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國策》卷十四·楚策一

楚:亦稱荊,羋姓國。周成王(前1063年—前1027年)封文王、武王以來功臣後裔,熊繹被封為子爵,這是楚受封之始,都丹陽(今湖北省秭歸縣東),熊繹的祖先就是歸附周文王、隨周武王伐紂的苗人酋長。西周時期熊繹子孫不斷擴大領土,立國號為楚。東周時期,楚更強大,前704年楚君熊通(第十七君,本子爵,僭稱王,前740年—前690年)自號武王,其子文王熊貲(第十八君前689年—前677年)遷都郢(今湖北省江陵縣北之紀南城),國土方千里,楚在春秋時先後併吞四十五國,疆土最大。整莊王(第二十二君前613年—前591年)為春秋五霸之一。楚陽王(第二十八君前515年—前488年)十二年(前504年)遷都鄀,稱鄢郢(今湖北省宜城縣東南)。楚惠王(第二十九君前488年—前432年)五十六年(前433年)前曾遷都西陽(今湖北省黃岡縣東),後又遷回鄢郢。楚頃襄王(第三十七君前298—前263年)二十一年(前278年)由鄢郢遷都於陳(今河南省淮陽縣)楚考烈王(第三十八君前262年—前238年)二十二年(前241年)又徙都壽春(今安徽省壽縣)。楚王負芻(第四十一君前227年—前223年)五年(前223年)秦滅楚。其疆域從今四川省東端起,有今湖北省全部,兼有今湖南省東北部、江西省北部、安徽省北部、陝西省東南部、河南省南部、江蘇省淮北中部。全境西北和秦接界,北與韓、鄭、宋接界,東和越接男,西和巴接界,南和百越接界。

一 齊楚構難章

齊、楚構難,宋請中立。齊急宋,宋許之。子象為楚謂宋王曰:“楚以緩失宋,將法齊之急也。齊以急得宋,後將常急矣。是從齊而攻楚,未必利也。齊戰勝楚,勢必危宋;不勝,是以弱宋乾強楚也。而令兩萬乘之國,常以急求所欲,國必危矣。”

二 五國約以伐齊章

五國約以伐齊。昭陽謂楚王曰:“五國以破齊秦,必南圖楚。”王曰:“然則奈何?”對曰:“韓(氏輔)[珉轉]國也,好利而惡難。好利,可營也;惡難,可懼也。我厚賂之以利,其心必營。我悉兵以臨之,其心必懼(我)。彼懼吾兵而營我利,五國之事必可敗也。約絕之後,雖勿與地,可。”楚王曰:“善。”

乃命大公事之韓,見公仲曰:“夫牛闌之事,馬陵之難,親(王)[主]之所見也。王苟無以五國用兵,請效列城五,請悉楚國之眾也,以廧於齊。”

(齊之)[韓人]反趙、魏之後,而楚果弗與地,則五國之事困也。

三 荊宣王問群臣章

荊宣王問群臣曰:“吾聞北方之畏昭奚恤也,果誠何如?”群臣莫對。江一對曰:“虎求百獸而食之,得狐。狐曰:‘子無敢食我也。天帝使我長百獸,今子食我,是逆天帝命也。子以我為不信,吾為子先行,子隨我後,觀百獸之見我而敢不走乎?’虎以為然,故遂與之行。獸見之皆走。虎不知獸畏己而走也,以為畏狐也。今王之地方五千里,帶甲百萬,而專屬之昭奚恤;故北方之畏奚恤也,其實畏王之甲兵也,猶百獸之畏虎也。”

四 昭奚恤與彭城君議於王前章

昭奚恤與彭城君議於王前,王召江乙而問焉。江乙曰:“二人之言皆善也,臣不敢言其後。此謂慮賢也。”

五 邯鄲之難章

邯鄲之難,昭奚恤謂楚王曰:“王不如無救趙,而以強魏。魏強,其割趙必深矣。趙不能聽,則必堅守,是兩弊也。”

景舍曰:“不然。昭奚恤不知也。夫魏之攻趙也,恐楚之攻其後,今不救趙,趙有亡形,而魏無楚憂,是楚、魏共趙也,害必深矣!何以‘兩弊’也?且魏(令)[全]兵以深割趙,趙見亡形,而有楚之不救己也,必與魏合而以謀楚。故王不如少出兵,以為趙援。趙恃楚勁,必與魏戰。魏怒於趙之勁,而見楚救之不足畏也,必不釋趙。趙、魏相弊,而齊、秦應楚則魏可破也。”

楚因使景舍起兵救趙。邯鄲拔,楚取睢、濊之間。

六 江尹欲惡昭奚恤於楚王章

江尹欲惡昭奚恤於楚王,而力不能,故為梁山陽君請封於楚。楚王曰:“諾。”昭奚恤曰:“山陽君無功於楚國,不當封。”江尹因得山陽君與之共惡昭奚恤。

七 魏氏惡昭奚恤於楚王章

魏氏惡昭奚恤於楚王,楚王告昭子。昭子曰:“臣朝夕以事聽命,而魏入吾君臣之間,臣大懼。臣非畏魏也!夫泄吾君臣之交,而天下信之,是其為人也近(苦)[君]矣。夫苟不難為之外,豈往為之內乎?臣之得罪無日矣。”王曰:“寡人知之,大夫何患?”

八 江乙惡昭奚恤章

江乙惡昭奚恤,謂楚王曰:“人有以其狗為有執而愛之。其狗嘗溺井,其鄰人見狗之溺井也,欲入言之。狗惡之,當門而噬之。鄰人憚之,遂不得入言。邯鄲之難,楚進兵大梁,取矣。昭奚恤取魏之寶器,(以)[臣]居魏知之,故昭奚恤常惡臣之見王。”

九 江乙欲惡昭奚恤於楚章

江乙欲惡昭奚恤於楚,謂楚王曰:“下比周則上危,下分爭則上安,王亦知之乎?願王勿往也。且人有好揚人之善者,於王何如?”王曰:“此君子也,近之。”江乙曰:“有人好揚人之惡者,於王何如?”王曰:“此小人也,遠之。”江乙曰:“然則且有子殺其父,臣弒其主者,而王終已不知者,何也?以王好聞人之美而惡聞人之惡也。”王曰:“善。寡人願兩聞之。”

十 江乙說於安陵君章

江乙說於安陵君曰:“君無咫尺之(地)[功],骨肉之親,處尊位,受厚祿,一國之眾,見君莫不斂衽而拜,撫委而服,何以也?”曰:“王過舉而已。不然,無以至此。”江乙曰:“以財交者,財盡而交絕;以色交者,華落而愛渝。是以嬖女不敝席,寵臣不避軒。今君擅楚國之勢,而無以深自結於王,竊為君危之。”安陵君曰:“然則奈何?”“願君必請從死,以身為殉,如是必長得重於楚國。”曰:“謹受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