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世通言》第二十八卷 白娘子永鎮雷峰塔


娘於道:“再飲一杯。”許宣道:“飲撰好了,多感,多感!”白娘子道:“既是官人要口,這傘相煩明日來取則個。”許宣只得相辭了回家。
至次日,又來店中做些買賣,又推個事故,卻來白娘子家取桑娘子見來,又備三杯相款。許宣道/娘子還了小子的傘罷,不必多擾。”那娘子道:“既安排了,略飲一杯。”許宣只得坐下。那白娘子篩一杯酒,遞與許宣,啟櫻桃口,露榴子牙,嬌滴滴聲音,帶著滿面春風,告道:小官人在上,真人面前說不得假話。奴家亡了丈夫,想必和官人有宿世姻緣,一見便蒙錯愛,正是你有心,我有意。
煩小乙官人尋一個媒證,與你共成百年姻眷,不在天生一對,卻不是好!”許宣聽那婦人說罷,自己尋思:“真箇好一段姻緣。若取得這個渾家,也不在了。我自十分肯了,只是一件不諧:思量我日間在李將仕家做主管,夜間在姐夫家安歇,雖有些少東西,只好辦身上衣服。如何得錢來娶老小?”自沉吟不答。只見白娘子道:“官人何故不回言語?”許宣道:“多感過愛,實不相瞞,只為身邊窘迫,不敢從命!”娘子道:“這個容易!我羹中自有餘財,不必掛念。”。 便叫青青道:“你去取一錠白銀下來。”只見青青手扶欄桿,腳踏胡梯,取下一個包兒來,遞與白娘子。娘子道:“小乙官人,這東西將去使用,少欠時再來齲”親手遞與許宣。
許宣接得包兒,打開看時,卻是五十兩雪花銀子。藏於袖中,起身告回,青青把傘來還了許宣。許宣接得相別,一徑回家,把銀子藏了。當夜無話。
明日起來,離家到官巷口,把傘還了李將仕。許宣將些碎銀子買了一隻肥好燒鵝、鮮魚精肉、嫩雞果品之類提回家來,又買了一搏酒,分付養娘丫鬟安排整下。那日卻好姐夫李募事在家。飲撰俱已完備,來請姐夫和姐姐吃酒。李募事卻見許宣請他,到吃了一驚,道:“今日做甚么子壞鈔?日常不曾見酒盞兒面,今朝作怪!”三人依次坐定飲酒。酒至數杯,李募事道:“尊舅,沒事教你壞鈔做甚么?”許宣道:“多謝姐夫,切莫笑話,輕微何足掛齒。感謝姐夫姐姐管雇多時。
一客不煩二主人,許宣如今年紀長成,恐慮後無人養育,卞是了處。今有一頭親事在此說起,望姐夫姐姐與許宣主張,結果了一生終身,也好。姐夫姐姐聽得說罷,肚內暗自尋思道:“許宣日常一毛不拔,今日壞得些錢鈔,便要我替他討老小?夫妻二人,你我相看,只不回話。吃酒了,許宣自做買賣。
過了三兩日,許宣尋思道:“姐姐如何不說起?”忽一日,見姐姐問道:“曾向姐夫商量也不曾?”姐姐道:“不曾。”許宣道:“如何不曾商量?”姐姐道:“這個事不比別樣的事,倉卒不得。又見姐夫這幾日面色心焦,我怕他煩惱,不敢問他。”
許宣道:“姐姐你如何不上緊?這個有甚難處,你只怕我教姐夫出錢,故此不理。”許宣便起身到臥房中開箱,取出白娘子的銀來,把與姐姐道:“不必推故。只要姐夫做主。”姐姐道:“吾弟多時在叔叔家中做主管,積趟得這些私房,可知道要娶老婆。你且去,我安在此。”
卻說李募事歸來,姐姐道:“丈夫,可知小舅要娶老婆,原來自趔得些私房,如今教我倒換些零碎使用。我們只得與他完就這親事則個。”李募事聽得,說道:“原來如此,得他積得些私房也好。拿來我看。”做妻的連忙將出銀子遞與丈夫。李募事接在手中,翻來復去,看了上面鑿的字號,大叫一聲:“苦!不好了,全家是死!”那妻吃了一驚,問道:“丈夫有甚么利害之事?”李募事道:“數日前邵太尉庫內封記鎖押俱不動,又無地穴得入,平空不見了五十錠大銀。見今著落臨安府提捉賊人,十分緊急,沒有頭路得獲,累害了多少人。出榜緝捕,寫著字號錠數,‘有人捉獲賊人銀子者,賞銀五十兩;知而不首,及窩藏賊人者,除正犯外,全家發邊遠充軍。’這銀子與榜上字號不差,正是邵太尉庫內銀子。即今捉捕十分緊急,正是‘火到身邊,顧不得親眷,自可去撥,。明日事露,實難分說:不管他偷的借的,寧可苦他,不要累我。只得將銀子出首,免了一家之害。”老婆見說了,合口不得,目睜口呆。當時拿了這錠銀子,逕到臨安府出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