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元史》卷一百五十七·列傳第五十四



至元十二年,默年八十,公卿皆往賀,帝聞之,拱手曰:“此輩賢者,惜老矣。安得請於上帝,常留事朕,共治天下。”悵然者久之。默雖不視事,帝數遣中使以珍玩及器物存問之。十七年,加昭文館大學士,卒,年八十五。帝嗟悼,厚加贈賜,皇太子亦賻以鈔二千貫,命有司護喪歸。

默為人樂易,平居未嘗臧否人物,與人居,溫然儒者也。至論國家大計。面折廷諍,人謂汲黯無以過之。帝嘗謂侍臣曰:“朕求賢三十年,惟得竇漢卿及李俊民二人。”又曰:“如竇漢卿之心,姚公茂之才,合而為一,斯可謂全人矣。”後累贈太師,封魏國公,諡文正。

子履,累官中書左丞、集賢大學士。方直有父風。卒。有遣腹子棄於外,集賢大學士王約奏,宜收養歸宗為履後。詔竇氏收養之。

姚樞,字公茂,本柳城人,後遷河南洛陽。少力學,讀書夜分不輟。其母恐過勞,止之;乃塞窗不使見燭。漏三下,方就枕。金末內翰宋九嘉有當時重名,一見樞,稱其有王佐之才。太宗選儒者十八人,即長春宮教之,使楊惟中監其事。樞與惟中有舊,往從之。五年,惟中偕樞覲太宗於和林,帝甚重之。大軍南伐,詔樞從惟中即軍中求儒、道、釋及醫、卜之士至。拔德安,獲名儒道趙復,始獲見程頤,朱熹之書。十三書,賜金符,為燕京行台郎中,時行台牙魯瓦赤黷貨,以樞幕長,分及之。樞一切拒絕,因棄官去。攜家至輝州蘇門山,為廟,奉孔子及宋儒周、程、張、邵、司馬諸賢,刊群經,惠學者。許衡在魏州,至蘇門就錄程、朱著述以歸。謂其徒曰:“曩所授受皆非也。今始聞進學之序。”

世祖在潛邸,遣趙璧召樞至,大喜,待以客禮。詢及治道,樞為書數千言以進,首言治國平天下之大經,匯為八目,曰:修身、力學、尊賢、親親、畏天、愛民、好善、遠佞。次及救時之弊,為條三十,曰:

立省部,則庶政出於一途。辟才行,舉遺逸,慎銓選,汰職員,則不專世爵而人才奮。班俸祿,則贓穢塞而公道開。定法律,審刑獄,則收生殺之權,諸侯不得而專以。設監司,明黜陟,則善良奸窳可得而舉剌。閣征斂,則部族不橫於誅求。簡驛傳,則州郡不困於需索。修學校,崇經術,旌節孝,以為育人才、厚風俗、美教化之基。重農桑,寬賦稅,省徭役,禁游惰,則民力紓,且不趨於浮偽。肅軍政,使田裡不知行營往復之擾攘。周匱乏。恤鰥寡,使顛連無告者有養。布屯田,以實邊戍。通漕運,以廩京都。倚債負,則賈胡不得以子為母。破稱貸之家。廣儲畜、復常平,以待凶荒。立平準,以權物估,卻利便以塞幸門。杜告訐以訟原。

各疏張馳之方於下,世祖嘉納焉。

憲宗即位,詔凡軍民在赤老溫山南者,聽有世祖領之。世祖即奉詔,宴群臣,酒罷,遣人止樞,問曰:“頃者諸臣皆賀,汝獨默然,何耶?”對曰:“今天下土地之廣,人民之殷,財賦之阜,有加於漢地者乎?軍民吾盡有之,天子何為?異時廷臣間之,必悔而見奪,不若但總兵權,供億之需取之有司,計之上者也。”世祖大悟,曰:“此吾慮所不及者。”樞又請置屯田經略司於汴以圖宋,置都運司於衛以轉粟於河南。世祖俱從之。憲宗大封同姓,敕世祖於南京、關中自擇其一。樞曰:“南京土薄水淺,不若關中古稱天府。”於是世祖願有關中。憲宗二年夏,從世祖征大理,至曲先腦兒之地,夜宴,樞陳宋曹彬取南唐不殺一人、市不易肆事。明白,世祖據鞍呼曰:“汝昨言曹彬不殺,吾能為之!”樞賀曰:“聖人之心,仁明如此,民之幸也!”明年,王師入大理,飭樞裂帛為旗,書止殺之令,分布城中,由是民獲完保。

六年,憲宗遺阿藍答兒置局關中。以百四十二條鉤考經略宣撫司官吏,下及征商,曰:“俟終局日入此罪者,惟劉黑馬、史天澤以聞,余悉誅之”。世祖聞之不樂。樞曰:“帝,君也,兄也;大王為皇弟,臣也。事難與較,莫若卒王邸妃主自歸朝廷。疑將自釋。”世祖初難之,後思之數日,乃謂樞曰:“從汝,從汝!”時憲宗在河西,聞之不信曰:“是有異心,”曰:“來,詐也。”及世祖見憲宗,相持泣下,竟不令有所白而止,因罷鉤考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