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漢紀》孝安皇帝紀上卷第十六

冬十月,南單于擅叛。行車騎將軍大司〔農〕(馬)何熙將兵征擅〔一〕,擅降。

〔一〕 據范書梁慬傳及華嶠書改。又范書“擅”作“檀”。

十二月辛酉,郡國九地震,有星孛於天苑。

四年(庚戌、一一0)
春二月,匈奴寇常山。
於時西北有事,民飢,國用不足。大將軍鄧騭欲棄敘州,專務北邊,曰:“譬家人衣壞,取一以相補,猶有所完,若不如此,將兩無所保。”公卿皆以為然。郎中虞詡說太尉張禹曰〔一〕:“若大將軍之策不可者三。”禹曰:“奈何?”詡曰:“先帝開土辟境,而今棄之,此不可一也;棄敘州即以三輔為塞,園陵單外,此不可二也;諺曰:‘關西出將,關東出相。’〔二〕烈士武臣出敘州,土風壯猛,便習兵事。今羌胡所以不過三輔為腹心之害者,以敘州在其後也。敘州士民所以推鋒執銳,蒙矢石於行陣,不避危亡,父死於前,子戰於後,無反顧之心者,為臣屬於漢也。今推而捐之,割而棄之,庶人安土,不肯遷徙,必引領而怨曰:‘中國棄我於夷狄!’雖赴義從善之人,不能無怨恨。卒然起謀,以圖不軌,因天下之飢弊,乘海內之虛弱,豪傑相聚,量才立帥,驅氐羌以為前鋒,席捲而東,雖賁、育為卒,太公為將,猶不能當。如此,則函谷以西,園陵舊京,非復漢有,此不可三也。議者喻以補衣,猶有所完,詡恐疽食侵淫而無限極也〔三〕。”禹曰:“意不及此,微君大計幾敗。然則計將安出?”詡曰:“所憂與明公異,恐敘州一旦有囂、述之變,宜且羅其雄傑,收其冠帶,引其牧守子弟於朝,令諸府各闢數人,外以勸其勤,內以散其謀,計之長者。”從之。

〔一〕 范書虞詡傳作“說李脩”。按安帝紀及張禹傳,禹永初元年秋更拜太尉,永初五年以陰陽不和策免,與虞詡傳亦相牴牾。通鑑從袁紀。陳璞曰:“范書作‘說李脩’是也。”鈕永建曰:“疑虞詡之說在永初五年,紀文類敘於永初四年,後人遂妄改張禹也。”按鄧騭於四年冬罷,則非五年事明矣。陳、鈕二說均非。當以袁紀為是。

〔二〕 李賢曰:“說文曰:‘諺,傳言也。’前書曰:‘秦漢以來,山東出相,山西出將。’秦時郿白起,頻陽王翦。漢興,義渠公孫賀、傅介子,成紀李廣、李蔡,上邽趙充國,狄道辛武賢,皆名將也。丞相則蕭、曹、魏、邴、韋、平、孔、翟之類也。”按關西近羌胡,可武備,善騎射,詩秦風子戎曰: “王於興師,修我甲兵,與子皆行。”尚武之風,自古已然。而關東乃詩書禮樂之鄉,諸子百家之說,多興於此,故出文人謀士。賢所舉者即蕭何、曹參、魏相、邴吉、韋賢、平當、孔光、翟方進也。

〔三〕 惠棟曰:“言如疽之食肉,浸淫腐潰而無止極也。”

俄而,詡遷朝歌長。時朝歌多盜賊,連年不解。親舊皆勞吊之曰:“得朝歌可哀也!”〔一〕詡笑曰: “難者不避,易者必從〔二〕,君之節也。不遇盤根錯節,無以別堅利,此乃吾立功之秋,怪吾子以此相勞也。”詡謁河內太守馬棱〔三〕,棱曰:“君儒者,當謀謨廟堂,乃在朝歌,甚為君憂之!”詡曰:“此賊犬羊相聚,以求溫飽耳,明府無以為憂。”棱曰:“何以言之?”對曰:“賊去敖倉不過千里,不知取以為糧;青、冀流人前後連屬,不知略以為眾;出入河山守阨塞,此為斷天下之右臂〔四〕。今則不然,此無大計之效也。”於是詡悉罷戎兵,而設方略,即時皆平。

〔一〕 范書“可哀”作“何衰”,可、何古通用。黃本作“何”。

〔二〕 范書作“事不避難,志不求易”。疑袁紀“必從”亦當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