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相見

褚梓君

在雪停後的第一個晚上,我突然想把寫在初秋時的半截文章拖出來接著寫,因為最近我總是莫明的開始想念那些亂七八糟的文字,也或許只是想聞聞殘留在紙間秋的味道,但這么做無非只是想懷箇舊罷了。我愈發的不坦誠,就連對自己都不想說心裡話。索性讓心情像下雪那樣下個痛快,這樣也就不必掛念初秋時想說又沒說的話了。

想念這東西像一顆危險的核子彈,而自己就是一個失敗的拆彈者,使勁渾身解數但還是眼睜睜的看著這枚炸彈在心底炸開了花,然後再默默的承受著一波又一波 永久性的核效應,即使長好了新的土壤但也掩蓋不了曾經觸目驚心的場景。

不知道聽誰說的,如果你夢見什麼人,那么那個人一定在想你 ,雖然這話有點不靠譜,可我還是對此深信不疑,所以我一直等待他出現在我夢裡,但在他離開後的三年里我再沒見過他,也許他不想我,但我卻開始真真切切的懷念他,懷念他桑老但依然帥氣的眉目,懷念他古鐘一樣老舊的嗓音,懷念他銹跡斑斑的白髮,懷念他身上時光經過後留下的厚重感。直到現在我才發現懷念是一件需要勇氣的事情,因為它要面對一些不太美好的詞眼,例如死亡。也許只有死亡才是忠誠的永恆的,但我更希望它背叛我,因為這樣他就會從冥途中歸來,在朝陽里喊我起床,然後我就會在晨光里享受溶在飯菜里的慈愛。

或許是我該改改了,人總有無法左右的事,可我卻總是耿耿於懷。夜深了就不自主的想起他曾經和我們在一起的時光。夜大概也就這么黑,幾盞昏黃的路燈在窗外牽強的亮著,燈光拉長路人們的疲憊,懶散的光圈在黑暗裡沉悶著,像一個沒打完的哈欠。我們祖孫三人在屋裡享受晚餐後的安逸時光,不關心外面景色如何,只在意七點鐘以後不播新聞聯播的頻道。他遞過來兩袋溫熱的袋裝牛奶給弟弟和我,我把牛奶握在手心,莫名的溫度讓我產生了那就是我的心臟的錯覺。弟弟丟掉喝完的牛奶袋眯起眼來,而我則瞪起眼試圖看清換台時片刻黑暗裡的景物。一切都是靜悄悄的,整間屋子只剩下閃爍不停的電視螢光,遙控器的按鍵聲和他偶爾轉過來的溫暖目光。

不知道我要是真的見到他,我的心情是否會無恙,相見的時間是用來表達再重逢的喜悅,還是讓他明了他三年空缺的光陰我是如何負重前行的。其實這些都不重要,只要能再度相見,我可以不計較他欠我的一個告別,家人不就這樣么,即使犯了錯傷害了我,但我依舊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