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論最佳對聯結構

對聯的基本句式是從駢文和律詩移植過來的,因此一開始就有優美的聲律結構。在長期發展過程中,經過取捨、融合和最佳化,對聯已經有了不同於詩詞曲賦駢文的句式和結構,形成了獨立的文體。本文用二元序列表示對聯結構,“0”為平,“1”為仄,用“,”斷句,用“/”區分上下聯。

對聯的基本句式,四言和六言來自駢文,五言和七言來自律詩。駢文多採用四言和六言,故宋人稱為“四六”,但其中也雜用五言或七言。同樣是五言或七言,駢文的節奏與律詩不同。這一點常常容易被人們忽視。例如,王勃《滕王閣序》名句“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是七言聯,其節奏10-1-01-00/01-1-00-11,相當於駢文的六言句式001100/110011加了一字,“與”和“共”相當於虛字,因此不應該用七言律詩句式0011100/1100011來衡量。王勃名句的節奏與南齊王儉《靈丘竹賦》“翠葉與飛雲爭采/貞柯與層冰競鮮”(見李調元《賦話》)的節奏11-1-00-11/00-1-00-10相同而青出於藍。將兩者對照分析,駢文句式的特點一目了然。

紀曉嵐所說的最古春聯,蜀孟昶“新年納餘慶/佳節號長春”(見梁章鉅《楹聯叢話》),上聯平仄是00101,在律詩中,這種特定的平仄格式,習慣上常常用在第七句(見王力《詩詞格律》),因此不是對聯句式。實際上,孟昶用的是駢文句式,其節奏00-1-01/01-1-00,相當於四言句式0011/1100加了一字,“納”和“號”相當於虛字。“昶為太子時曾自題策勛府桃符‘天垂餘慶/地接長春’”(見《中國對聯大辭典》),說明該聯是從四言句式變化而來的,作為駢文句式,對仗工麗。如果不了解早期對聯的這種情況,用五言律詩句式00011/11100來衡量,認為“余”字違律,顯然是極大的誤解。

《楹聯叢話》中摘錄《朱子全集》所載聯語,有些句式明顯來源於四六。例如,松谿縣明倫堂聯“學成君子,如麟鳳之為祥,而龍虎之為變/德在生民,如雨露之為澤,而雷霆之為威”,其中允許相同虛字相對。這是對聯移植駢文句式的明證。不過,相同虛字相對現象已被淘汰。

唐代律詩的聲律和對仗已達到盡善盡美的程度。因此,五言聯和七言聯普遍採用律詩句式而不用駢文句式。在長聯中,五言、七言駢文句式並未完全消失,但正在被律詩句式取代,或改用一字領或三字領加四言句式。

五言律詩句式有a型11001/00110和b型00011/11100兩種,七言也有a型0011001/1100110和b型1100011/0011100兩種。把它們統統拿來做對聯,在短聯情況下,矛盾並不明顯。但是,進一步考察就會發現,在律詩中不可或缺的這兩種句型,在長聯結構中只需要一種,而且有充分理由證明,只有b型才有資格作為對聯句式。因此:

(1)a型同b型有質的區別。在對聯句式體系中,既然四言和六言只有a型0011/1100和110011/001100,五言和七言理應採用b型為佳。這樣可以避免單調,增加變化(見《對聯》1998年第2號拙文《對聯句型的生成》)。

(2)b型句式的平仄變換比a型簡單。如果把句式中平變仄或仄變平的次數稱為變換數,那么,五言b型00011/11100與四言0011/1100的變換數相同(都是一),而五言a型11001/00110的變換數是二;七言b型1100011/0011100與六言110011/001100的變換數相同(都是二),而七言a型0011001/1100110的變換數是三。因此,在不同句式組合時,可以把五言b型視為四言,把七言b型視為六言,而a型則無此特性。

(3)b型句式在結構上接近駢文句式,易於互相轉化。前面舉的兩個例子充分說明了這一點。因此,五言和七言採用b型,可以將律詩句式和駢文句式統一起來,形成對聯句式。

近代聯家偏愛用五言、七言b型撰聯,極大地促進了對聯句式的最佳化和簡化,從而形成了完整的對聯句式體系結構。即:一言1/0,二言11/00,三言a型001/110或b型011/100,四言0011/1100,五言00011/11100,六言110011/001100,七言1100011/0011100。

我們並不否定五言、七言a型句式在短聯中存在的價值;只是證明,它們在本質上是律詩句式,而不是對聯句式。同樣,五言、七言駢文句式也不能當成對聯句式。長期以來,對聯未能在文學史上占有一席之地,固然與文人學士視對聯為“雕蟲小技”有關;平心而論,不加選擇地用駢文或律詩的句式撰聯,也是一個重要原因。當然,這在早期是不可避免的。但是,如果對聯沒有自己的句式體系結構,就不能形成獨立的文體,只能成為駢文或律詩的附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