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世通言》第二十八卷 白娘子永鎮雷峰塔


許宣道:“眾人休要錯了,我是無罪之人。”眾公人道:“是不是,且去府前周將仕家分解!他店中失去五千貫金珠細軟、白玉絛環、細巧百招扇、珊瑚墜子,你還說無罪?真贓正賊,有何分說!實是大膽漢子,把我們公人作等閒看成。見今頭上、身上、腳上,都是他家物件,公然出外,全無忌憚!”許宣方才呆了,半晌不則聲。許宣道:“原來如此。不妨,不妨,自有人偷得。”眾人道:“你自去蘇州府廳上分說。”
次日大尹升廳,押過許宣見了。大尹審問:“盜了周將仕庫內金珠寶物在於何處?從實供來,免受刑法拷打。”許宣道:“稟上相公做主,小人穿的衣服物件皆是妻子白娘子的,不知從何而來,望相公明鏡詳辨則個!”大尹喝道:“你妻子今在何處?”許宣道:“見在吉利橋下王主人樓上。”大尹即差緝捕使臣袁子明押了許宣火速捉來。
差人袁子明來到王主人店中,主人吃了一驚,連忙問道:“做甚么?”許宣道:“白娘子在樓上么?”主人道:“你同鐵頭早去承天寺里,去不多時,白娘子對我說道:‘丈夫去寺中閒耍,教我同青青照管樓上;此時不見回來,我與青青去寺前尋他去也,望乞主人替我照管。出門去了,到晚不見回來。我只道與你去望親戚,到今日不見回來。”眾公人要王主人尋白娘子,前前後後遍尋不見。袁子明將主人捉了,見大尹回話。大尹道:“白娘子在何處?王主人細細稟復了,道:“白娘於是妖怪。”大尹一一問了,道:“且把許宣監了!”王主人使用了些錢,保出在外,伺候歸結。
且說周將仕正在對門茶坊內閒坐,只見家人報導:“金珠等物都有了,在庫閣頭空箱子內。”周將仕聽了,慌忙回家看時,果然有了,只不見了頭巾、絛環、扇子並扇墜。周將仕道:“明是屈了許宣,平白地害了一個人,不好。”暗地裡到與該房說了,把許宣只間個小罪名。
卻說邵太尉使李募事到蘇州幹事,來王主人家歇。主人家把許宣來到這裡,又吃官事,一一從頭說了一遍。李募事尋思道:“看自家面上親眷,如何看做落?只得與他央人情,上下使錢。一日,大尹把許宣一一供招明白,都做在白娘子身上,只做“不合不出首妖怪等事”,杖一百,配三百六十里,押發鎮江府牢城營做工。李募事道:“鎮江去便不妨,我有一個結拜的叔叔,姓李名克用,在針子橋下開生藥店。我寫一封書,你可去投托他。”許宣只得問姐夫借了些盤纏,拜謝了王主人並姐夫,就買酒飯與兩個公人吃,收拾行李起程。王主人並姐夫送了一程,各自回去了。
且說許宣在路,飢食渴飲,夜住曉行,不則一日,來到鎮江。先尋李克用家,來到針子橋生藥鋪內。只見主管正在門前賣生藥,老將仕從裡面走出來。兩個公人同許宣慌忙唱個暗道:“小人是杭州李募事家中人,有書在此。”主管接了,遞與老將仕。老將仕拆開看了道:“你便是許宣?”許宣道:“小人便是。”李克用教三人吃了飯,分付當直的同到府中,下了公文,使用了錢,保領回家。防送人討了口文,自歸蘇州去了。
許宜與當直一同到家中,拜謝了克用,參見了老安人。克用見李募事書,說道:“許宜原是生藥店中主管。”因此留他在店中做買賣,夜間教他去五條巷賣豆腐的王公樓上歇。克用見許宣藥店中十分精細,心中歡喜。原來藥鋪中有兩個主管,一個張主管,一個趙主管。趙主管一生老實本分。張主管一生剋剝奸詐,倚著自老了,欺侮後輩。見又添了許宣,心中不悅,恐怕退了他;反生好計,要嫉妒他。
忽一日,李克用來店中閒看,問:“新來的做買賣如何?”張主管聽了心中道:“中我機謀了!”應道:“好便好了,只有一件,……”克用道:“有甚么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