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生活向我們開玩笑的時候

我生病了。

這事的發生好象有點不合時宜,理由是我正處於緊張的高三。我坐在長廊的椅子上掛點滴,看著藥水一滴一滴地流入我的身體,想著時間就是這樣一分一秒流逝的。而聯考迫在眉睫,於是感覺自己就像未上戰場卻已負傷的士兵,有種被壓抑的緊張。我用手拍了拍處於混沌狀態的大腦,竟然聯想起了盤古劈開了混沌的天地,心想壞了,怎么越有病,想像力越豐富呢?不會是迴光返照吧?唯一可以解釋的原因是,我只是喜歡胡思亂想,尤其是在心理和生理都處於低潮的時候。我想,生病只是生活向我開的一次玩笑而已。

窗外的楊樹已披上了綠葉。微風吹過,發出“嘩嘩”的響聲,矯情點說,有種音樂美。當我瞅著窗外的楊樹發獃的時候,母親說話了:“別想太多,醫生說沒事,病很快就會好的。”我抬起頭,望著母親用愁容做得一個笑臉,輕輕地應了一聲:“喔。”其實,也沒什麼,我只是得了重感冒,外加發燒、頭暈和流鼻涕。當醫生得知我是高三的學生時,一個勁地囑咐母親要好好照顧我,說生病會影響學習的。我聽著,心裡有些難過,因為我並不是一個熱愛學習的學生。母親接著又說了一番關心安慰我的話,大意是讚揚我學習用功直至病倒,所以準備為我買“腦輕鬆”補腦。聽到這裡,我苦笑了一下,心裡有些反感,只是又夾雜著些許慚愧。我想表達些什麼,但終究沒有說出口。然後,母親說出去為我買午餐就離開了。

我望著母親的背影,忽然看見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女生向我走來。她打扮得挺陽光,只是面容憔悴,眼神疲憊,而且步覆有些蹣跚。她身邊有個護士,手裡拿著點滴。當她坐下後,護士很專業地為她紮好針,只說了一句“不要亂動啊,想上廁所時就叫護士”就走了。我感到奇怪的是,在這個過程中她始終是面無表情的,雖有生病時的柔弱,卻無治病時的怯懦。我股起勇氣向她問了聲好。她向我笑了一下,卻沒多說話。我又試探性地與她閒聊了幾句,原來她今年上初三,叫葉琳,很好聽的名字。當我問她為什麼一個人來看病時,她卻沉默了,接著把臉轉向了窗外。從她憂鬱的眼神里,我隱約感到她是一個很有故事的女孩。“因為……我沒有媽媽。”我突然有種犯罪的感覺,心被重重敲了一下,忙說:“對不起。”她真誠地向我笑了一下,說:“沒關係,事實就是如此。”“看得出你很堅強。”“我想是的。自從我媽媽出事以後,我就感覺自己長大了,變成熟了,其實那時我只有十歲。媽媽出的是車禍,現在我每次過馬路,都會想起媽媽的臉龐。但我已不再難過,而是感到溫暖,因為我感到媽媽在向我微笑著說,你要好好地生活。”說到這裡,她眼裡閃出了淚光。我想說些安慰她的話,卻感到此時的語言是那么蒼白。她接著說:“後來,爸爸為我找了個後媽。可我不喜歡那個新家,因為感覺陌生,沒有安全感。我央求爸爸在學校為我辦寄宿,最初他不同意,我們就這樣僵持著。當我以死相逼的時候,他還是妥協了。”“那你真的想過死嗎?”

“想過的,在沒有媽媽的日子裡。只是那時把死理解為長眠,現在理解為一種解脫。媽媽走了也好,以前他們總是吵架,我夾在中間無所適從。”我沒再說話,因為我突然感到自己的軟弱――竟然沒一個比我小的女生堅強。其實,她的遭遇已遠遠大於生活向她開玩笑的定義。而我呢?也許在她眼裡,我是生活在天堂的,有父母的疼愛,有兄長的關懷。而我感覺自己是一個從天堂飛到人間的墮落天使。我沒告訴她,更沒敢告訴父母,其實我的重感冒不是學習學的,而是在外住宿時經常去網咖包夜染上的風寒。身處高三的我,在所謂的“地獄”生活里,沒有選擇勇敢地面對,卻選擇了逃避,選擇了放棄,選擇了墮落。難道這也是生活向我開的玩笑嗎?我有一種用刀在割自己心的感覺,只是現在一直下落的心靈被慢慢得到了提升。生病感冒了好治,那么當精神“生病”了呢?是誰說過:“如果不能改變世界,就請改變自己。”也許,在生活向我們開玩笑的時候,我們應該勇敢地向它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