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的陽光灑滿了羊城的每一個角落,踩著腳踏車路過榕園的時候,一回頭望見了一樹開得如火如荼的木棉在暖風的吹拂下紛紛墜落如雨下。那一瞬間,我的腦中有片刻的空白,繼而回憶如潮水般湧來:我的高三,我的細碎的悲傷與快樂,在我漸行漸遠的路上,又一次意猶未盡地被憶起,被放大……
笨拙的我甚至都不知道該以怎樣的口吻來敘說那一年的點點滴滴,太多的情緒,沒適當的表情,唯一記得的是那年8月走進高三的教室時窗外灼灼的陽光,教室牆上醒目的標語,以及掛在黑板旁的讓每個人都不寒而慄的倒計時牌……所有這些,讓原本沉默的我更加沉默,我只是在回家的時候將腳踏車踩得更快了,在去食堂的路上把單詞本揣在校服兜里了,在晚自習昏昏欲睡時用圓規狠狠地戳下自己而已。我知道這樣的改變太微不足道了,但是我始終那樣沉默地堅持著,就像我每次總能忍住疲憊的眼淚不讓它滴落。因為眼淚如果滴落了,那么,我的忍耐將被驚醒,我不能讓生命在最需要堅強的時候出現搖搖欲墜的狀況。
秋天的葉子開始飄落的時候,我已經習慣在煞白的燈光下做完一套又一套試題,習慣在暮靄沉沉的操場上背完一本又一本歷史書,習慣在明明滅滅的路燈下走完一條又一條長街,習慣每天下晚自習後一個人背著沉重的書包走在燈火闌珊的街道上。遠遠地聞見燒烤的香味,看見學弟學妹們雀躍著沖向小攤,習慣性地想念葉笛,習慣性地憶起那片最藍的海,那個關於天之涯海之角的誓言,我總覺得,此刻站在路燈下的,應該是兩個人,而你,葉笛,卻在千里之外的海南。
三模考試結束時,落了初冬的第一場雪,那些雪粒如光陰般細碎。我一個人抱著一摞厚厚的課本走在回宿舍的路上,抬頭望見了四合院上空那些嘰嘰喳喳的麻雀,忽然就想起一句詩:生活不是眼前的苟且,生活有詩和遠方。後來我把這句話刻在了課桌的邊緣,每次低頭拿書總會看到它。那時的我坐在教室最後一排靠窗的角落裡,想著文學,想著夢想,想著逃離,想著遠方,想著一切永恆的、天真的、美好的東西。
當pm2.5已經成為老師必提的命題熱點,當北方二月的沙塵暴又一次襲擊這個安靜的小城時,距離高考,僅剩100天了。每次騎腳踏車沙塵吹進眼睛時,我都會淚眼朦朧地自嘲:這個是由於快行冷鋒造成的,卻在忽然間更加難過,低下頭去。我知道自己一無所有,除了那張讓我依然不知所措的50分的地理卷子之外,我真的一無所有了。凌晨做地理十年高考卷,5道選擇題錯了4道,那一瞬間我的眼淚終於奪眶而出,混合著空氣里淡淡的咖啡味,那夜我頭一次覺得自己無限卑微,這種感覺讓我刻骨銘心。
6月,畢業季。我們,終於長大成人。
廣播裡不停地播放著“長亭外,古道邊……”教學樓的窗戶里飛揚而下的紙屑、試卷、紙飛機;校服上搞笑的、溫暖的留言、簽名;藝術廣場上拍畢業照的咔嚓聲;教室里擁抱時的道別聲;角落裡輕輕啜泣的聲音以及戀戀不捨、頻頻回望的身影……這條路上的你我他,因為知道告別已迫在眉睫,所以拚命想要留住,真是有一種天真歲月不忍欺、青春荒唐我不負的感覺。
後來的後來,我們走出了高考的考場,走過了走了3年的林陰小道,走出了曾經的弘毅樓,走過了高三的歲月里曾幻想過無數次的所謂自由……
這一年的夏天,大家問得最多的是:你去哪兒?
一夜之間各奔東西的味道瀰漫在我們的四周。
畢業時冬梅給我留言:今夕何夕,青草離離,明月夜送君千里,等來年秋風起。而今我想說:縱使風吹雨成花,縱使時間追不上白馬,縱使眼淚被歲月蒸發,我會依然記著我們擊掌時說過的話,會依然追逐著我們的夢想讓它生根發芽,而我們,也一直一直在一起,從未分離……
——謹以此文獻給我的高三歲月,獻給我想念的你們,唯願歲月靜好,我們,且行且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