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

牐犠咴誚稚希突然停下腳步,怔怔地看著迎面走來的一個女人。她也發現了我,寬容地一瞥,匆匆而過。
牐犓的眉心正中,長有一枚美人痣,煞是醒目。難道她是小花?不、不會的,世上哪有這般的巧事,再說別的方面也對不上號,我心裡滿是疑惑。唉,淨是瞎尋思,即使是她,我們彼此也認不出誰是誰了。事後我曾這樣安慰自己,也為自己冒失的舉止感到好笑。
牐犘』ㄊ俏倚哪恐芯僦刮難擰⒂∠笊羈痰吶孩兒。她的父親曾是礦務局總工程師,母親是大學的教授。由於歷史的、現實的問題,他倆雙雙獲罪,最後勞燕分飛。父親被定重罪入獄,她隨母親被下放(遣送)到了上東皋。
牐牫鏨磧謖庋家庭的孩子,小花自幼就有一種渾然天成的高貴氣質。心高氣傲,君臨天下,仿佛我們都是她的子民。憑她的這種架勢,就使我非常地不舒服,有啥了不起,黃毛丫頭,不知道落配鳳凰不如雞嗎?
牐犜詿謇錚我們不常見面,偶爾見了面也不說話,即使說話也常常鬥嘴。這常常讓叔叔大爺們笑話,說城裡的孩子,就是另一樣。你說她老是“滿腹詩書氣自豪”的模樣,擱誰誰受得了啊。二娘勸我說,男孩子是不該這種樣子的。我也不願意跟她一般見識,可她總是找茬,與我過不去。
牐犑禱八擔“刁蠻”是她不可治癒的疾痼。
牐牥晚,老輩人湊到一起談古論今。說起漢高祖劉邦立國之後,大肆殺戮開國功臣,弄得“飛鳥盡,彎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時;說起宋太祖“一條槓棒等齊身,打得天下四百座軍州都姓趙”,然後“杯酒釋兵權”時,都不由得唏噓感嘆。大伯會把旱菸袋在鞋底上,叩得啪啪直響。此刻,我會適時地說出“釀得百花成蜜後,一生辛苦為誰忙”的詩句。

牐牥蠢磯,老輩們嘮嗑,是不許小字輩接話的。可我在此時恰當地接話,無形中給人們的情緒,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因此,也沒誰說什麼。可只要小花在場,總會及時地補上一句,“其實,賣弄就等於無知。”你不吱聲,誰還能把你當啞巴賣了怎的?接著就是我倆的“好戲”上演了。
牐犖衣襞,是因為我肚裡有貨。你想賣弄,還沒資本呢?
牐犖也換岬模我為賣弄感到羞恥。
牐犖乙幻煌刀沒搶,有啥羞恥?你個小丫頭,說話上大糞了,怎么這樣臭?
牐牽純矗沒理的時候,總是露出一付無賴相。
牐牰娘,你聽聽,罵人呢。一個大姑娘家罵人,可恥不可恥?撒潑尿浸死算了,還活個什麼勁兒。
牐犇闥禱案刪壞悖臭無賴!她柳眉倒豎,一手叉腰,一手指著我的鼻子,怒不可遏。
牐犌魄萍毖哿瞬皇牽你說這是什麼人?刁蠻,整個的刁蠻。讓人打也不是,罵也不是,只得迂迴作戰。誰是臭無賴,劉邦是臭無賴,還當了皇上呢?
牐犜嗵瞥艉海∷仍不依不饒,逗得大家都笑了。
牐牶煤茫小花,咱是好男不跟女斗,權且讓你這一回。你厲害行不,行不行?
牐犆康醬聳保二娘肯定會出來打個圓場,“你個小妮子,你就刁去吧,看你大了怎么找婆家?”眾人又笑。
牐牽傷還說,一輩子不找,要找也不找他這樣的無賴。唉,她是什麼人呢,這可圖個啥?
牐犖壹宜ㄗ右院蟪嵐蠐擦耍不定飛到哪國去呢,你想找還找不著了呢。二娘親熱地把她攬到懷裡,解開她的紅頭繩,楊白勞給喜兒梳頭似的,慢條斯理地梳理起來。我呢,臉色一紅一白的很尷尬。
牐牶罄矗我已長成大小伙子,當兵要走了。回老家告別時,住在二娘家。一身戎裝,滿臉稚氣,挺著胸脯,一付雄赳赳、氣昂昂的架勢。鄉親們都來二娘家與我送別,小花站在二娘身後,兩眼直直地盯著我看,眼神憂憂的,一語不發。

牐犎死鮮欽庋,在一起時“斗”個沒完;真分手了,又會老是想著人家。晚上睡不著覺,小花的目光總在我的眼前閃動。她其實特別剛強、特別有毅力能吃苦,這讓人佩服,甚至使人畏懼。
牐犇悄旯了穀雨,農家開始種地。大伯扶犁,二娘播種,我和小花兩個“半拉子”頂一個勞動力溜糞。他們幹的是技術活,我倆是最苦最累的力氣活,沒法兒,別的活咱也乾不來。真累啊,小半天兒就腰酸腿痛,渾身散了架子似的難受。

※本文作者:王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