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志》卷二十五 魏書二十五 辛毗楊阜高堂隆傳第二十五



青龍二年,諸葛亮率眾出渭南。先是,大將軍司馬宣王數請與亮戰,明帝終不聽。是歲恐不能禁,乃以毗為大將軍軍師,使持節;六軍皆肅,準毗節度,莫敢犯違。【魏略曰:宣王數數欲進攻,毗禁不聽。宣王雖能行意,而每屈於毗。】亮卒,復還為衛尉。薨,謚曰肅侯。子敞嗣,鹹熙中為河內太守。【世語曰:敞字泰雍,官至衛尉。毗女憲英,適太常泰山羊耽,外孫夏侯湛為其傳曰:"憲英聰明有才鑒。初文帝與陳思王爭為太子,既而文帝得立,抱毗頸而喜曰:'辛君知我喜不?'毗以告憲英,憲英嘆曰:'太子代君主宗廟社稷者也。代君不可以不戚,主國不可以不懼,宜戚而喜,何以能久?魏其不昌乎!'弟敞為大將軍曹爽參軍。司馬宣王將誅爽,因爽出,閉城門。大將軍司馬魯芝將爽府兵,犯門斬關,出城門赴爽,來呼敞俱去。敞懼,問憲英曰:'天子在外,太傅閉城門,人云將不利國家,於事可得爾乎?'憲英曰:'天下有不可知,然以吾度之,太傅殆不得不爾!明皇帝臨崩,把太傅臂,以後事付之,此言猶在朝士之耳。且曹爽與太傅俱受寄託之任,而獨專權勢,行以驕奢,於王室不忠,於人道不直,此舉不過以誅曹爽耳。'敞曰:'然則事就乎?'憲英曰:'得無殆就!爽之才非太傅之偶也。'敞曰:'然則敞可以無出乎?'憲英曰:'安可以不出。職守,人之大義也。凡人在難,猶或恤之;為人執鞭而棄其事,不祥,不可也。且為人死,為人任,親昵之職也,從眾而已。'敞遂出。宣王果誅爽。事定之後,敞嘆曰:'吾不謀於姊,幾不獲於義。'逮鍾會為鎮西將軍,憲英謂從子羊祜曰:'鍾士季何故西出?'祜曰:'將為滅蜀也。'憲英曰:'會在事縱恣,非特久處下之道,吾畏其有他志也。'祜曰:'季母勿多言。'其後會請子琇為參軍,憲英憂曰:'他日見鍾會之出,吾為國憂之矣。今日難至吾家,此國之大事,必不得止也。'琇固請司馬文王,文王不聽。憲英語琇曰:'行矣,戒之!古之君子,入則致孝於親,出則致節於國,在職思其所司,在義思其所立,不遺父母憂患而已。軍旅之間,可以濟者,其惟仁恕乎!汝其慎之!'琇竟以全身。憲英年至七十有九,泰始五年卒。"】

楊阜字義山,天水冀人也。【魏略曰:阜少與同郡尹奉次曾、趙昂偉章俱發名,偉章、次曾與阜俱為涼州從事。】以州從事為牧韋端使詣許,拜安定長史。阜還,關右諸將問袁、曹勝敗孰在,阜曰:"袁公寬而不斷,好謀而少決;不斷則無威,少決則失後事,今雖強,終不能成大業。曹公有雄才遠略,決機無疑,法一而兵精,能用度外之人,所任各盡其力,必能濟大事者也。"長史非其好,遂去官。而端徵為太僕,其子康代為刺史,辟阜為別駕。察孝廉,辟丞相府,州表留參軍事。

馬超之戰敗渭南也,走保諸戎。太祖追至安定,而蘇伯反河間,將引軍東還。阜時奉使,言於太祖曰:"超有信、布之勇,甚得羌、胡心,西州畏之。若大軍還,不嚴為之備,隴上諸郡非國家之有也。"太祖善之,而軍還倉卒,為備不周。超率諸戎渠帥以擊隴上郡縣,隴上郡縣皆應之,惟冀城奉州郡以固守。超盡兼隴右之眾,而張魯又遣大將楊昂以助之,凡萬餘人,攻城。阜率國士大夫及宗族子弟勝兵者千餘人,使從弟岳於城上作偃月營,與超接戰,自正月至八月拒守而救兵不至。州遣別駕閻溫循水潛出求救,為超所殺,於是刺史、太守失色,始有降超之計。阜流涕諫曰:"阜等率父兄子弟以義相勵,有死無二;田單之守,不固於此也。棄垂成之功,陷不義之名,阜以死守之。"遂號哭。刺史、太守卒遣人請和,開城門迎超。超入,拘岳於冀,使楊昂殺刺史、太守。

阜內有報超之志,而未得其便。頃之,阜以喪妻求葬假。阜外兄姜敘屯歷城。阜少長敘家,見敘母及敘,說前在冀中時事,歔欷悲甚。敘曰:"何為乃爾?"阜曰:"守城不能完,君亡不能死,亦何面目以視息於天下!馬超背父叛君,虐殺州將,豈獨阜之憂責,一州士大夫皆蒙其恥。君擁兵專制而無討賊心,此趙盾所以書弒君也。超強而無義,多釁易圖耳。"敘母慨然,敕敘從阜計。計定,外與鄉人姜隱、趙昂、尹奉、姚瓊、孔信、武都人李俊、王靈結謀,定討超約,使從弟謨至冀語岳,並結安定梁寬、南安趙衢、龐恭等。約誓既明,十七年九月,與敘起兵於鹵城。超聞阜等兵起,自將出。而衢、寬等解岳,閉冀城門,討超妻子。超襲歷城,得敘母。敘母罵之曰:"汝背父之逆子,殺君之桀賊,天地豈久容汝,而不早死,敢以面目視人乎!"超怒,殺之。阜與超戰,身被五創,宗族昆弟死者七人。超遂南奔張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