的偉大經學家

我國兩漢時期,經學最為昌盛。西漢時今文經學盛行,當時立於學官的五經十

四博士,全是今文經學。西漢末年古文經學逐漸興起,東漢則是古文經學興起、抗

爭,直至超過今文經學的時期。鄭玄以古文經學為生,兼采今文經學之長,融會為

一,而形成鄭學。鄭學盛行,是經學史上承先啟後具有劃時代意義的大事。

鄭玄以畢生精力注釋儒家經典,《後漢書·鄭玄傳》說:

凡玄所注《周易》、《尚書》、《毛詩》、《儀禮》、《禮記》、《論語》、

《孝經》……凡百餘萬言。

事實上,鄭玄遍注群經,遠遠不止這些,這裡僅列舉了主要部分。據清儒鄭珍

考證統計,鄭玄的著述共約有60種之多。鄭玄在《戒子益恩書》中說,他致力於經

學,是為了“述先聖之玄意,思整百家之不齊”。即是說,他的目的在於闡述儒家

思想,使之發揚光大。歷史地看,鄭玄注經的成就是相當高的,他完成了自己的心

願。《後漢書》本傳總結鄭玄的經學成就說:“鄭玄囊括大典,網羅眾說,刪裁繁

蕪,刊改漏失,擇善而從,自是學者略知所歸。”這一評價是符合實際的。

鄭玄最大的功績是編輯、注釋了“三禮”。漢代《禮經》只憑師授而無註解,

馬融也只注了《喪服》經、傳,“三禮”這個名稱雖然是馬融、盧植提出來的,但

卻是從鄭玄分別為《周禮》、《儀禮》、《禮記》作注之後,才確定下來的。《禮

記》49篇的選輯本得以獨立成書,也始自鄭玄。“三禮”是中國古代典章制度的淵

藪,是十分寶貴的歷史文獻,但其中很多記載我們是很難直接由原文中弄清楚的,

所以鄭注是不可或缺的。鄭注在幫助我們弄明白“三禮”的內容方面,以及在訂正

經文的錯謬方面,其功績是不可磨滅的。而且鄭玄在解釋經文時,又補充了許多經

文之外的材料,大大豐富了文獻的內容。這些材料在當時肯定是有文獻或師說可據

的,而今已大多亡佚,有賴鄭注而得保存其若干,這也是鄭注的一件大功勞。又由

於鄭玄作注博綜古今,廣洽精詳,兼采異說,若能詳加條分縷析,弄清其源流,對

於後人研究漢代的學術史,亦將大有裨益。鄭玄對禮義的闡發,也為我們研究漢代

的政治思想史,留下了一份很有價值的遺產。另外如研究古代的文字學、音韻學、

訓詁學等等,都離不開鄭注。尤其是今天考釋地下發掘的先秦以至地下的文物,鄭

玄的《三禮注》更是必須依靠的重要文獻。總的看,鄭玄遍注群經,而對“三禮”

用力最深,取得的成就也最高。其《三禮注》遂為後世治禮學者所宗,孔穎達甚至

說“禮是鄭學”,這無異說禮是鄭學的精髓和主幹。自古以來研究鄭宮禮學的著作

浩如煙海,並分為“中鄭”、“駁鄭”兩派,這正說明鄭玄禮學無可替代的歷史地

位。清初大學者顧炎武有《述古詩》稱讚鄭玄說:“大哉鄭康成,探賾靡不舉。六

藝既該通,百家亦兼取。至今三禮存,其學非小補。”顧氏是從不輕易讚頌古人的,

但卻對鄭玄稱揚備至,由此也可見鄭玄禮學成就之大、影響之深。

現存的《毛詩箋》也是鄭注中的力作。箋與注釋不同,箋是宗一家之說而又有

所引申發明。鄭箋以《毛詩故訓傳》為主,《毛詩》講的簡略之處,便加以補充,

有不同的見解,則另加標明,即“若有不同,便下己意”(鄭玄語),實際上也是

融會今古經,兼采三家詩說。《詩經》在史學上與文學上都屬極重要的一部經典,

但由於時代久遠,其中許多內容我們今天已經不易理解了。若要真正讀懂它,非借

助前人的注釋不可,而鄭箋正是最好的古注本,是《詩經》研究的第一個里程碑。

鄭箋的成就是多方面的,簡括地說,一是對《詩》義的理解較為深刻和符合原意;

二是花大力氣點明詩的象徵特性,突現詩的文學意味;三是在文字、音韻、訓詁、

博物等方面取得了相當的成就。漢人傳詩有齊。魯、韓、毛四家,但前三家詩相繼

亡佚,《毛詩》在魏晉以後盛行,鄭玄作箋是起了決定性的作用的。鄭玄所注群經,

經過長時期的流傳,現在保存在《十三經註疏》中的,尚存四部,那就是《毛詩箋》

與《三禮注》。在《十三經註疏》中,也以這四部注最為淵博詳明,明顯優於其他

各家。宋人劉克莊有《雜詠一百首·鄭司農》稱讚《毛詩箋》說:“新箋傳後學,

古詩在先儒。不擬狂年少,燈前罵老奴。”宋人尊鄭玄者不多,但《毛詩箋》的成

就卻是誰也抹殺不了的。

鄭玄注《易》,用的是費氏古文,他把象、象與經文合在一起,並在其前面加

上“象曰”、“彖曰”字樣,以與經文相區分。鄭氏易學兼采義理、象數之說。在

象數學方面,除用互卦、訊息等方法外,還力主五行生成說與交辰說。在義理方面,

多采三禮的觀點,據禮以證易道廣大,凡涉及嫁娶、祭把、朝聘等項,所注皆與禮

經所說相合,這一特點與後來易學義理派的治易特點相通。鄭玄所注古文費氏《易》

流行,今文經的施、孟、梁邱三家《易》便廢止了,後世王弼、韓康伯注《易》都

用鄭玄本,孔穎達《五經正義》即採用王、韓注本,通行至今。

鄭玄所注《尚書》用的是古文,但與馬融不同,也兼采今文。鄭注的《古文尚

書》流行,”今文經的歐陽與大小夏侯三家《尚書》”便散失了。至於《春秋》,

鄭玄本“欲注《春秋傳》”,後因與服虔觀點多相同,故未成之,但著有駁難公羊

家何休的《發墨守》、《針膏盲》、《起廢疾》,表明其揚左氏抑公羊的態度。鄭

學於魏晉南北朝時極受重視。這也是以後《左傳》大興的一個原因。

此外,鄭玄還注釋過漢代律令。《晉書·刑法志》記載,秦漢舊律諸儒章句十

有餘家,魏明帝曾下詔但用鄭氏章句,不得採用余家。鄭玄還注過《孝經》與《論

語》,都有較大影響。至於他注釋緯書,並用緯書解經,無論對緯書本身,還是對

經今文學、古文學、訓詁學,也都是有貢獻的。

總之,鄭玄以其豐富的著述創立了“鄭學”,破除了過去今古文經學的家法,

初步統一了今古文經學,使經學進入了一統時代,對經學的發展做出了重大貢獻。

二、卓越的古籍整理學家

鄭玄畢生隱居不仕,以整理古籍為職志。他能不拘門戶之見,博採眾家之長,

幾乎整理了前此的儒家全部重要經典,其數目達60餘種。他進行的這項古籍整理工

作,包括校勘文字,訓釋詞語,鉤玄提要,著為目錄,其成就是顯赫的。他不愧為

卓越的古籍整理學家。

首先看鄭玄的校讎學成就。鄭玄注經,不僅兼錄異文,考訂疑誤,而且致力於

考鏡源流,厘析篇帙。所以,精擅於校除學的清人段玉裁,曾在《經義雜記序》中

稱讚鄭玄成校讎學千古之大業。今人張舜徽先生著有《鄭氏校讎學發微》,認為鄭

玄的校”學成就表現在如下12個方面:一是辨章六藝,即明辨六經之體用;二是注

述舊典,理查群書;三是條理禮書,使之部秩井然;四是敘次篇目,在目錄學方面

有突出創見;五是廣羅異本,比較異同,細心仇對;六是擇善而從,不拘於師法家

法和今古文;七是博綜眾說,捨短取長,不以先入者為主;八是求同存異,自申己

見;九是考辨遺編,審定真偽;十是校正錯簡;十一是補脫訂偽;十二是審音定字。

凡此種種,已大抵涉及到了校讎學的各個方面,後世有志於以整理古籍為務者,皆

以鄭玄所為作為楷式。中華文化淵遠流長,古籍浩如煙海,整理古籍是研究傳統文

化與歷史的必需,而校讎之學,又是古籍整理方面的一門專業學問。鄭玄的校讎學

成就,極大地豐富了中國校讎學的內容,其功實不可沒。

其次看鄭玄對訓詁學的貢獻。中國訓詁學的起源甚早,而訓詁學的成熟發展,

則是漢代的事,漢人的訓詁學成就,又以鄭玄為最。所謂訓詁學,也就是用語言解

釋語言,鄭玄遍注群經,其內容幾乎包括了後世訓詁學所涉及的全部:包括釋詞、

釋句旨、說語源、說通假、注音讀、說修辭、說制度、解名物、釋方言、校勘文字、

分析語法等等。而鄭玄所採用的訓詁方式,如直訓,義界、推因等方法及傳統的義

訓、形訓、聲訓等,亦已相當完備。鄭玄注經所用的訓詁術語也相當豐富,如:猶,

者…也…,所以一也,謂,謂一也,喻,亦,言,…貌,…之辭,…曰…,…為…,

謂之,發聲,若,之屬,所以,之言,屬,然,聲誤,假借,之謂,語助,…之聲,

當作,當為,今文,故書,古今字,古文,互言,音,讀,讀若,讀如,之言,讀

曰,讀為,讀當為,或作等等,皆為後世所沿用,其體例十分嚴密。總的看來,鄭

注群經為後世之訓詁學起到了導源的作用,大有發幾起例之功,實為中國訓詁學之

起源。

此外,鄭玄對古音韻學與古辭彙學的發展也做出了一定的貢獻。鄭玄有探索古

音的創始之功:一是他第一次明確指出了“聲類”和“音類”,並注意發揮其在注

釋中的作用;二是分析了二者的不同點:大抵發音部位相同的叫做“聲類”,收音

部位相同的叫做“音類”,凡是“聲類”、“音類”相同或相近的字,其義必相同

或相近。這在音韻學上所起的作用是不容忽視的。關於辭彙學方面,鄭玄總結和發

展前人的研究成果,在注經過程中對詞的諸多義項和用法進行全面訓釋,從而鞏固

了先秦以來詞義發展的成果。春秋戰國時文化空前繁榮,經典史籍所用之詞達到了

極大豐富,但是作為詞的記錄的單字,數量卻並未增加多少,辭彙的豐富性主要是

通過一詞多義表現出來的,即是說,詞在這一時期產生了大量的引申義與假借義。

許慎的《說文解字》主要在於明辨字的本義,正本清源,功績巨大,但很少涉及引

申、假借問題。鄭玄則重在闡述詞的引申義與假借義,並揭示出了一些客觀規律。

由此看來,鄭玄的功績已可與許慎相媲美,對辭彙學的發展有傑出貢獻。

三、漢代重要的思想家

鄭玄不僅是一位經學家與古籍整理學家一他同時也是一位思想家,至少在漢代

是一位重要的思想家。

先說鄭玄的哲學思想。

由於歷史的時代的局限,鄭玄存在著神學迷信思想,認為有人格化的天神存在,

它是宇宙萬物的創造者和最高主宰。如其《尚書五行傳注》說:

天生五材,民並用之。其政道則神怒,神怒則材失性,不為民用。其它變異皆

屬珍,珍亦神怒,凡神怒者,日月五星即見適於天矣。

一事失,則逆人之心,人心道則怨,木、金、水、火、土氣為之傷,傷則沖勝

來乘珍之,於是神怒、人怨將為禍亂。故五行先見變異以譴告人……

這種天人感應的譴告說,不外乎宣揚君權神授,神化君主。他還進一步認為,

如果君主的行為符合天神的意志,就會由上天降下種種嘉瑞、符瑞以示隆興;反之,

若君主過天,上天則會降下種種災異以示警告。由此進一步推論,則人的生死、貴

賤、貧富、禍福都是由天命決定的,所以應該恭順天命,服從封建統治。另一方面,

他還神化陰陽、五行,用陰陽氣的盛衰解說事物的變化,以君子屬陽,小人屬陰,

社會之所以亂,乃是陰氣過盛即小人當道的結果。所有這些,都是成體系的,並非

偶然的提及。當然,這些思想並未超出漢代“天人合一”唯心論思想的範疇,很少

有鄭玄個人的發明。但他遍注群經,將這些思想融於對經文的解釋之中,而且其中

又進行了一些系統化的工作,這就將唯心主義神學哲學進一步發揚光大了。總的看,

鄭玄的哲學思想並不是進步的,但也未嘗不具有積極意義,因為它另一方面也強調

人的主觀能動作用和對自己命運的信心,只要按照天意——實際是某種客觀規律—

—辦事,就有可能招致好的結果。隨著社會的發展,對今天來說,它當然早就喪失

了任何積極意義,只有歷史價值和認識價值了。

再說鄭玄的政治思想。與其神學唯心主義的哲學觀相聯繫,鄭玄在政治上是保

守和正統的,他認為封建制度是合理的和永恆不變的,符合天意的,因而積極維護

封建統治的中央集權制,反對地方割據勢力。從這一點出發,他極力宣揚忠君思想,

強調地方眼從中央,地方要以“順道”來事奉君主。他認為,人臣為君而死就是盡

忠,是義、勇兼備的行為,而正直、剛克、柔克三德,為人臣者必須具備其一。應

該說,鄭玄對漢室是忠心的,對軍閥割據是痛心的,他在注釋群經時總是神化君主,

要求地方諸侯服從君主,把封國的財富貢獻給天子。他注《周易》與《周禮》,常

常寄託自己君賢臣忠的政治理想,而在箋注《毛詩》中,又寄託自己感傷時事之情,

這也說明他嚮往從前、反對現實亂世的態度。另一方面,他還積極宣傳孝道,用孝

道來為忠君思想眼務。要求人們像事奉父母一樣事奉君主,像尊重長兄一樣尊重各

級封建統治者。總的看,鄭玄是一位篤信儒家思想的正統學者,他理想中的政治面

貌,應當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嚴守等級秩序,使政治穩定,風調雨順,國

泰民安。所有這些,當然也沒有多少鄭玄個人的東西,而是傳統儒家思想對他薰陶

而形成的。但鄭玄遍詮群經,已把這些政治思想說成是經典的本義和萬古永恆的常

則,這對於儒家傳統思想的傳播,當然具有重要的意義。在今天看來,鄭玄的政治

思想是為封建統治者服務的,沒有什麼積極意義。但是,歷史地看,鄭玄的政治思

想在當時還是知識分子中普遍認同的,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和廣大民眾的根本

利益相一致的。

四、中國傑出的教育家

鄭玄是我國古代傑出的教育家之一。

《後漢書·鄭玄傳》稱“玄自遊學,十餘年乃歸鄉里。家貧,客耕東萊,學徒

相隨已數百千人”。又記其60歲時,“弟子河內趙商等自遠方至者數千”。由此可

見,鄭玄當時私門講學,極一時之盛。其弟子眾多,幾遍全國各地,見載於《鄭志》、

《鄭記》與史傳者,著名的就有河內趙商、清河崔琰、清河王經、樂安國淵、樂安

任嘏、北海張逸、魯國劉琰、汝南程秉、北海孫乾、山陽郗慮、南陽許慈等等。他

的學生有的成了大官,有的成了著名的學者,《後漢書》本傳說:

其門人山陽郗慮至御史大夫,東萊王基、清河崔琰著名於世。又樂安國淵、任

嘏,時並童幼,玄稱淵為國器,嘏有道德,其餘亦多所鑒拔,皆如其言。

看來,鄭玄有知人之能,求學者不遠千里投到他的門下,也都能確有所得。

人稱鄭玄“著書滿家,從學數萬”(《經學史》)恐怕不是虛言,他的弟子總

數當不會少於萬人。據後人輯佚的《鄭志》和《鄭記》記載,鄭玄在進行教學時,

注意採取問難和啟發的方式,師徒們鍥而不捨,切磋琢磨,治學態度十分嚴謹。

《食舊堂叢書》中《論語鄭注》記下了這樣一個故事:《論語》評《詩經》有“樂

而不淫,哀而不傷”的話,鄭玄注曰:“樂得淑女,以為君子之好仇,不為淫其色

也。寤寐思之,哀世夫婦之道。不得此人,不為減傷其愛也。”但是,鄭玄在給

《毛序》是以“《關睢》樂得淑女以配君子,愛在進賢,不淫其色,哀窈窕,思賢

才,而無傷善之心焉”作箋時卻說:“哀蓋字之誤也,當為‘衷’,衷謂中心恕之,

無傷善之心,謂好逑也。”這引起了弟子劉琰的懷疑:注《論語》以“哀”釋之,

注《毛序》又解作“衷”字之誤,為何前後不一致呢?鄭玄讚賞劉琰的用心思考,

他回答說:“《論語注》人間行久,義或宜然,故不復定,以遺後說。”就是說,

應採取實事求是的態度,拿不準的就不強作結論,以免遺害後人。博聞、闕疑,慎

言其餘,鄭玄不僅治學如此,也教育學生要如此。

《食舊堂叢書·鄭志》記有鄭玄與弟子趙商的一段對話,是由《詩·商頌·長

發》的序文引起的。《毛序》說:“《長發》,大礻帝也。”鄭玄箋曰:“大衤帝,

郊祭天也。……”這中間牽涉到很複雜的祭禮問題,趙商引古籍不同意鄭玄的解釋,

鄭玄在進行了一番說明後批評弟子說:“探意太過,得無誣乎!”在與趙商的另一

次談話時也說:“天下之事,以前驗後,其不合者,何可悉情?是故,悉信亦非,

不信亦非。”從這些師徒間切磋時的隨意性談話中可以看出,鄭玄教育學生是很注

意問難式、啟發式和因材施教的,這是對我國大教育家孔子的傳統的繼承和進一步

發展。而其教育方面的突出成就,又促進了其學說的傳播,終得大行於世。

總的看,鄭玄以其畢生精力注釋儒家經典,是一位空前的經學大師。從唐代起,

其所注的《詩》、《三禮》即被視為儒家經典的標準注本,收人九經。宋代又把它

列入十三經註疏,長期作為官方教材。直到今天,仍是古經典的權威注本。因之,

鄭玄在經學史上的地位和作用,都是十分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