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史》卷一百八十一 列傳第六十九



寘鐇平,加特進左柱國,蔭一子尚寶司丞,為御史張芹所劾。帝怒,奪芹俸。東陽亦乞休辭蔭,不許。時焦芳、曹元已罷,而劉忠、梁儲入,政事一新。然張永、魏彬、馬永成、谷大用等猶用事,帝嬉遊如故。皇子未生,多居宿於外。又議大興豹房之役,建寺觀禁中。東陽等憂之,前後上章切諫,不報。七年,東陽等以京師及山西、陝西、雲南、福建相繼地震,而帝講筵不舉,視朝久曠,宗社祭享不親,禁門出入無度,谷大用仍開西廠,屢上疏極諫,帝亦終不聽。

九載秩滿,兼支大學士俸。河南賊平,蔭子世錦衣千戶。再疏力辭,改蔭六品文官。其冬,帝欲調宣府軍三千入衛,而以京軍更番戍邊。東陽等力持不可,大臣、台諫皆以為言。中官旁午索草敕,帝坐乾清宮門趣之,東陽等終不奉詔。明日竟出內降行之,江彬等遂以邊兵入豹房矣。東陽以老疾乞休,前後章數上,至是始許。賜敕、給廩隸如故事。又四年卒,年七十。贈太師,諡文正。

東陽事父淳有孝行。初官翰林時,常飲酒至夜深,父不就寢,忍寒待其歸,自此終身不夜飲於外。為文典雅流麗,朝廷大著作多出其手。工篆隸書,碑版篇翰流播四裔。獎成後進,推挽才彥,學士大夫出其門者,悉粲然有所成就。自明興以來,宰臣以文章領袖縉紳者,楊士奇後,東陽而已。立朝五十年,清節不渝。既罷政居家,請詩文書篆者填塞戶限,頗資以給朝夕。一日,夫人方進紙墨,東陽有倦色。夫人笑曰:“今日設客,可使案無魚菜耶?”乃欣然命筆,移時而罷,其風操如此。

王鏊,字濟之,吳人。父琬,光化知縣。鏊年十六,隨父讀書,國子監諸生爭傳誦其文。侍郎葉盛、提學御史陳選奇之,稱為天下士。成化十年鄉試,明年會試,俱第一。廷試第三,授編修。杜門讀書,避遠權勢。

弘治初,遷侍講學士,充講官。中貴李廣導帝游西苑,鏊講文王不敢盤於游田,反覆規切,帝為動容。講罷,謂廣曰:“講官指若曹耳。”壽寧侯張巒故與鏊有連,及巒貴,鏊絕不與通。東宮出閣,大臣請選正人為宮僚,鏊以本官兼諭德。尋轉少詹事,擢吏部右侍郎。

嘗奏陳邊計,略言:“昨火篩入寇大同,陛下宵旰不寧,而緣邊諸將皆嬰城守,無一人敢當其鋒者,此臣所不解也。臣竊謂今日火篩、小王子不足畏,而嬖倖亂政,功罪不明,委任不專,法令不行,邊圉空虛,深可畏也。比年邊將失律,往往令戴罪殺賊。副總兵姚信擁兵不進,亦得逃罪。此人心所以日懈,士氣所以不振也。望陛下大奮乾剛,時召大臣,諮詢邊將勇怯。有罪必罰,有功必賞,專主將之權。起致仕尚書秦紘為總制,節制諸邊,提督右都御史史琳坐鎮京營,遙為聲援。厚恤沿邊死事之家,召募邊方驍勇之士,用間以攜其部曲。分兵掩擊,出奇制勝,寇必不敢長驅深入。”從之。又言:“宜仿前代制科,如博學宏詞之類,以收異材。六年一舉,尤異者授以清要之職,有官者加秩。數年之後,士類濯磨,必以通經學古為高,脫去謏聞之陋。”時不能用。尋以父憂歸。

正德元年四月起左侍郎,與韓文諸大臣請誅劉瑾等“八黨”。俄瑾入司禮,大學士劉健、謝遷相繼去,內閣止李東陽一人。瑾欲引焦芳,廷議獨推鏊。瑾迫公論,命以本官兼學士與芳同入內閣。逾月,進戶部尚書文淵閣大學士。明年加少傅兼太子太傅。

景帝汪後薨,疑其禮。鏊曰:“妃廢不以罪,宜復故號,葬以妃,祭以後。”乃命輟朝,致祭如制。憲宗廢后吳氏之喪,瑾議欲焚之以滅跡,曰“不可以成服”。鏊曰:“服可以不成,葬不可薄也。”從之。尚寶卿崔璿等三人荷校幾死。鏊謂瑾曰:“士可殺,不可辱。今辱且殺之,吾尚何顏居此。”李東陽亦力救,璿等得遣戍。瑾銜尚書韓文,必欲殺之,又欲以他事中健、遷,鏊前後力救得免。或惡楊一清於瑾,謂築邊牆糜費。鏊爭曰:“一清為國修邊,安得以功為罪。”瑾怒劉大夏,逮至京,欲坐以激變罪死。鏊爭曰:“岑猛但遷延不行耳,未叛何名激變?”時中外大權悉歸瑾,鏊初開誠與言,間聽納。而芳專媕阿,瑾橫彌甚,禍流縉神。鏊不能救,力求去。四年,疏三上,許之。賜璽書、乘傳、有司給廩隸,鹹如故事。家居十四年,廷臣交薦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