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資治通鑑》宋紀四十 起旃蒙大淵獻正月,盡強圉赤奮若七月,凡二年有奇



范仲淹既貶,諫官、御史莫敢言,祕書丞、集賢校理余靖言:“仲淹前所言事在陛下母子、夫婦之間,猶以其合典禮故加優獎;今坐刺譏大臣,重加譴責。儻其言未協聖慮,在陛下聽與不聽耳,安可以為罪乎?汲黯在廷,以平津為多詐,張昭論將,以魯肅為粗疏,漢皇、吳主,兩用無猜。陛下自親政以來,三逐言事者,恐非太平之政也。請速改前命。”壬辰,靖落職監筠州酒稅。

己未,貶太子中允、館閣校勘尹洙為崇信軍節度掌書記、監郢州灑稅。先是洙上言:“臣嘗以范仲淹直諒不回,義兼師友。自其被罪,朝中多雲臣亦被其薦論,仲淹既以朋黨得罪,臣固當從坐,乞從降黜,以明典憲。”宰相怒,遂逐之。

戊戌,貶鎮南節度掌書記、館閣校勘歐陽修為夷陵縣令。

初,右司諫高若訥言:“范仲淹貶職之後,遵奉敕榜,不敢妄有營救。今歐陽修移書抵臣,言仲淹平生剛正,通古今,班行中無與比者。責臣不能辨仲淹非辜,猶能以面目見士大夫,出入朝中稱諫官,及謂臣不復知人間有羞恥事。仍言今日天子與宰臣以迕意逐賢人,責臣不敢言。臣謂賢人者,國家恃以為治也,若陛下以迕意逐之,臣合諫;宰臣以迕意逐之,臣合爭。范仲淹頃以論事切直,亟加進用;今茲狂言,自取譴辱,豈得謂之非辜?恐中外聞之,謂天子以迕意逐賢人,所損不細。請令有司召修戒諭,免惑眾聽。”因繳進修書,修坐是貶。

西京留守推官仙遊蔡襄,作《四賢一不肖詩》,四賢,指仲淹、靖、洙、修;不肖,斥若訥也。泗州通判陳恢,尋上章乞根究作詩者罪,左司諫韓琦,劾恢越職希恩,宜重貶,不報,而襄事亦寢。

光祿寺主簿蘇舜欽上疏言:“孔道輔、范仲淹剛直不撓,致位台諫,後雖改它官,不忘獻納。二臣者非不知緘口數年,坐得卿輔,蓋不願負陛下委注之意;而皆罹中傷,竄謫而去,使正臣奪氣,鯁士咋舌。昔晉侯問叔向曰:‘國家之患孰為大?’對曰:‘大臣持祿而不及諫,小臣畏罪而不敢言,下情不得上通,此患之大者。’今國家班設爵位,當責其公忠,安可教之循默!賞之使諫,尚恐不言;罪其敢言,孰肯獻納!物情閉塞,上位孤危,軫念於茲,可為驚怛!覬望陛下發德音,寢前詔,勤於採納,可常守隆平。若詔榜未削,欺罔成風,則不惟堂下遠於千里,竊恐指鹿為馬之事復見於今朝矣。”

丁未,遼主如呼圖里巴山避暑。

六月,戊申朔,許越州立學,仍給田五頃。

壬子,許階州立學,仍給田五頃。

壬戌,遼命修南京宮闕、府署。

甲子,許真定府、博州、郢州立學,各給田五頃。

壬申,虔、吉州水溢,賜溺家錢有差。

秋,七月,己卯,新作延寧觀,本王中正舊第,保慶太后出奩中物市其地而建之。

初,有詔罷修寺觀,及是諫官、侍御史以為言。帝謂輔臣曰:“此太后奩中物耳。諫官、御史欲邀名邪?”參知政事宋綬進曰:“彼豈知太后所為,但見興土木違近詔,即論奏之。且事有疑似,傳聞四方,為聖政之累,何可忽也!”

戊子,馮元、聶冠卿、宋祁等上《景祐廣樂記》八十一卷;己丑,元等並進官。

庚寅,右諫議大夫、集賢院學士孫衝上所撰《五代紀》七十卷,降詔褒答。

乙未,初置大宗正司,以寧江節度使允讓知大宗正事,彰化留後守節同知大宗正事。時諸王子孫眾多,既聚居睦親宅,故於祖宗後各擇一人,使司訓導,糾違失。凡宗族之政令,皆關掌奏,事毋得專達,先詳視可否以聞。

己亥,命丁度、高若訥、韓琦同詳定黍尺鐘律。

還盧多遜家懷州所沒田宅。

庚之,太平興國寺災。是夕,大雨,震電,火起寺閣中,燔開先殿及寺舍數百楹。

朝廷始議修復,崇政殿說書賈昌朝言:“《易·震卦》之《象》曰:‘洊雷震,君子以恐懼修省。’《春秋傳》曰:‘人火曰火,天火曰災。’竊惟近年寺觀屢災,此殆天示譴告。請勿繕治,以示畏天戒、愛人力之意。’從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