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四月天,千禧之年公祭大禹陵開始嘉賓雲集,列隊登山,進入正殿鞠躬祭祀。抬頭瞻仰大禹,寬袍大袖,冠帶端莊,五綹長須,帝王福態之相。我們想像中都見過大禹其人吧,戴草帽、赤腳、露臂、鬍子頭髮是凌亂的,常沾滿污泥……抗洪的勇士們想來更有切身的體驗。我們想朝拜抗洪中的大禹本人、本色,而不是這個概念中的帝王模式。
從大禹想到岳飛,西湖岳王廟中的岳飛,也是一樣的衣冠楚楚的福相。《滿江紅》中怒髮衝冠、壯懷激烈的岳飛早銘刻在我們心中,正因英雄衛國的將軍被害於風波亭,才引發了千載人們的憤怒,激發了千載人們的愛國熱忱,讓後人膜拜。應塑造被害前瞬間的岳飛,那悲壯的一幕才是歷史的真實。
中華民族難道總只講寬恕、中庸,嬉笑怒罵就不成文章?羅丹塑造加萊義民,六位步向斷頭台的義民之悲壯被刻畫得淋漓盡致,作品成為千古絕唱。如果以我們傳統的觀念來塑成六位衣冠楚楚、正襟安坐的紳士,恐加菜市民就不肯批准。諸葛亮,這位嘔盡心血的儒將,當極具獨特的藝術風格,也無例外地成了五綹長須的福態菩薩。
在我們的傳統觀念中,菩薩者官也,土地、普陀、閻羅……無論官階高低,一成菩薩,便衣冠楚楚,圓臉團團,統統都是福態模樣。這是由於官本位的思想主宰還是藝術匠人的無能呢?不該譴責藝匠們。山西晉祠聖母殿的泥塑,其作品感人者是那些侍女被塑得栩栩如生,而聖母本人卻比較概念化了,聖母么,不敢窺其喜怒內心,她同觀音一樣,永遠是菩薩身份,從外貌到心臟都只是一堆泥。閻立本畫的帝王像雖是珍貴文物,但他畢竟只敢畫霸業已成之帝王架式,不敢表現李氏之人物真容,而西班牙的戈雅卻敢冒大忌刻畫了皇上的奸刁肖像,雖激怒了皇上,傑作卻永遠流傳。
兩千年來被膜拜的基督像是赤身裸體被釘死在十字架上的殉道者,所有華麗教堂的核心竟是一具赤裸的屍體,這與我們對菩薩的概念形成了太大的反差。宿。故此,埃及國王對建造宮殿神情淡漠,卻殫精竭慮於建設墳塋。”
凡是建築,今人都求其有一種實在的用處,殊不知對普通百姓而言,精神作用的品格更高。古之當權者,正著眼於此。有些殿堂,把對一個民族的緬懷延續得比其存在本身還長。一代偉人去世之後,他生前的府邸,比死後的墳墓,更加虛空:陵墓至少有用於其骸骨,而巍巍宮室,焉能保存其昔日的歡情於萬一?
可是,小小一方墓穴,不論對誰,亦已足矣。如馬錫安·莫雷所說,六尺之上,於世界上最偉大的人物,也綽綽有餘。在樹蔭下,與在聖彼得大教堂的穹頂下,同樣可以讚頌上帝;住在茅草棚,與身居羅浮宮,也一樣過日子。這種論調有失偏頗。一個根本不知藝術為何物的民族,比之於留下輝煌的天才痕跡的民族,未必活得更為歡快。早先說牧人生活得無憂無慮,在林間優哉游哉,世人現已不信。因為他們知道,樸質如牧民,為殺食鄰人的羊,會不惜大動干戈。他們棲身之處,牆上既不會攀滿悅目的蔓藤,洞裡也不會飄浮芬芳的花香;而往往濃煙嗆人,給發酵的奶酸氣憋得透不過氣來。從詩或哲學的角度看,一個弱小種族,尤其還處於半開化狀態時,似更能體味各種生趣;但無情的歷史,卻使他們吃盡別人的苦頭。
在我,決不會把建造一座偌大金字塔的國王看作神經不正常,相反,倒會視若—位胸懷寬廣的君主。以築造陵墓來戰勝時間,讓後人、習尚、律法、世世代代站在靈柩前為之心折,如此念頭,不可能出諸凡庸的心靈。如果說,這是驕狂,那至少是一種好大喜功的驕狂。要說虛榮,建造像金字塔這種能存跡三四千年的虛榮,千載之下,自可算作一樁功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