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元史》卷一百六十八·列傳第六十五



殿下宜遣人稟命於行在所,大軍壓境,遣使喻宋,示以大信,令降名進幣,割地納質。彼必受命,姑與之和,偃兵息民,以全吾力,而圖後舉,天地人神之福也。稟命不從,殿下之義盡,而後進吾師,重慎詳審,不為躁輕,假西師以為奇而用吾正。申以文移,喻以禍福,使知殿下仁而不殺,非好攻戰闢土地,不得已而用兵之意。誠意昭著,恩信流行,然後閱實精勇,制節以進。既入其境,敦陳固列,緩為之行。彼善於守而吾不攻。彼恃堅城以不戰老吾,吾合長圍以不攻困彼,吾地吾之所長,彼不能用其長。選出入便利之地為久駐之基,示必取之勢。毋焚廬舍,毋傷人民,開其生路,以攜其心,亟肄以疲之,多方以誤之。

兵勢既振,蘊蓄既現,則以輕兵掠兩淮,杜其樵採,遏其糧路,使血脈斷絕,各守孤城,示不足取。即進大兵,直抵於江,沿江上下列屯萬灶,號令明肅,部曲嚴整,首尾締構,和具舟楫,聲言徑渡。彼必震疊,自起變故。蓋彼之精銳盡在兩淮,江面闊越,恃其岩阻,兵皆柔脆,用兵以來未嘗一戰,焉能當我百戰之銳。一處崩壞,則望風皆潰,肱髀不續,外內限絕,勇者不能用而怯者不能敵,背者不能返而面者不能御,水陸相濟,必為我乘。是兵家所謂避堅攻瑕,避實擊虛者也。

如欲存養兵力,漸次以進,以圖萬全,則先荊後淮,先淮後江。彼之素論,謂“有荊、襄則可以保淮甸,有淮甸則可以保江南。”先是,我嘗有荊、襄,有淮甸,皆自失之。今當從彼所保以為吾攻,命一軍出襄、鄧,直渡漢水造舟為梁,水陸濟師。以輕兵綴襄陽,絕其糧路,重兵趨漢陽,出不意以伺隙。不然;則重兵臨襄陽,輕兵捷出,穿徹均、房,遠叩歸、峽,以應西師。如夔門不守,大勢順流,即並兵大出。摧拉荊、郢,橫潰湘、潭,以成犄角。一軍出壽春,乘其銳氣,並取荊山,駕淮為梁,以通南北。輕兵抄壽春,而重兵布於鍾離、合肥之間,據濡須,塞皖口,南入舒、和,西及於蘄、黃,徜徉恣肆,以覘江口。烏江,採石廣布戍邏,偵江渡之險易,測備御之疏密,徐為之謀,而後進師,所謂潰兩淮之腹心,抉長江之襟要也。一軍出維揚,合為長圍,示以必取。而以輕兵出通、泰,直塞海門、瓜步、金山、柴墟河口,游騎上下,吞江吸海,並著威信,遲以月時,以觀其變。是所謂圖緩持久勢也。三道並出。東西連衡,殿下或處一軍,為之節制,使我兵力常有餘裕,如是則未來之變或可弭,已然之失一日或可救也。

議者必日,三道並進,則兵分勢弱,不若併力一向,則莫我擋也。曾不知取國之術與爭地之術異,並力一向,爭地之術;諸道並進,取國之術也。昔之混一者,皆若是矣。晉取吳,則六道進;隨取陳,則九道進;宋之於南唐,則二面皆進。未聞以一旅之眾,而能取國者,或者有之,僥倖之舉也。豈有堂堂天國,師徒百萬,而為僥倖之舉乎?況彼渡江立國,百又餘年,紀綱修明,風俗完厚,君臣輯睦,內無禍釁,東西南北輪廣萬里,不可謂小,自敗盟以來,無日不討軍實而申警之,當我強對,未嘗大敗,不可謂弱,豈可蔑視,謂秦無人,直欲一軍幸而取勝乎?秦王問王翦以伐荊,翦曰:“非六十萬不可。”王曰:將軍老矣。”命李信將二十萬往,不克,卒御翦以兵六十萬而後舉楚。蓋眾有所必用,事勢有不可懸料而幸取者,故王者之舉必萬全,其幸舉者,崛起無賴之人也。

嗚呼!西師之出,已瓜及戍,而猶未即功。國家全盛之力在於東師,若亦直前振迅,銳而圖功,一舉而下金陵、舉臨安則可也。如兵力耗弊,役成遷延,進退不可,反為敵人所乘,悔可及乎!難然,猶有可憂者。國家掇取諸國,飄忽厲,本以力勝,今乃無故而為大舉,若又措置失宜,無以挫英雄之氣,服天下之心,則稔惡懷奸之流,得以窺其隙而投其間,國內空虛,易為搖盪。臣愚所以諄諄於東師,反覆致論,謂不在於已然而在於未然者,此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