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史》卷八 梁本紀下第八



秋七月丙子,司空陳霸先進位司徒。丁亥,以開府儀同三司侯瑱為司空。八月己酉,太保鄱陽王循薨。

九月壬寅,大赦改元。司徒陳霸先進位丞相、錄尚書事,改封義興郡公。加中權將軍王沖開府儀同三司,以吏部尚書王通為尚書右僕射。

冬十月乙亥,魏相安定公薨。

十一月,起雲龍、神武門。

十二月壬申,進太尉蕭勃為太保。甲午,封前壽昌令劉睿為汝陰王,前鎮西法曹行參軍蕭沇為巴陵王,奉宋、齊二代後。庚子,魏恭帝遜位於周。

二年春正月壬寅,詔求魯國孔氏族為奉聖侯,並繕廟堂,供備祀典。又詔諸州各置中正。舊放舉選,不得輒承單狀序官,皆須中正押上,然後量授。其選中正,每求耆德該悉,以他官領之。以開府儀同三司王琳為司空,以尚書右僕射王通為左僕射。

二月庚午,遣領軍將軍徐度入東關。太保、廣州刺史蕭勃舉兵反,詔平西將軍周文育、平南將軍侯安都等南討。戊子,徐度至合肥,燒齊船舶三千艘。癸巳,周文育軍於巴山。獲蕭勃偽帥歐陽頠。

三月甲寅,德州刺史陳法武、前衡州刺史譚遠於始興攻殺蕭勃。

夏四月癸酉,曲赦江、廣、衡三州,並督內為賊所拘逼者。己卯,鑄四柱錢,一當二十。齊遣使通和。壬辰,改四柱錢,一當十。丙申,復用細錢。

五月乙巳,平西將軍周文育進號鎮南將軍,平南將軍侯安都進號鎮北將軍,並開府儀同三司。戊辰,余孝頃遣使詣丞相府求降。

秋八月,加丞相陳霸先殊禮。

九月,周冢宰宇文護殺閔帝。丞相陳霸先改授相國。封陳國公。

冬十月戊辰,進陳國公爵為王。辛未,帝遜位於陳。陳受命,奉帝為江陰王,薨於外邸,時年十六,追謚敬皇帝。

論曰:帝王之位,天下之重職,文武之道,守國所常遵。其於行用,義均水火,相資則可,專任成亂。觀夫有梁諸帝,皆一之而已。簡文文明之姿,稟乎天授,粵自支庶,入居明兩,經國之算,其道弗聞。《宮體》所傳,且變朝野,雖主虛號,何救滅亡?元帝居勢勝之地,啟中興之業。既雪仇恥,且應天人。而內積猜忍,外崇矯飾,攀號之節,忍酷於逾年;定省之制,申情於木偶。竟而雍州引寇,釁起河東之戮;益部親尋,事習邵陵之窘。悖辭屈於僧辯,殘虐極於圓正,不義不昵,若斯之甚。而復謀無經遠,心勞志大,近舍宗國,遠迫強鄰;外弛藩籬,內崇講肆,卒於溘至戕隕,方追始皇之跡。雖復文籍滿腹,何救社廟之墟?歷觀書契以來,蓋亦廢興代有,未見三葉遘愍,頓若蕭宗之酷。敬皇以此沖年,當斯頹運,將不高揖,其可得乎?初,武帝末年,都下用錢,每百皆除其九,謂為九佰,竟而有侯景之亂。及江陵將覆,每百復除六文,稱為六佰。識者以為九者陽九,六者百六,蓋符歷數,非人事也。

善乎,鄭文貞公論之曰:高祖固天攸縱,聰明稽古,道亞生知,學為博物,允文允武,多藝多才。爰自諸生,有不羈之度,屬昏凶肆虐,天倫及禍,糾合義旅,將雪家冤。曰紂可伐,不期而會,龍躍樊、漢,電擊湘、郢。剪離德如振槁,取獨夫如拾遺,其雄才大略,固無得而稱矣。既縣白旗之首,方應皇天之眷,布德施惠,悅近來遠。開蕩蕩之王道,革靡靡之商俗。大修文教,盛飾禮容。鼓扇玄風,闡揚儒業。介冑仁義,折衝尊俎,聲振寰宇,澤流遐裔,干戈載戢,凡數十年,濟濟焉,洋洋焉,魏、晉以來,未有若斯之成也。然不能息末敦本,斫雕為樸,慕名好事,崇尚浮華,抑揚孔、墨,流連釋、老。或終夜不寢,或日旰不食,非弘道以利物,惟飾智以驚愚。且心未遺榮,虛廁蒼頭之伍,高談脫屣,終戀黃屋之尊。夫人之大欲,在乎飲食男女,至於軒冕殿堂,非有切身之急。高祖屏除嗜欲,眷戀軒冕,得其所難,而滯於所易,可謂神有所不達,智有所不通矣。逮夫精華稍竭,鳳德已衰,惑於聽受,權在奸佞,儲後百辟,莫能盡言。險躁之心,暮年逾甚,見利而動,愎諫違卜。開門揖盜,棄好即仇,釁起蕭牆,禍成戎、羯,身殞非命,災被億兆。衣冠斃鋒鏑之下,老幼粉戎馬之足。瞻彼黍離,痛深周廟;永言麥秀,悲甚殷墟。自古以安為危,既成而敗,顛覆之速,書契所未聞也。易曰:"天之所助者順,人之所助者信。"高祖之遇斯屯剝,不得其死,蓋動而之險,不由信順,失天人之助,其能免於此乎?太宗敏睿過人,神采秀髮,多聞博達,富贍詞藻。然文艷用寡,華而不實,體窮淫麗,義罕疏通,哀思之音,遂移風俗,以此而貞萬國,異乎周誦、漢莊矣!我生不辰,載離多難,桀逆構扇,巨猾滔天,始同牖里之拘,終類望夷之禍。悠悠蒼昊,其可問哉!昔國步初屯,兵纏魏闕,群後釋位,投袂勤王。元帝以盤石之宗,受分陝之任,屬君親之難,居連率之長。不能撫劍嘗膽,枕戈泣血,躬先士卒,致命前驅,遂乃擁眾逡巡,內懷觖望,坐觀國變,以為身幸。不急莽、卓之誅,先行昆弟之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