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未來中國》

幾小時的伏案寫作,我果然還是累了。

我放下鋼筆,目光從稿紙上移開,揉揉疲倦的雙眼,望向窗外,——景色還是那么美,藍的天空,綠的草原,仿佛將疲憊一掃而空。

我是可可西里草原的獵人——準確來說,還是一位懷揣文學夢想的獵人。

當年,二十多歲的我,懷抱著對草原的憧憬,背著一大包文學書籍,作為知青,來到了遙遠的可可西里草原。那時,關於草原的優秀文學、戲曲作品層出不窮,神秘的草原,也因此成為了我們這些小年輕的嚮往之地。

剛到可可西里,我被眼前的景象所驚呆了——放眼都是一望無際,廣闊無邊的綠色!蔚然的天空漂浮著為數不多的幾朵白雲,宛如奔跑的綿羊,一會兒便竄出了視線。

這可比書中讀到、曲中唱述的壯觀太多了!

牧民們的好客與香氣四溢的美食,讓我感受到了家的氣息;草原上健壯自由的狼群和獵狗,讓我體會到了野性的魅力;每天與牧民們的辛苦工作,也讓我收穫到了付出的滿足。我愛上了草原。

短短兩年時間過去,我告別了朝夕相處的朋友們、告別了草原。在離開前,我向他們承諾——我會再回來!

回家後,我決意再次前往可可西里,為了讓牧民們過得更舒適,更為了草原的未來,我要改變它!

我找到了許多當年認識的朋友,希望他們能幫助我,與我一同前往。不少朋友贊同我的想法,並計畫著前往草原。

我們如願以償地回去了。

眼前熟悉的一切讓我不禁鼻頭一酸。牧民們依然那么和藹可親,為歸來的大家準備了最豐盛的晚宴……那晚,我們一邊喝酒,一邊憧憬草原的美好未來。

我們把托關係買到的新式獵槍和藥品交給了他們——當時臨走時,他們曾說過想添置一些獵槍和外傷藥,以防狼群和野狗的進攻。牧民們都只有老式的霰彈槍,裝彈不便,火力分散;但新式獵槍就要方便得多,殺傷力較大,一顆子彈完全能解決一匹狼。

果然,在新式獵槍的幫助下,牧民們不再害怕狼群;有了藥品,牧民們也很少生病,身體也一天天健康起來。

我們都因此十分開心——草原的未來正漸漸光明起來。

但自從一位獵人向藏羚羊開了槍,屠殺便一發不可收拾了。老式霰彈槍會損壞藏羚羊珍貴的毛皮,以前的羊皮都賣不出好價錢;而新式獵槍,只需在羊皮上開一個口子,價格自然也高了不少。

牧民們漸漸發現,販賣羊皮可以賺大錢,於是都開始爭先恐後地獵殺藏羚羊……我們見此大驚失色——美麗的可可西里不能就此沾染鮮血啊!我們苦口婆心地勸導牧民們停止獵殺,但眼見他們的荷包一天天鼓了起來,藏羚羊的數量也一天天變得更少……

終於,迫於生活的壓力,我們一行人來到了草原深處,克制著良心的譴責,祈禱著,向著藏羚羊群扣下了罪惡的扳機……

從那以後,沒有人再愚蠢的提起要保護草原。幾乎每天,我的耳邊都縈繞著揪心的聲音:槍聲、哀鳴聲,和數錢的刷刷聲交織……我的雙眼也被鈔票所占據,根本沒有意識到——我們正在與當年的夢想背馳而行。

可可西里,從藏羚羊的天堂,變成了藏羚羊的墳墓。我每天不斷重複著殺戮、剝皮、賣錢的死亡循環,心靈漸漸變得麻木。最初對草原的摯愛,已經被對金錢的渴求所替代,草原也成了我們的提款機。

十多年過去,物是人非。

當年風華正茂的小伙子,現在已經成了一位滿臉胡茬的資深獵人。當年成群飛奔的藏羚羊,如今已經不見了蹤影。“也許以後也找不到了吧……”我靜靜地這樣想,不知為何,心中充滿了失落。

偶然間,我從堆積的紙箱裡翻出了一本書。抹掉厚厚的灰塵,書的封面已經不見,扉頁也微微泛黃,看來有些年代了。

坐在床上,靜靜地翻看——這是我中學時代讀到的第一本講述草原生活的小說。我一邊翻著書頁,一邊回憶起了往日。

“那時的我,是真的喜歡草原啊……”我嘆了口氣。

翻到其中一頁,我不禁愣住了——那是一張藏羚羊的插圖:它站在畫面中央,柔順的皮毛,小巧的羊角,水靈靈的大眼,背後,是綠色的草原,蔚藍的天空,它正轉頭望向遠方——是在等待它的孩子嗎?是在注視它的丈夫嗎?還是領導著羊群呢……

我不得而知,但不知為何,淚水已經模糊了我的雙眼。

霎時,懊悔與絕望一起向我襲來——我到底幹了些什麼!我本是出於好意,可現在……我如夢初醒——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我動員大家,請求他們和我勸導牧民們停止這種殘酷的殺戮,並以資深獵人的經驗與切身體驗,連夜創作了一篇文章——《最後一隻藏羚羊》,以一隻母藏羚羊臨死前的內心獨白,表達了自己的感受,我堅信,只要人們內心還存有良知,努力就不會白費!

這篇文章打動了無數牧民,他們收起了獵槍,城市居民也為之動容,不再接受那些珍貴的藏羚羊皮——在我們的努力下,人們終於開始重視起草原。

今天,草原的生態環境已經好轉了不少,幾乎滅絕的藏羚羊又重新開始在可可西里自由奔跑——看著這些草原的精靈,我們心中的懸著的巨石也終於落地了。

但是,這還遠遠不夠,中國的自然生態問題,遠不只有草原、藏羚羊、獵人那么簡單,為了中國的未來,中國人必須付出更多努力!

我決定要寫一本書,書名叫做《未來中國》,用當今中國的各種各樣的環境問題,來點醒和引導那些仍處於迷茫的中國人。

我伸伸懶腰,眺望漸漸沉向地平線的太陽,餘輝透過視窗,投射在書桌上,稿紙和我寫下的文字都被襯成了金色——

“也許我只關注草原,也許我的視野狹窄,但我深信,只要我們攜起手來,小處著手,關注蒼生,未來之中國,必將煥發金色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