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王吉姆的幸運數字

佐爾坦?克拉莫怎么看也不像百萬富翁,他自己也覺得不像。

他昨晚剛買的全毛西服這會兒令他渾身上下都不自在,他拄著鋁合金拐杖,忐忑不安地撫弄修剪整齊的小鬍子,等待著州警署護衛警車的到來。

州警署警員在猶太人敬老院大門口接到這位老人。

“克拉莫先生,我是麥肯羅警員,”著裝整齊的新澤西州年輕警員說,“我奉命駕車護送您去參加彩票頒獎典禮。”

克拉莫從納粹集中營被解救出來已經有五十多年了,直到今天,他還對警察、槍械和警車心存顧忌。

“您是我護送過的第三位暴發的百萬富翁,”麥肯羅說,“一夜暴富有什麼感覺?”

“等拿到支票後我再告訴你吧。”老人說,“不過,要是我不要那筆錢會怎樣呢?”

警官不屑地回頭掃了一眼后座上的客人,“誰會不要2700萬美元呢?”

“彩票中了頭獎當然好啦,”克拉莫說,“但對我來說這僅僅是個玩笑。我只不過是投了一注往常的幸運號碼而已。這不需要什麼技巧,更不需要什麼特別的智力,我只不過是運氣好點罷了。你看,我都是九十歲的人了,沒有多長時間好活了。我既不打算買房子或汽車什麼的,也沒有妻子或家人需要禮物,我還有什麼需求呢?在老人院裡我被服侍得好好的,他們餵我吃飯,餵我服藥,給我換床單,跟我玩猜字遊戲,還給我看大彩電。今兒個,我卻中了個2700萬美元的大獎。”

“我還記得我在集中營的那些日子。那時的我就是一副步履蹣跚、喘著粗氣的骨頭架子,一無所有,寂寞孤獨。在我居住的小村子裡,我親眼看到我的父母被塞進悶罐車送進焚化爐;我親眼看見一個警官拔出手槍把我瘸腿的小弟弟打死――就在我眼前、在村裡的廣場上打死了他。在我痛失親人的時候,我身無分文。而我今天卻擁有2700萬美元,但我卻買不回他們的生命。這是個玩笑,一個令人噁心的悲劇式的玩笑。”

“不過,我本人倒是挺幸運的。美國人救了我,後來我來到美國。我到夜校學習。在那兒我遇到瑪格麗特,一個美國女孩。是她教我說英語,教我重新有了笑容。1950年我娶了她。我在服裝廠做裁縫工,35年裡,那是我惟一的一份工作。而瑪格麗特是我惟一的愛。1975年她死於癌症。現在,我非常想念她。”

“我很抱歉,”麥肯羅試圖轉換話題,“一個小時後,您將得到2700萬美元。您仍然可以用那筆錢買到很多的幸福和樂趣。”

“我最大的幸福就是和瑪格麗特在一起,”克拉莫說,“而我的樂趣則是賭數字遊戲。”

“但那是違法的!”警員透過後視鏡盯著他的客人正色道。

“沒錯,從前我常常在索耳茲曼糖果店用零錢下注,那的確是違法的。”

“如今,人們排著隊等在電腦旁買彩票,那可是合法的高科技玩意兒,連政府也參與其中,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東,生活就是這樣。”

“您經常贏嗎?”警員問道。

“那倒不一定。要是我贏了,我就和瑪格麗特一起出去慶祝一番。我們總是坐火車到城裡,然後乘計程車到一家上好的餐館:我會點兩份牛排大餐,給瑪格麗特來一杯法國紅酒,再給自己來一瓶冰鎮啤酒。有一回我贏了一筆大的,我還給她買了鮮花,瑪格麗特很喜歡茶花。她高興地稱呼我是‘賭王吉姆?布瑞迪’,把我們的慶祝叫作‘開葷之夜’。”

“您真的很想念她,對吧?”

“我非常想念她,”克拉莫長嘆道。“你結婚了嗎?”

麥肯羅說他的妻子叫蘿拉,他們現在有個15歲的兒子比利和一個9歲的女兒南希。“但是,警官,你還是沒回答我最初的問題,要是我不接受那2700萬美元,他們會怎么辦?”

“我不知道他們將怎樣處置那筆錢,但他們很可能會把您關進瘋人院――精神病集中營。他們會說您瘋了。”

克拉莫笑起來:“我想你是對的。這么著吧,一會兒他們給我和那張大支票拍照的時候,我想勞駕你給蘿拉打個電話,告訴她和孩子們今晚‘賭王吉姆?布瑞迪’將請他們過一個‘開葷之夜’。我將給他們每一位點一份牛排大餐,給蘿拉來杯紅酒,再來兩瓶冰鎮啤酒,一瓶給你一瓶給我,給比利來瓶可樂,給南希買一個芭比娃娃,我請客。相信我,今晚我付得起。”

麥肯羅警官再次轉換話題:“您還是沒有告訴我您的幸運數字是什麼呢?”

克拉莫將手杖橫放在后座上,鬆開安全帶,從西裝里脫出一隻胳膊,挽起襯衫的袖子,將胳膊伸到前排,露出他在集中營被文身的編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