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資治通鑑》宋紀一百二十一 起著雍敦牂十月,盡屠維協哈五月,凡八月



台諫官句龍如淵等再詣都堂議國事。秦檜曰:“若王倫商量不聽,則如之何?”如淵曰:“正恐倫未能辦此。亦嘗率易入文字,請相公、參政親見使人與議,庶國事早濟。”李光曰:“此固不可憚;第一至館中遂有如許禮數。”如淵曰:“事固如此。然視人主之屈,則有間矣。”光默然。

遂召國信計議使王倫、副使馮楫至都堂。如淵語倫曰:“公為使人,通兩國之好,凡事當於敵中反覆論定,安有同敵使到此而後議者!”倫泣且曰:“倫涉萬死一生,往來敵中者數四。今日中丞乃責倫如此!”檜等共解之曰:“中丞無它,亦激公使了取書事耳。”倫曰:“此則不敢不勉。”

戊寅,句龍如淵與李誼入對,帝曰:“士大夫但為身謀,向使在明州時,朕雖百拜,亦不復問矣。”帝辭色俱厲。如淵曰:“今日事勢,與在明州時不同。”誼曰:“此事莫須召三大將來,與之商議,取其穩當乃可?”帝不答,久之曰:“王倫本奉使,至此亦持兩端;秦檜素主此議,今亦求去矣。”

翼日,帝召倫入對,責以取書事。是晚,倫見金使商議,以危言動之;金使張通古度不能強,遂許之。

如淵又言:“講和之事,系國利害,禮文之間,所當商全。其如大議蓋已素定,初不待道塗之言而決也。沈該輕儇俗子,素無循行,近因上書,亦蒙召對。深慮希進之人,迎合聖意,自此妄有陳獻,乘時獵取官職,有紊紀綱,為害不細,望賜寢罷。”先是張燾、晏敦復因論施庭臣、莫將除命,亦言該贓吏,不當由冗散召對,至是遂寢。

己卯,吏部侍郎晏敦復,戶部侍郎李彌遜、染汝嘉,兵部侍郎兼史館修撰兼權吏部尚書張燾,給事中兼直學士院樓炤,中書舍人兼資善堂翊善蘇符,權工部侍郎蕭振,起居舍人薛徽言,同班入對,上奏曰:“臣聞聖人與眾同欲,是以濟事。是故人君施設注措,未有不以從眾而成,違眾而敗者。伏見今日屈己之事,陛下以為可,士大夫不以為可,民庶不以為可,軍士不以為可,如是而求成,臣等竅惑之。仰惟陛下獨以為可者,謂梓宮可歸也,淵聖可還也,母后可復也,宗族、土地可得也。國人不以為可者,謂敵人素多變詐,今特虛文以來,而梓宮未歸,淵聖未還,母后未復,宗族、土地未得,何可遽為卑辱之事!此公論也。以陛下聖孝,固無所不盡,然天下公論,又不可不從。使天誘其衷,敵人悔禍,惟我之從,而梓宮已歸,淵聖已還,母后已復,宗室、土地皆已得之,則兩國通好,經久之禮,尚有可議。豈有但信其虛辭,一未有所得,而遂欲屈膝以從之乎!一屈之後,將舉國以聽之,臣等恐彼之所許,未必可得,而我之為國,日朘月削,遂至不可復支矣。臣等竊聞敵使入境,伴使北向再拜,問敵帥起居;此故事也,然軍民見者,或至流涕。夫人心戴國如此,雖使者一屈猶為之不平,況肯使陛下不顧群議,斷而行之?萬一眾情不勝其忿,而王雲、劉晏之事或見於今日,陛下始有追悔之心,恐已晚矣。傳曰:‘眾怒難犯,專欲難成。’合二難以安國,危之道也。臣等職在論思,竊聞輿議,不敢緘默,伏望聖慈俯同眾情,毋遂致屈而緩圖之,不勝幸甚!”帝覽奏,愀然變色曰:“卿言可謂納忠,朕甚喜士大夫盡忠如此。然朕不必至為敵所紿。方且熟議,若決非詐偽,然後可從。如不然,當拘留其人,再遣使審問虛實。”

庚辰,尚書右僕射秦檜見金使於其館,受國書以歸。初,欲行代受書禮,檜未有以處,因問給事中直學士院樓炤,炤舉《書》‘高宗諒陰,三年不言’之語,檜悟,於是帝不出,檜攝冢宰受書。張通古欲索百官備禮以迎,檜乃命三省、樞密院吏朝服乘馬導從。當時以檜首創和議,致虧國體,觀者莫不憤嘆。

辛巳,御史中丞句龍如淵言:“今和議已定,遣使歲必再三,使者冠蓋相望於途矣。欲望特詔有司,檢照近年體例,參酌中制,將所得恩例,凡使者在鋪及至界首者,比舊減三分之二;汴京或燕中者減半;直至金國者全給,庶幾久而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