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資治通鑑》宋紀七十六 起重光作噩正月,盡十二月,凡一年



初,王中正在河東,奴視轉運司官,凡有須索,不行文書,但遣人口傳指揮,轉運司不敢違。公岳等以口語無所憑,從容白中正云:“太尉所指揮事多,恐將命者有所忘誤,乞記之於紙筆。”自後始以片紙書之。

公岳等白中正:“軍出境,應備幾日糧?”中正以為鄜延受我節制,前與鄜延軍遇,彼糧皆我有也。乃書片紙云:“可備半月糧。”公岳等恐中道乏絕,陰更備八日糧。及種諤既得詔,不受中正節制,鄜延糧不可復得,人馬漸乏。

中正不習軍事,自入夏境,望空而行,無鄉導斥候。性畏怯,所至逗遛,恐夏人知其營柵之處,每夜二更,輒令軍中滅火。後軍飯尚未熟,士卒食之多病。又禁軍中驢鳴。及食盡,士卒憤怒,流言“當先殺王昭宣及莊、趙二漕乃潰歸”。中正頗聞之,陽於眾中大言:“必竭力前進,死而後已。”陰令走馬承受全安石奏:“轉運司糧運不繼,故不能進軍,今且於順寧寨境上就食。”公岳等亦奏:“本期得鄜延糧,因朝延罷中正節制,故糧乏。”帝怒,故令禼置獄,劾公岳等。公岳等急,乃奏:“臣等在麟府,本具四十日糧。王中正令臣止備半月糧,片紙為驗。臣等復陰備八日糧。今出塞二十餘日,始至宥州,糧不得不乏。”帝徐悟非公岳等過。時即隰州置獄,中正恐公岳等復有所言,甚懼。及還朝,過隰州,謂公岳等曰:“二君勿憂,保無它。”既而公岳等各降一官,職事皆如故。

權鄜延路轉運使李稷言:“糧道阻節,見開路折運,乞朝廷指揮,討除後患。”帝從之,令種諤速移軍近塞,并力討除。諤初被詔,當以兵會靈州,而諤枉道不進;既發夏州,即饋餉乏絕。諤駐兵麻家,士卒飢困,皆無人色。諤欲歸罪漕臣,誅稷以自解;或私告稷,稷請身督折運,乃免。民夫苦折運,多散走,稷不能禁,使士卒斬其足筋,宛轉山谷間,數日乃死者數千人。

乙酉,遼主命歲出官錢以賑諸宮分及邊戍之貧戶。

丙戌,王中正奉詔引軍還延州,士卒死亡者幾二萬。

丁亥,遼主幸駙馬都尉蕭酬斡第。方飲,宰相梁潁諫曰:“天子不可飲於人臣之家。”遼主即還宮。

諸軍合攻靈州,種諤敗夏人於黑水。

戊子,高遵裕始自以環慶兵攻靈州城。時軍中皆無攻具,亦無知其法者。遵裕鏇令采木為之,皆細小不可用。又欲以軍法斬劉昌祚,眾共救解之;昌祚憂恚成疾,涇原兵皆憤怒。轉運判官范純粹謂遵裕曰:“兩軍不協,恐生它變。”力勸遵裕詣昌祚營問疾以和解之。遵裕又使呼城上人曰:“汝何不速降?”其人曰:“我未嘗叛,亦未嘗戰,何謂降也?”

己丑,李憲敗夏人於囉逋川。

增制五輅:玉輅,建太常;金輅,建大旆;象輅,建大赤;革輅,建大白;木輅,建大麾;從詳定禮文所奏也。

辛卯,天章閣待制、知開封府、權管句河東都轉運司、措置麟府軍馬事趙禼知相州。禼初領河東漕,時潞州已再籍夫,械繫坊郭民王概等,責無錢六萬三千餘緡,號訴於禼。禼諭之曰:“朝廷用兵非獲已,軍興期會,豈可緩也!雖然,吾當以身為汝等。”即以官錢二餘緡代之,為釋械,寬期使償。

李稷奏:“種諤以河東兵食少,方討宥州,欲取糧於保全,於是令禼領空夫赴之,就借芻糧轉給。禼言中正不更事,為諤所欺,輕信妄舉,師出逾月,略無功緒。訾虎一軍,夫足糧備,委之麟州。度其本謀,必非持久。既不敢直趨巢穴,而乃旁指鄜延,恥於空還,姑以糧盡為解,令稷奏請,窺測朝廷。況隨軍空夫,可使折運;路昌衡在鄜延饋餉,足以應副。方河東興夫第三番,往往思變,群聚剽劫,已散復集,必難如期。太原距保全逾十五程,阻坂阻隘,艱於倍道。臣竊計士久暴露,水落草枯,人馬〈疒者〉勩,未可以前。況賊素悍,今伏而屢抄,必懷狡謀,不可不慮。”朝廷再議入界,兼措置麟府軍馬,禼即奏:“諸路昨大舉,方士氣精勇,橫裂四出,勢如壓卵,既閱月矣,雖捷獲不補失亡。今鋒銳稍軟,民力凋耗,若復深入,恐速它變。或謂秉常囚拘,慮為鄰敵所有。然自興師,未聞北虜以一騎窺西夏者。如決圖開拓,即且城宥州,分裂堡障,與夏州相接,建綏、宥、銀、夏別為一道,修復安遠、塞門三十六寨,須仲春出師,乃困賊之策也。”於是坐不赴鄜延,故有相州之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