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築參觀實習報告

在1999年uia北京大會青年建築展上,我在自己的展板上寫下了關於“園林的方法”的一段文字。在這裡,指示出一種意識的轉變,園林不只是園林,而是針對基本建築觀的另一種方法論。它的視野,正向“自然形態”的世界轉移。但落在手上繪圖,我很難畫出非現代主義的東西。儘管以我對書法的常年臨習,始終保持著和“自然形態”的聯繫,轉化仍然是十分艱難的。在蘇州大學文正圖書館,以小觀大、由內外望已成一種自覺。在方正格局中,建築沒有先兆的位置扭轉,互為大小的矛盾尺度,小場所不連續的細緻切分,建築開始自己互相敘事了,但語言仍然是方塊和直線。 

從XX年始,我每年都去蘇州看園子,每次去都先看“滄浪亭”。看是需要反覆磨練的。記得看到第三次,我才突然明白“翠玲瓏”這組建築對我意味著什麼,就像我第一次看見它。 

這座建築單層,很小,四周為翠竹掩映。在園子遊蕩,經常會遺失它。即使看見,只露一角。如果不是十分熱衷,也可能認不出它。即使知道,外表的細密窗格也沒有披露任何內部內容。走進它一定是突然的,內部是結構十分清楚的,二次曲折,實際上是三間房子在角部銜接。接下來,連整體的空間形式都瓦解了,目光被分解到每一面牆上,每面白牆上的窗格差別只有很小的不同,外面的院牆貼得很近,竹子也貼得很近,光線是一種幽暗的明亮,如古物上褪去火氣的光澤。因為曲折,人在其中是要不斷轉換方位的。每一次,都面對一個絕對平面的“正觀”。“正觀”就是大觀,並不必然被物理尺度大小決定。家具的擺放決定了人面對每一個正方的端正坐姿,但曲折的空間,使從一個空間望入另一個形成一種平行四邊形的展開,居正與靈動同時存在。實際上,內部空間很小,但卻如此意味深遠。人在其中,會把建築忘掉,為竹影在微風中的一次顫動而心動。當我說“園林的方法”時,“翠玲瓏”就是我意識到但還不清楚的建築范型。童寯先生所說的“曲折盡致”,需要一種最簡的形式,它就在這裡了。 

離“翠玲瓏”幾步,就是“看山樓”,看明白“翠玲瓏”,也就明白了“看山樓”。它實際上就是垂直向度的“翠玲瓏”。“看山樓”兩層,下層為一石洞,但“自然形態”在這裡被建築化了。它更像一間石屋,石灰石形成的不規則小孔透入光線,這就是所謂“玲瓏”。以前家裡用一種景德鎮出的白瓷勺,胎上扎孔,再施白釉,燒出來就成半透明的小點,也是“玲瓏”。從底層上二層,就是一次曲折。見山還是不見山,登臨俯瞰遠望,都已“曲折盡致”了。水平與垂直,單層與多層,把“翠玲瓏”和“看山樓”放在一起,就是一對完整的建築范型。 

那日,我從“翠玲瓏”出來,站在“五百名賢祠”廊下回望,站了很久。一位歐洲青年走過,也站在我旁邊,我就見他速寫本上畫著“翠玲瓏”的平面草圖,就問他如何認識。他說自己來自西班牙,學建築,他覺得“翠玲瓏”勝過密斯做的巴塞隆納世博會德國館,我說“是的”。我的英文不好,不能深談,就只對他微笑,他也對我微笑。那日空氣透明,陽光分外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