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選》文選卷第四十二

近日南陽宗惠叔稱君侯昔有美玦,聞之驚喜,笑與抃會。說文曰:抃,拊手也。當自白書,恐傳言未審,未敢作書。是以令舍弟子建因荀仲茂荀氏家傳曰:荀宏字仲茂,為太子文學。時從容喻鄙旨。乃不忽遺,厚見周稱,周稱,謂繇書也。鄴騎既到,寶玦初至,捧匣跪發,五內震駭,繇在鄴城,太子在孟津也。李陵詩曰:行行且自割,無令五內傷。繩窮匣開,爛然滿目。延篤與李文德書曰:吾誦伏犧氏之易,煥兮爛兮其滿目。 猥以蒙鄙之姿,得睹希世之寶,不煩一介之使,不損連城之價,既有秦昭章台之觀,而無藺生詭奪之誑, 史記曰:趙惠文王得和氏之壁。秦昭王聞之,使人遺趙王書,願以十五城易璧。趙王遂使相如奉璧西入秦。秦王坐章台,見相如,相如奉璧奏王。相如視秦王無意償趙城,乃前曰:璧有瑕,請指之。王授相如,相如持璧倚柱,怒髮上沖冠,曰:觀大王無償趙城色,故臣復取璧。大王必欲急臣,臣頭與璧俱辟於柱矣!嘉貺益腆,敢不欽承。謹奉賦一篇,以讚揚麗質。丕白。

文選考異
注“王逸正部論曰”:何校“正” 改“玉”,陳同。今案:隋志子儒家,梁有王逸正部論八卷,亡。何、陳所改非也。
注“荀宏字仲茂為太子文學”:何校“宏”改“閎”,“學”下添“掾”字,陳同。案:據魏志荀彧傳注也。各本皆脫誤。

與楊德祖書典略曰:臨淄侯以才捷愛幸,秉意投脩,數與脩書論諸才人優劣。

 曹子建

植白:數日不見,思子為勞,想同之也。僕少小好為文章,迄至於今,二十有五年矣。然今世作者,可略而言也。昔仲宣獨步於漢南,孔璋鷹揚於河朔,仲宣在荊州,故曰漢南。孔璋,廣陵人。在冀州袁紹記室,故曰河朔。仲長子昌言曰:清如冰碧,潔如霜露,輕賤世俗,高立獨步,此士之次也。毛詩曰:惟師尚父,時惟鷹揚。偉長擅名於青土,公幹振藻于海隅,徐偉長居北海郡,禹貢之青州也,故云青土。公幹,東平寧陽人也,寧陽邊齊,故云海隅。呂氏春秋曰:東方為海隅。青州,齊也。德璉發跡於此魏,足下高視於上京,德璉,南頓人也,近許都,故曰此魏。脩,太尉之子,故曰上京。當此之時,人人自謂握靈蛇之珠,家家自謂抱荊山之玉。淮南子曰:隋侯之珠。高誘曰:隋侯見大蛇傷斷,以藥傅而塗之。後蛇於大江中銜珠以報之,因曰隋侯之珠。韓子曰:楚人和氏得玉璞於楚山之中,奉而獻之。文王使玉人治其璞而得寶。吾王於是設天網以該之,頓八紘以掩之,今悉集茲國矣。吾王,謂操也。崔寔本論曰:舉彌天之網,以羅海內之雄。淮南子曰:九州之外,是有八澤;八澤之外,乃有八紘。然此數子,猶復不能飛軒絕跡,一舉千里。韓詩外傳,蓋胥曰:鴻鵠一舉千里,所恃者六翮爾。以孔璋之才,不閒於辭賦,而多自謂能與司馬長卿同風,譬畫虎不成,反為狗也。東觀漢記曰:馬援誡子嚴書曰:效杜季良而不成,陷為天下輕薄子,所謂畫虎不成反類狗也。前書嘲之,反作論盛道仆贊其文。夫鍾期不失聽,於今稱之。列子曰:伯牙善鼓琴,鍾子期善聽。吾亦不能忘嘆者,畏後世之嗤余也。

世人之著述,不能無病。仆常好人譏彈其文,有不善者,應時改定。荀子曰:有人道我善者,是吾賊也;道我惡者,是吾師也。昔丁敬禮常作小文,使仆潤飾之,論語曰:行人子羽脩飾之,東里子產潤色之。仆自以才不過古臥切若人,辭不為也。若人,謂敬禮也。論語,子謂子賤,君子哉若人。包曰:若人,若此之人也。敬禮謂仆:卿何所疑難,文之佳惡,吾自得之,後世誰相知定吾文者邪?吾常嘆此達言,以為美談。公羊傳曰:魯人至今以為美談。昔尼父之文辭,與人通流,至於制春秋,游夏之徒乃不能措一辭。禮記曰:魯哀公曰:嗚呼尼父!史記曰:孔子文辭有可與共者,至於春秋,子游、子夏之徒不能贊一辭。過此而言不病者,吾未之見也。蓋有南威之容,乃可以論其淑媛於戀切;為劉季緒張本。戰國策曰:晉平公得南威,三日不聽朝,遂推而遠之,曰:後世必有以色亡國者。爾雅曰:美女為媛。有龍泉之利,乃可以議其斷丁段切割。戰國策,蘇秦說韓王曰:韓之劍戟,龍淵大阿,陸斷牛馬,水擊鴻雁。劉季緒才不能逮於作者,摯虞文章志曰:劉表子,官至樂安太守,著詩賦頌六篇。而好詆丁禮切訶呼歌切文章,掎居綺切摭之石切利病。說文曰:訶,大言也。又曰:掎,偏引也。昔田巴毀五帝,罪三王,呰紫五霸於稷下,一旦而服千人,魯連一說,使終身杜口。魯連子曰:齊之辯者曰田巴,辯於狙丘而議於稷下,毀五帝,罪三王,一日而服千人。有徐劫弟子曰魯連,謂劫曰:臣願當田子,使不敢復說。七略曰:齊有稷,城門也。齊談說之士,期會於稷下者甚眾。漢書,鄧公謂景帝曰:內杜忠臣之口。劉生之辯,未若田氏,今之仲連,求之不難,可無息乎!毛萇詩傳曰:息,止也。人各有好尚,蘭茞昌待切蓀蕙之芳,眾人所好,而海畔有逐臭之夫;喻人評文章愛好不同也。呂氏春秋曰:人有大臭者,其親戚兄弟妻妾知識無能與居者,自苦而居海上。人有悅其臭者,晝夜隨而不去。鹹池六莖之發,眾人所共樂,而墨翟有非之之論,豈可同哉!樂動聲儀曰:黃帝樂曰鹹池。漢書曰:顓頊作六莖樂。墨子有非樂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