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周列國志》第九十回 蘇秦合從相六國 張儀被激往秦邦


秦對曰:“依臣愚見,不若與趙從親,因而結連列國,天下為一,相與協力御秦,此百世之安也。”燕文公曰:“先生合從②以安燕國,寡人所願,但恐諸侯不肯為從耳。”秦又曰:“臣寄:寄託。
雖不才,願面見趙侯,與定從約。”燕文公大喜,資以金帛路費,高車駟馬,使壯士送秦至趙。
適奉陽君趙成已卒,趙肅侯聞燕國送客來至,遂降階而迎曰:“上客遠辱,何以教我?”蘇秦奏曰:“秦聞天下布衣賢士,莫不高賢君之行義,皆願陳忠於君前,奈奉陽君妒才嫉能,是以游士裹足而不進,卷口而不言。今奉陽君捐館舍①臣故敢獻其愚忠。臣聞‘保國莫如安民,安民莫如擇交。’當今山東之國,惟趙為強。趙地方二千餘里,帶甲數十萬,車千乘,騎萬匹,粟支數年。秦之所最忌害者,莫如趙。然而不敢舉兵伐趙者,畏韓、魏之襲其後也。故為趙南蔽者,韓、魏也。韓、魏無名山大川之險,一旦秦兵大出,蠶食二國,二 國降,則禍次於趙矣。臣嘗考地圖,列國之地,過秦萬里諸侯之兵,多秦十倍,設使六國合一,並力西向,何難破秦。今為秦謀者,以秦恐嚇諸侯,必須割地求和。夫無故而割地,是自破也。破人與破於人,二者孰愈?依臣愚見,莫如約列國君臣會於洹水,交盟定誓,結為兄弟,聯為唇齒。秦攻一國,則五國共救之,如有敗盟背誓者,諸侯共伐之。秦雖強暴,忌敢以孤國與天下之眾爭勝負哉?”趙肅侯曰:“寡人年少,立國日淺,未聞至計。今上客欲糾諸侯以拒秦,寡人敢不敬從!”
乃佩以相印,賜以大第。又以飾車百乘,黃金千鎰,白璧百雙,錦繡千匹,使為“從約長”。
蘇秦乃使人以百金往燕,償旅邸人之百錢。正欲擇日起行,歷說韓、魏諸國。忽趙肅侯召蘇秦入朝,有急事商議。蘇秦慌忙來見肅侯。肅侯曰:“適邊吏來報:‘秦相國公孫衍出師攻魏,擒其大將龍賈,斬首四萬五千,魏王割河北十城以求和。衍又欲移兵攻趙。’將若之何?”蘇秦聞言,暗暗吃驚:“秦兵若到趙,趙君必然亦效魏求和,‘合從’之計不成矣!”
正是‘人急計生”,且答應過去。另作區處。乃故作安閒之態,拱手對曰:“臣度秦兵疲敝,未能即至趙國,萬一來到,臣自有計退之。”肅侯曰:“先生且暫留敝邑,待秦兵果然不到,方可遠離寡人耳。”這句話,正中蘇秦之意,應諾而退。蘇秦回 至府第,喚門下心腹,喚做畢成,至於密室,吩咐曰:“吾有同學故人,名曰張儀,字餘子,乃大梁人氏。我今予汝千金,汝可扮作商賈,變姓名為賈舍人,前往魏邦,尋訪張儀。倘相見時,須如此如此。若到趙之日,又須如此如此。汝可小心在意。”賈舍人領命,連夜望大梁而行。
話分兩頭。卻說張儀自離鬼谷歸魏,家貧,求事魏惠王不得,後見魏兵屢敗,乃挈其妻去魏游楚,楚相國昭陽留之為門下客。昭陽將兵伐魏,大敗魏師,取襄陵等七城。楚威王嘉其功,以“和氏之璧”賜之。何謂“和氏之璧”?當初楚厲王之末年,有楚人卞和,得玉瑞於荊山,獻於厲王。王使玉工相之,曰:“石也!”厲王大怒,以卞和欺君,刖其左足。
及楚武王即位,和復獻其璞。玉工又以為石。武王怒,刖其右足。及楚文王即位,卞和又欲往獻,奈雙足俱刖,不能行動,乃抱璞於懷,痛哭於荊山之下,三日三夜,泣盡繼之以血。有曉得卞和的,問曰:“汝再獻再刖,可以止矣。尚希賞乎?又何哭為?”和曰:“吾非為求賞也。所恨者,本良玉而謂之石,本貞士而謂之欺,是非顛倒,不得自明,是以悲耳!”
楚文王聞卞和之泣,乃取其璞,使玉人剖之,果得無瑕美玉,因制為璧,名曰:“和氏之璧”。今襄陽府南漳縣荊山之顛有池,池旁有石室,謂之抱玉岩,即卞和所居,泣玉處也。楚王憐其誠,以大夫之祿給卞和,終其身。此璧乃無價之寶,只為昭陽滅越敗魏,功勞最大,故以重寶賜之。昭陽隨身攜帶,未嘗少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