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屋

牐犎緗袷睪蜃嫖蕕氖悄棠蹋兩個叔叔已經搬到自己建的樓房裡去了。祖屋前側左右各有一間草屋,分別是三叔和我家用的廚房。三叔和奶奶還固守老屋廚房,每到清晨黃昏都會看到絲絲屢屢的柴草煙從茅屋上娉娉婷婷地浮起,整個屋子就罩在一片乳白色迷霧中。我家用的那間原本留給奶奶用的,但颳風下雨的日子,廚房裡面也是雨水淋漓,那單薄殘舊的茅草已不能遮風擋雨,那泥牆也經不起腐蝕,不久就坍塌了。剩下高聳而烏黑的土牆矗立在祖屋前。兩間廚房和三央間圍成的就是祖屋的內城,是一方用磚塊鋪成的潔淨小城,尤其是雨後,就更加雅致光滑。廚房光線不好,在沒有電燈的日子,在傍晚時分,父親和叔叔們都喜歡把飯桌搬到小城來,兩張桌子一家一邊,熱熱鬧鬧地相互交換些簡單的菜,三叔嬸勤快,不僅自家種了好多菜,還醃製了好多,蘿蔔、酸菜、蒜頭、青瓜等等的,都是我喜歡的。小孩更高興,在兩張桌子之間來回穿梭,惹得大人們不耐煩地吆喝,催促著快點再快一點。在夏天的晚上,在這塊小城裡乘涼是最愜意不過的事情了。下午太陽西斜矮過廚房時,奶奶開始在小城的磚塊上潑水,幹了又潑,到了晚上,小城貯存的熱量就消退了。奶奶和嬸嬸們還在煮晚飯的時候,我們就搬了奶奶專用的一個可以伸縮的平竹藤椅,幾個小孩笑著鬧著就都擠到床上去,晚飯過後,奶奶洗完碗筷,就搬了一張凳子,搖著蒲葵扇子,嘮叨起家裡的短長,經常也會有村子的叔叔阿姨來做客,小城就在盛夏的夜晚盛滿了淳樸憨厚的笑聲,如果是有月的時候,還披襲一地的輕紗,黝黑的屋脊在純淨明亮的夜空就格外清晰而楚楚動人了。三嬸就拿出曬好的南瓜子、向日葵、花生,我們一邊磕一邊聊,難得閒下來的爺爺也搬出他外出守夜才用的椅子舒適地躺在小城的一角。這時候總是最溫情的時候。連經常為了小事而爭吵的奶奶和母親都一臉的祥和,也能夠和氣地講上幾句貼心話。



牐牰祖屋內城最熱鬧的時候莫過於年初一的早上。村子有個傳統,年初一早吃團圓飯,不管是在外工作的,還是已經分了家的兄弟,這個早上必須集中在一起吃一頓齋飯。而齋飯是在凌晨零點就準備好的。其實在除夕夜就煮好拜倒祖屋的半燈桌上,等到凌晨零點一到,就祭祀祖先,鳴放炮竹,迎接新年,祈求吉祥,這在家鄉叫“等公”。爺爺那一代人睡得早,卻也不怕誤了時辰,因為小鎮上的糖廠總會很準時而威風地鳴放鞭炮,方圓十里都聽得清楚,而且一燒就是一兩個鐘不停,這鞭炮聲就從遙遠的小鎮像次第亮起來的路燈,從各家各戶的祖屋亮起來。我們卻也起得比往常要早,各自穿著新衣服新襪子新鞋子,蹦著跳著高高興興的,也不哭也不鬧,特別乖,特別巧,因為大人總是教訓我們,這一天不能講粗話,不能吵架,不能摔東西等等諸如此類的。最高興的就是在內城擺好桌子,一家子吃完飯的時候,我們就列著隊等候大人給利市。這時候的小城就是最有活力最鮮亮的時候了。爺爺奶奶的笑臉仿佛就鑲嵌在窄窄的方城當中,孵化出一朵朵歡快的綻放的花。
牐犇誄侵間有一座門樓,也是土牆茅草屋。如今門樓的兩扇高高而厚重的大門已布滿斑駁的蟲蛀後的小坑,也早關得不牢實了,其中一扇還卻了一個角,奶奶養的雞鴨總能靈巧地從關著的門進出自如。原先這門樓的大門是鎖得非常嚴實的,鑰匙只有爺爺奶奶和父親才有,放學了,我們只能在外城歇息或者遊戲。外城確也是我兒時的樂園。
牐犕獬怯也嗍橇郊涿┎菸菖E錚石塊竊的牆,倒是豪華堅固。一顆高大繁茂的荔枝遮住祖屋的門樓和大半牛棚,夏天的時候,總會搖落一地的陰涼。據奶奶說,荔枝樹應該有上百年,總之就是比祖父還老,樹幹皺巴巴的肌膚倒是記載著歲月的模糊而殘忍的痕跡。每年三月都掛滿燦爛的花,引來無數嚶嚶亂舞的蜜蜂和蝴蝶,卻是兩年或者三年才結一次果。結果的時候就累累地鋪滿牛棚屋頂和門樓。這個時候總是奶奶最煩惱和最忙碌的時候,她要防著自家小孩偷偷爬上樹上採摘青青而酸澀的荔枝,又要防著鄰居的調皮小孩爬上牛棚屋頂亂踩亂摘。守候了一個炎炎的夏季,荔枝在奶奶的呵呵下終於露出羞澀的圓圓而晶瑩的紅臉蛋,這叫人看了心動,想著嘴饞,可惜就是奶奶守得嚴實。記得鄰家有個小孩教蠻興的男孩,不讀書了,又調皮又搗蛋又大膽,趁著奶奶轉身餵雞鴨之類的機會就能迅速而熟練地沿著牛棚柱子哧溜哧溜地爬到屋頂了。然後伏在屋脊溫軟的茅草中,累累綴滿枝頭的荔枝就鋪在他的頭頂了。他只要不出生,就可悠然而舒適地採摘伸手可及的荔枝。有幾回他就這樣躺在屋頂吃得肚子圓溜溜地才心滿意足地溜下來,撩起上衣挺起肚皮得意向奶奶示威,然後屁顛屁顛地飛快地跑開,奶奶就氣急敗壞地拿著一根軟木棍子顫巍巍地追,使勁地敲使勁地罵,儘管生氣卻也無可奈何。我有時倒是很羨慕他的,我在奶奶的嚴加看管下,卻沒有勇氣偷偷地溜上去,只是奶奶也有讓我們解饞的時候,她用在她用來敢雞敢嚇鳥的長長的竹竿頂端插進一個小棍子,竹竿就裂開一個小口子,她就撐著它把樹頂上最紅最大的那些銜下來,我們幾個小孩就可以美美地吃上一頓,這時候奶奶就笑眯眯教訓我們,荔枝要熟了才會甜,所以呢要有好果子,可要學會耐心地等待。我對這些話自是不以為然,也不會細細品味,只是有了好果子吃,就一個勁地點頭。奶奶也就心滿意足地表揚我們乖,不像鄰家的蠻興,一高興又捅下幾串。

※本文作者:草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