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典》卷一百五十五 兵八



後漢更始初,光武在河北擊銅馬賊於鄡,吳漢將突騎來會清陽。賊數挑戰,光武堅營自守;有出鹵掠者,輒擊取之,(鹵與虜同,掠奪取之。)絕其糧道。積月餘日,賊食盡,夜遁去,追至館陶,大破之。受降未盡,而高湖、重連賊從東南來,與銅馬餘眾合,光武復與大戰於蒲陽,悉破降之。

魏末,吳將諸葛恪圍新城,司馬景王使鎮東將軍毌丘儉、揚州刺史文欽等拒之。儉、欽請戰,景王曰:"恪卷甲深入,投兵死地,其鋒未易當。且新城小而固,攻之未可拔。"遂命諸將高壘以弊之。相持數月,恪攻城力屈,死傷太半。景王乃令欽督銳卒趣合榆,要其歸路,儉帥諸軍以為後繼。恪懼而遁,欽逆擊,大破之,斬首萬餘級。

十六國前趙劉曜遣將討氐羌,大酋權渠率眾保險阻,曜將遊子遠頻敗之。權渠欲降,其子伊餘大言於眾中曰:"往日劉曜自來,猶無若我何,況此偏師自欲降乎!"遂率勁卒五萬人,晨壓子遠壘門。左右勸出戰,子遠曰:"吾聞伊餘有專諸之勇,慶忌之捷,士馬之強,人百匪敵;其父新敗,怒氣甚盛;且西戎勁悍,其鋒不可擬也。不如緩之,使氣竭而擊之,此曹劌之勝也。"乃堅壁不戰。伊餘有驕色。子遠候其無備,夜分,誓眾秣馬蓐食;先晨,具甲掃壘而出;遲(直吏反)明,設覆而出戰,擒伊餘於陣,盡俘其眾。

宋桂陽王休范舉兵於潯陽,已發東下,宋朝惶駭。宋相齊高帝議曰:"昔上流謀逆,皆因淹緩,至於覆敗。休范必遠懲前失,輕兵急下,乘我無備。今應變之術,不宜在遠,若偏師失律,則大沮眾心。宜頓新亭、白下,堅守宮掖、東府、石頭以待。賊千里孤軍,後無委積,求戰不得,自然瓦解。請頓新亭以當其鋒。"休范果敗。

大唐武德中,太宗領兵征薛仁杲於折(思歷反)墌(之恕反)城。賊有十餘萬,兵鋒甚銳,數來挑戰。諸將鹹請戰,太宗曰:"我士卒新經挫衄,銳氣猶少,賊驟勝,必輕進好鬥。我且閉壁以折之。待其氣衰而後擊,可一戰而破,此萬全計也。"因令軍中曰:"敢言戰者斬!"相持者久之。賊糧盡,軍中頗攜貳,其將翟長孫、梁胡郎率所部相繼來降。太宗知仁杲心腹內離,謂諸將曰:"可以戰矣。"令行軍總管梁實營於淺水原以誘之。賊大將宗羅睺自恃驍悍,求戰不得,氣憤者久之,及是盡銳攻梁實,冀逞其志。梁實固險不出,以挫其鋒,羅睺攻之愈急。太宗度賊已疲,復謂諸將曰:"彼氣將衰,吾當取之必矣。"申令諸軍,遲明合戰。復令將軍龐玉陣於淺水原南,出賊之右,以先餌之。羅睺並軍共戰,玉軍幾敗。太宗親御大軍,奄自原北,出其不意。羅睺回師相拒,我師表里齊奮,呼聲動天。羅睺氣奪,於是大潰。

武德中,太宗率師往河東討劉武周,江夏王道宗時年十七,從軍。太宗登玉壁城睹賊,顧謂道宗曰:"賊恃其眾,來邀我戰,汝謂如何?"對曰:"群賊鋒不可當,易以計屈,難與力競。今深壁高壘,以挫其鋒。烏合之徒,莫能持久,糧運致竭,自當離散,可不戰而擒。"太宗曰:"汝意見暗與我合。"後賊果食盡夜遁,追及介州,一戰敗之。

不戰挫銳

大唐武德中,李靖隨河閒王孝恭討蕭銑,師至於清江,克銑,遣其將乘勝入北江,銑悉兵以拒之。孝恭將戰,李靖止之曰:"楚人輕銳,難與爭鋒。今新失荊門,盡兵出戰,此救敗之師也,非其本圖,勢不能久。一日不戰,賊必兩分,留輕兵以抗我,退羸師以自守,此即勢隳力弱,擊之必捷。"孝恭不從,遣靖按營,自以銳師水戰。孝恭果敗,奔於南岸。(河閒違之而敗。)

敵飢以持久弊之

後漢初,河南賊董憲招誘五校餘賊步騎數千人屯建陽,去昌慮三十里。光武親征,至蕃,(音反。)去憲所百里。諸將請進,帝不聽,知五校乏食當退,敕各堅壁以待其弊。頃之,五校糧盡,果引去。帝乃親臨,四面攻憲,三日,大破之。

後漢王霸、馬武既破周建、蘇茂營,賊復聚眾挑戰,霸堅臥不出,軍吏皆曰:"茂前日已破,今易擊也。"霸曰:"不然。蘇茂客兵遠來,糧食不足,故數挑戰,以徼(吉堯反)一切之勝。(徼,要也。一切,猶權時也。)今閉營休士,所謂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茂、建既不得戰,乃引還營。其夜,建兄子誦反,閉城拒之,茂、建遁去,誦以城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