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書》卷八十四 列傳第四十四◎鄧琬 袁顗 孔覬



大明末,新安王子鸞以母嬖有盛寵,太子在東宮多過失,上微有廢太子立子鸞之意,從容頗言之。顗盛稱太子好學,有日新之美。世祖又以沈慶之才用不多,言論頗相蚩毀,顗又陳慶之忠勤有幹略,堪當重任。由是前廢帝深感顗,慶之亦懷其德。景和元年,誅群公,欲引進顗,任以朝政,遷為吏部尚書。又下詔曰:"宗社多故,釁因冢司,景命未淪,神祚再乂,自非忠謀密契,豈伊克殄。侍中祭酒、領前軍將軍、新除吏部尚書顗,游擊將軍、領著作郎、兼尚書左丞徐爰,誠心內款,參聞嘉策,匡贊之效,實監朕懷。宜甄茅社,以獎義概。顗可封新隆縣子,爰可封吳平縣子,食邑各五百戶。"俄而意趣乖異,寵待頓衰。始令顗與沈慶之、徐爰參知選事,尋復反以為罪,使有司糾奏,坐白衣領職。從幸湖熟,往反數日,不被喚召。

顗慮及禍,詭辭求出,沈慶之為顗固陳,乃見許。除建安王休仁安西長史、襄陽太守,加冠軍將軍。休仁不行,即以顗為使持節、督雍、梁、南北秦四州、郢州之竟陵、隨二郡諸軍事、領寧蠻校尉、雍州刺史,將軍如故。顗舅蔡興宗謂之曰:"襄陽星惡,豈可冒邪?"顗曰:"白刃交前,不救流矢,事有緩急故也。今者之行,本願生出虎口。且天道遼遠,何必皆驗,如其有徵,當修德以禳之耳。"於是狼狽上路,恆慮見追,行至尋陽,喜曰:"今始免矣!"與鄧琬款狎相過,常請間,必盡日窮夜。顗與琬人地本殊,眾知其有異志矣。

既至襄陽,便與劉胡繕修兵械,纂集士卒。會太宗定大事,進顗號右將軍。以荊州典簽邵宰乘驛還江陵,道由襄陽。顗反意已定,而糧仗未足,且欲奉表於太宗。顗子秘書丞戩曰:"一奉表疏,便為彼臣,以臣伐君,於義不可。"顗從之。顗詐雲被太皇太后令,使其起兵。便建牙馳檄,奉表勸晉安王子勛即大位,與琬書,使勿解甲。子勛即位,進顗號安北將軍,加尚書左僕射。

太宗使朝士與顗書曰:

夫夷陂相因,興革遞數,或多難而固其國,或殷憂而啟聖明,此既著於前史,亦彰於聞見。王室不造,昏凶肆虐,神鼎將淪,宗稷幾泯,幸天未亡宋,乾歷有歸。主上體自聖文,繼明作睿,而辱均牖里,屯逾夏台。既天地俱憤,義勇同奮,克殄鯨鯢,三靈更造,應天順民,爰集寶命,四海屬息肩之歡,華戎見來蘇之泰。吾等獲免刀鋸,僅全首領,復身奉惟新,命承亨運,緩帶談笑,擊壤聖世。

汝雖劬勞於外,跡阻京師,然心期所寄,江、漢何遠。自九江告變,皆謂鄧氏狂惑,比日國言藉藉,頗塵吾子。道路之議,豈其或然,聞此之日,能無駭惋。

凶人反道敗德,日夜滋深,昵近狡慝,取謀豺虎,非惟毒流外物,惡積中朝,乃欲毀陵邑,虐崇憲,燒宗廟,鹵御物,然後盪覆京都,必使蘭蕕俱盡。自非聖上廟算靈圖,俯眉遜避,維持內外,擁衛臣下,則赤縣為戎,百姓其魚矣。此事此理,寧可孰念!

既天道輔順,謳歌有奉,高祖之孫,文皇之子,德洞九幽,功貫三曜,匡拯家國,提毓黔首,若不子民南面,將使神器何歸。而群小構慝,妄生窺覬,成軫惑燕,貫高亂趙,讒人罔極,自古有之。汝中京冠冕,儒雅世襲,多見前載,縣鑒忠邪,何遠遺郎中之清軌,近忘太尉之純概。相與,或群從舅甥,或姻婭周款,一旦胡、越,能無悵恨。若疑誑所至,邪詖無窮,汝當誓眾奮戈,翦此朝食。若自延過聽,迷塗未遠,聖上臨物以仁,接下以愛,豈直雍齒先封,乃當射鉤見相矣!當由力窘跡屈,丹誠未亮邪。跂予南服,寤寐延首,若反棹沿流,歸誠鳳闕,錫珪開宇,非爾而誰。吾等並過荷曲慈,俱叨非服,紆金拖玉,改觀蓬門,入奉舜、禹之渥,出見羲、唐之化,雍容揄揚,信白駒空谷之時也。奈何毀擲先基,自蹈凶戾,山門蕭瑟,松庭誰掃,言念楚路,豈不思父母之邦。幸納惡石,以蠲美疹。裁書表意,爾其圖之。

時尚書右僕射蔡興宗是顗舅,領軍將軍袁粲是顗從父弟,故舊雲群從舅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