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燾簡介

拓跋燾

拓跋燾(408—452.3.11),字佛狸,代(今山西外長城以南大同、左雲一帶)人,北魏皇帝,諡號太武皇帝,廟號世祖,史稱魏太武帝,南北朝時期傑出的政治家,卓越的軍事家、統帥。

拓跋燾生於魏道武帝天賜五年(408年),為太宗明元皇帝拓跋嗣的長子。母杜氏,魏郡鄴(今河北臨漳縣西南鄴鎮)人,太宗即位,封貴嬪,泰常五年(420年)卒。史稱拓跋燾出生時“體貌瑰異”(《魏書·世祖紀》),太祖道武皇帝拓跋圭奇而悅之,說:“成吾業者,必此子也”(《魏書·世祖紀》)。

泰常七年(422年)四月,拓跋燾受封為泰(太)平王。明元帝亦嗜服寒食散,罹疾經年,災異屢見,頗以自憂。五月,明元帝暗中派人問白馬公崔浩:“《春秋》:星孛北斗,七國之君皆將有咎。今茲日蝕於胃昂,盡光趙代之分野,朕疾彌年,療治無損,恐一旦奄忽,諸子並少,將如之何?其為我設圖後之計。”崔浩說:“陛下春秋富盛,聖業方融,德以除災,幸就平愈。且天道懸遠,或消或應。昔宋景見災修德,熒惑退舍。願陛下遣諸憂虞,恬神保和,納御嘉福,無以暗昧之說,致損聖思。必不得已,請陳瞽言。自聖化龍興,不崇儲貳,是以永興之始,社稷幾危。今宜早建東宮,選公卿忠賢陛下素所委仗者使為師傅,左右信臣簡在聖心者以充賓友,入總萬機,出統戎政,監國撫軍,六柄在手。若此,則陛下可以優遊無為,頤神養壽,進御醫藥。萬歲之後,國有成主,民有所歸,則奸宄息望,旁無覬覦。此乃萬世之令典,塞禍之大備也。今長皇子燾,年漸一周,明睿溫和,眾情所系,時登儲副,則天下幸甚。立子以長,禮之大經。若須並待成人而擇,倒錯天倫,則生履霜堅冰之禍。自古以來,載籍所記,興衰存亡,鮮不由此”(《魏書·崔浩列傳》)。

於是,明元帝當即立拓跋燾為太子,同時任命南平公長孫嵩、山陽公奚斤、北新公安同為左輔;崔浩與太尉穆觀、散騎常侍丘堆為右弼,共同輔佐太子。拓跋燾執政後,明元帝避居西宮,常暗中觀察拓跋燾,聽其決斷,明元帝見拓跋燾多謀善斷,非常高興,對侍臣:“長孫嵩宿德舊臣,歷事四世,功存社稷;奚斤辯捷智謀,名聞遐邇;安同曉解俗情,明練於事;穆觀達於政要,識吾旨趣;崔浩博聞強識,精於天人之會;丘堆雖無大用,然在公專謹。以此六人輔相,吾與汝曹遊行四境,伐叛柔服,可得志於天下矣”(《魏書·崔浩列傳》)。

九月,明元帝大舉伐宋。十一月,命拓跋燾率兵屯塞上,以防柔然。

泰常八年(423年)十一月,明元帝病故,拓跋燾正式即位稱帝,大赦天下。十二月,追其母為密皇后,進司徒長孫嵩爵為北平王,司空奚斤為宜城王,藍田公長孫翰為平陽王,其餘普增爵位各有差。同時,“除禁錮,釋嫌怨,開倉庫,賑窮乏,河南流民相率內屬者甚眾”(《魏書·世祖紀》)。

當時,北魏經拓跋圭、拓跋嗣父子兩代的經營,統一大漠,東破庫莫奚,西敗高車,滅亡匈奴別部劉衛辰,大勝後燕慕容氏,盡取黃河以北山西、河北之地,隔河與南朝劉宋政權相峙。處於上升階段的拓跋氏正雄心勃勃,力圖統一北方,進擊南朝。然而整個北方地區的形勢仍然十分複雜,北方還有赫連大夏、沮渠北涼、乞伏西秦、北燕和柔然等國,特別是柔然,更是不斷犯界侵擾,在拓跋氏統一北方的道路上仍然面臨著許多強硬的對手。同時,南方的劉宋政權亦虎視眈眈,公元424年,劉義隆即位,是為宋文帝。他一面改革內政,整頓吏治,督課農桑,在南方出現了一個社會安定,經濟發展的小康局面,史稱“元嘉之治”。一面積極籌劃北伐,力圖收復武帝劉裕北伐時所丟失的洛陽、虎牢(今河南滎陽縣汜水鎮)、滑台(今河南滑縣東)等河南之地,形成對北魏王朝的又一個威脅。拓跋燾即位後,憑藉其雄才大略,通曉兵法,開始了一系列的軍事活動,在歷次戰爭中,常親自率軍出征,臨陣勇猛,多獲勝利。此外,他還重用漢族大臣崔浩,以其為謀主,崔浩參與了許多重大軍事決策,多謀善斷,屢建功勳,在北魏統一中國北方的一系列戰爭中起了重要作用。

拓跋燾選擇的第一個目標便是柔然。柔然,《魏書》將其蔑稱為蠕蠕,是鮮卑族的一個分支,約在五世紀初,建立起一個東起外興安嶺,西越阿爾泰山,南到大沙漠,北包貝加爾湖的強大遊牧國家,成為拓跋族在北方的一個勁敵。北魏建立之初,柔然便不斷侵擾。

魏始光元年(424年)八月,柔然主紇升蓋可汗得知魏明元帝拓跋嗣病卒,即乘機率步騎6萬攻入雲中(今內蒙古和林格爾西北),殺掠吏民,攻陷盛樂宮。拓跋燾得知後,自率輕騎赴援,經三日二夜才至雲中。紇升蓋率領騎兵將魏主團團圍住,騎逼馬首,共50餘重。魏軍將士大懼,但見拓跋燾顏色自若,魏軍乃安。北魏軍張弓射殺紇升蓋的大將於陟斤,紇升蓋懼而逃去。尚書令劉潔對拓跋燾說:“大檀自恃其眾,必將復來,請俟收田畢,大發兵為二道,東西並進以討之”(《資治通鑑·卷第一百二十》)。拓跋燾納其言。

十二月,拓跋燾命安集將軍長孫翰、安北將軍尉眷分成東西二道,北擊柔然。拓跋燾自率兵屯於柞山(今內蒙古土默恃左旗北)。柔然北逃,北魏軍緊迫其後,大獲而還。

始光二年(425年)十月,拓跋燾為報柔然去年伐喪之恨,親率大軍,分兵5路進攻柔然:拓跋燾從中道;司徒長孫翰等人從東道趨黑漠(今內蒙古興和北部一帶);廷尉卿長孫道生等趨白漠(今內蒙古察哈爾右翼後旗北部地區)、黑漠之間;東平公娥清趨栗園(在中道之西,西道之東);司空奚斤等從西道趨爾寒山。諸軍進至漠南(今蒙古高原大沙漠以南地區),捨棄輜重,皆為輕騎,攜帶15日糧,然後越過大沙漠進擊。柔然各部大驚,紛紛北逃。經過兩次北伐,雖然並沒有使柔然受到沉重打擊,但使得柔然對北魏的侵擾有所緩和。

在八月時,夏主赫連勃勃死,子赫連昌繼位。先是,赫連勃勃立太子赫連瑰,後欲廢赫連瑰而立幼子酒泉公赫連倫,赫連瑰於是攻殺赫連倫,三子太原公赫連昌又率兵攻殺赫連瑰,赫連勃勃即以赫連昌為太子,及赫連勃勃死,赫連昌遂得繼位。拓跋燾聞知勃勃諸子相攻,關中大亂,遂乘機西伐。

始光三年(426年)六月,拓跋燾詔諸臣商討軍情,問道:“今當用兵,赫連、蠕蠕,二國何先?”長孫嵩、長孫翰、奚斤都說:“赫連土著,未能為患。不如先伐蠕蠕,若追而及之,可以大獲;不及則獵於陰山,取其禽獸皮角以充軍實。”崔浩認為:“蠕蠕鳥集獸逃,舉大眾追之則不能及,輕兵追之又不足以制敵。赫連氏土地不過千里,政刑殘虐,人神所棄,宜先伐之”(《資治通鑑·卷第一百二十》)。而尚書劉潔、武京候安原則請求先伐北燕。

九月,拓跋燾欲伐夏國。長孫嵩等不同意,說:“彼若城守,以逸待勞,大檀聞之,乘虛入寇,此危道也”(《資治通鑑·卷第一百二十》)。唯有崔浩贊成。他以天道比附人事,說:“往年以來,熒惑再守羽林,越鉤陳,其占秦亡。又今年五星並出東方,利以西伐。天應人和,時會並集,不可不進”(《北史·崔浩列傳》)。長孫嵩堅持己見,拓跋燾大怒,時長孫嵩為官貪污,拓跋燾遂命武士頓辱長孫嵩。

是月,拓跋燾命司空奚斤率兵4.5萬襲夏蒲阪(今山西永濟西南),宋兵將軍周幾率萬人襲陝城(今河南陝縣),以河東太守薛謹為嚮導。十月,拓跋燾自平城(今山西大同東北)出發。於十一月進至君子津(今內蒙古準格爾旗東北),適逢嚴寒,黃河冰封,遂率輕騎2萬渡河襲擊夏都統萬城(今陝西靖邊東北白城子)。統萬城建於東晉義熙九年(413年),城垣全以夯築,高約8丈,基厚30步,上寬10步,異常堅固。夏主赫連昌正與群臣歡宴,聞魏軍來攻,倉皇率兵出戰。拓跋燾兵至黑水(今陝西橫山西北長城外無定河北岸的支流淖泥河),離統萬城僅三十餘里,夏軍戰敗,敗退入城。門未及閉,魏將豆代田率部乘機殺入西宮,焚其西門而還。赫連昌退入宮內,緊閉大門。夏將代田越過宮牆來降,拓跋燾拜代田勇武將軍。拓跋燾見一時難以攻下,遂於第二天分兵四掠,獲牛馬十餘萬頭。因統萬城堅難下,拓跋燾便對諸將說:“統萬未可得也,它年當與卿等取之”(《資治通鑑·卷第一百二十》)。遂徙其民萬餘家而還。夏弘農太守曹達得知周幾率軍將至,不戰而走。魏軍長驅直入,蒲阪、長安的守將皆棄城出逃。十二月,奚斤入長安。秦、雍一帶的氐、羌皆降於北魏。北涼主沮渠蒙遜及氐王楊玄懼魏兵勢,先後遣使請附於魏。此戰,拓跋燾審時度勢,見統萬城堅而不強攻,採取孤立統萬掃清外圍之策,獲得較大戰果。

始光四年(427年)正月,拓跋燾自統萬城返回平城。赫連昌遣其弟、平原公赫連定率眾2萬往攻長安,力圖奪回這一關中重鎮。拓跋燾聞報後,即下令伐木於陰山(今屬內蒙古),大造攻具,準備再次伐夏。

三月,拓跋燾命高涼王拓跋禮鎮守長安,又遣執金吾桓貸於君子津(今內蒙古準格爾旗東北)造橋。四月,司空奚斤與赫連定相持於長安,拓跋燾欲乘虛襲擊統萬,命司徒長孫翰等率3萬騎為前驅,常山王拓跋素等率步兵3萬作後繼,南陽王伏真等率步兵3萬運送攻具,另以將軍賀多羅率精騎3000居前作候騎,充任前哨。

五月,拓跋燾留下龍驤將軍陸俟督諸軍以防柔然,自率軍從平城出發,經君子津過黃河,至拔鄰山(今內蒙古準格爾旗境)築城,留下輜重,以輕騎3萬倍道先行。群臣認為不妥,便勸阻說:“統萬城堅,非朝夕可拔。今輕車討之,進不可克,退無所資,不若與步兵、攻具一時俱往。”拓跋燾則認為:“用兵之術,攻城最下。必不得已,然後用之。今以步兵、攻具皆進,彼必懼而堅守。若攻不時拔,食盡兵疲,外無所掠,進退無地。不如以輕騎直抵其城,彼見步兵未至,意必寬弛;吾羸形以誘之,彼或出戰,則成擒矣。所以然者,吾之軍士去家二千餘里,又隔大河,所謂‘置之死地而後生’者也。故以之攻城則不足,決戰則有餘矣”(《資治通鑑·卷第一百二十》)。遂行。

六月,拓跋燾至統萬,分兵埋伏於深谷,以少數部眾進抵城下誘戰。時夏將狄子玉降魏,對拓跋燾說:“夏主聞有魏師,遣使召平原公定,定曰:‘統萬堅峻,未易攻拔。待我擒奚斤,然後徐往。內外擊之,蔑不濟矣。’故夏主堅守以待之”(《資治通鑑·卷第一百二十》)。拓跋燾擔心夏軍不出戰,乃退軍以示弱,另遣5000騎西掠居民。適值魏有軍士因犯罪而亡奔於夏,言及魏軍糧盡,士卒食菜,輜重在後,步兵未至,宜急擊之。夏主遂率步騎3萬出擊。長孫翰等人都說:“夏兵步陳難陷,宜避其鋒。”拓跋燾說:“吾遠來求賊,惟恐不出。今既出矣。乃避而不擊,彼奮我弱,非計也”(《資治通鑑·卷第一百二十》)。遂收眾偽遁,引而疲之。夏軍分成兩路追擊。行五六里,時遇風雨,飛沙蔽天,魏軍逆風,不利作戰。宦官趙倪說:“今風雨從賊後來,我向彼背,天不助人。又將士饑渴,願陛下攝騎避之,更待後日。”崔浩喝叱道:“是何言歟!千里制勝,一日之中,豈得變易?賊前行不止,後已離絕,宜分軍隱山,掩擊不意。風道在人,豈有常也”(《北史·崔浩列傳》)?拓跋燾依計而行,分騎兵為左右兩隊,暗出夏軍之後,順風擊之。時拓跋燾因馬蹶而墜地,幾乎被夏兵所獲,幸拓跋齊決死力戰,才擊退夏兵。拓跋燾上馬,刺殺夏尚書斛黎文,又殺騎兵十餘人,身中流矢,仍奮擊不輟。夏軍大敗,魏軍乘勝追至城北,殺夏主之弟河南公赫連滿、侄赫連蒙遜及萬餘人,夏主赫連昌不及入城,逃奔上邽(今甘肅天水)。

不滿二十歲的拓跋燾微服追趕夏兵,直入統萬城,拓跋齊苦苦相勸不可入城,但拓跋燾不聽。夏人察覺後,將城門全部關閉,拓跋燾只好與拓跋齊等人入其宮中,找到些女人的裙子,將其系在槊上,拓跋燾以此吊出城外,才得以倖免。

時值天色已晚,夏尚書僕射問至奉夏主之母出走,長孫翰將8000騎追夏主至高平(今寧夏固原),不及而還。

次日,拓跋燾入統萬城,俘夏王、公、卿、將、校及后妃、宮人等以萬數,又獲馬30餘萬匹、牛羊數千萬頭,府庫珍寶、器物不計其數。此戰,拓跋燾抓住夏軍主力在長安與魏守軍相持之機,乘虛襲擊統萬,以示弱誘夏軍出戰,使夏軍脫離堅固城防工事,在野戰中伏擊殲敵,在作戰中變逆風為順風攻擊,終於大敗夏軍,攻破統萬。

此時,與魏軍相持於長安的赫連定得報統萬城已被攻破,也不敢戀戰,急忙逃奔上邽。次年二月,平北將軍尉眷領兵攻占上邽,赫連昌退保平涼(今甘肅平涼西北),不久,被魏兵所擒。赫連定收拾餘眾,保據平涼,即皇帝位。

當初赫連勃勃在位時,極為奢侈,台榭壯大,皆雕鏤圖畫,被以綺繡,窮極文采。拓跋燾見後,對左右說:“蕞爾國而用民如此,欲不亡,得乎”(《資治通鑑·卷第一百二十》)!

四天后,拓跋燾率軍東還,以拓跋素為征南大將軍,與桓貸、莫雲留守統萬。

拓跋燾為擺脫北面柔然與南朝宋腹背受敵的威脅,在大敗赫連昌、克夏都城統萬(今陝西靖邊東北白城子)後,決意集中力量打擊柔然。神麚二年(429年)四月,拓跋燾召集群臣商議進攻柔然,保太后及公卿大臣擔心宋軍乘機北進,竭力勸阻,只有崔浩支持。尚書令劉浩等人共同推舉太史令張淵、徐辯出面勸阻,二人說:“今年己巳,三陰之歲,歲星襲月,太白在西方,不可舉兵。北伐必敗,雖克,不利於上。”群臣齊聲附和,並說:“淵少時嘗諫苻不可南征,堅不從而敗。今天時人事都不和協,何可舉動”(《魏書·崔浩列傳》)!拓跋燾心中不快,命崔浩與張淵等人辯論。

崔浩難張淵說:“陽者,德也;陰者,刑也。故日蝕修德,月蝕修刑。夫王者之用刑,大則陳諸原野,小則肆之市朝。戰伐者,用刑之大者也。以此言之,三陰用兵,蓋得其類,修刑之義也。歲星襲月,年饑民流,應在他國,遠期十二年。太白行蒼龍宿,於天文為東,不妨北伐。淵等俗生,志意淺近,牽於小數,不達大體,難與遠圖。臣觀天文,比年以來,月行掩昴,至今猶然。其占:‘三年,天子大破旄頭之國。’蠕蠕、高車,旄頭之眾也。夫聖明御時,能行非常之事。古人語曰:‘非常之原,黎民懼焉,及其成功,天下晏然。’願陛下勿疑也”(《魏書·崔浩列傳》)。

張淵等人羞愧難言,辯解說:“蠕蠕,荒外無用之物,得其地不可耕而食,得其民不可臣而使,輕疾無常,難得而制,有何汲汲而苦勞士馬也?”崔浩說:“淵言天時,是其所職,若論形勢,非彼所知。斯乃漢世舊說常談,施之於今,不合事宜也。何以言之?夫蠕蠕者,舊是國家北邊叛隸,今誅其元惡,收其善民,令復舊役,非無用也。漠北高涼,不生蚊蚋,水草美善,夏則北遷。田牧其地,非不可耕而食也。蠕蠕子弟來降,貴者尚公主,賤者將軍、大夫,居滿朝列,又高車號為名騎,非不可臣而畜也。夫以南人追之,則患其輕疾,於國兵則不然。何者?彼能遠走,我亦能遠逐,與之進退,非難制也。且蠕蠕往數入國,民吏震驚。今夏不乘虛掩進,破滅其國,至秋復來,不得安臥。自太宗之世,迄於今日,無歲不警,豈不汲汲乎哉!世人皆謂淵、辯通解數術,明決成敗。臣請試之,問其西國未滅之前有何亡征。知而不言,是其不忠;若實不知,是其無術”(《魏書·崔浩列傳》)。時赫連昌在座,張淵等人自以無先言,慚不能對。拓跋燾非常高興,對大臣們說:“吾意決矣。亡國之臣,不可與謀,信矣哉”(《魏書·崔浩列傳》)。

時道士寇謙之問崔浩:“蠕蠕果可克乎?”崔浩說:“必克。但恐諸將瑣瑣,前後顧慮,不能乘勝深入,使不全舉耳”(《魏書·崔浩列傳》)。

先是,拓跋燾派使者至宋,宋文帝劉義隆讓使者告訴拓跋燾說:“汝趣歸我河南地!不然,將盡我將士之力。”時拓跋燾方議伐柔然,聞後大笑,對公卿說:“龜鱉小豎,自救不暇,夫何能為!就使能來,若不先滅蠕蠕,乃是坐待寇至,腹背受敵,非良策也。吾行決矣”(《資治通鑑·卷第一百二十一》)。

同月,拓跋燾命太尉長孫嵩、衛尉樓伏連留守京都平城(今山西大同東北),司徒長孫翰領兵由西道向大娥山,自率軍由東道趨黑山(今內蒙古巴林右旗北罕山),會攻柔然可汗庭(今蒙古國哈爾和林西北)。

五月,拓跋燾領軍進至漠南(今蒙古高原大沙漠以南地區),捨棄輜重,率輕騎和備用馬匹奔襲,至栗水(今蒙古國翁金河)。柔然紇升蓋可汗無防備,民畜遍野,聞魏軍襲來,驚懼奔散。紇升蓋可汗燒毀廬舍,絕跡西遁。其弟匹黎先管轄東部,聞魏軍至,率部眾欲救其兄,途中遭長孫翰等攔擊,大敗,首領數百人被殺。

六月,拓跋燾領軍沿栗水西進,至菟園水(今蒙古國圖音河),分兵搜討,東西5000里,南北3000里,俘斬甚眾。原屬柔然的高車諸部趁機倒戈,抄掠柔然,歸附北魏。柔然各部前後降魏者30餘萬落,魏軍繳獲戰馬百餘萬匹及大批車輛、兵器、畜產等物資。魏主沿弱水(今蒙古國南境)西行至涿邪山(今阿爾泰山脈東南部)。諸將果然疑慮深入有伏兵,拓跋燾停止追擊,寇謙之以崔浩之言告訴拓跋燾,但拓跋燾未納。

七月,拓跋燾引兵東還,至黑山,以所獲班賜將士。既而,有降者說:“蠕蠕大檀先被疾,不知所為,乃焚燒穹廬,科車自載,將數百人入山南走。民畜窘聚,方六十里中,無人領統。相去百八十里,追軍不至,乃徐徐西遁,唯此得免。”後又聞涼州賈胡之言:“若復前行二日,則盡滅之矣”(《魏書·崔浩列傳》)。拓跋燾深悔之。

八月,拓跋燾至漠南(今蒙古高原大沙漠以南地區),聞高車國東部屯居在已尼陂(今貝加爾湖東南),即遣左僕射安原等率領萬騎馳擊之,降高車諸部數十萬落,獲馬牛羊百餘萬。

十月,拓跋燾還平城,遷徙柔然、高車降附之民至漠南,東至濡源(今河北豐寧西北),西達陰山(今內蒙古陰山山脈),使之耕牧而收其貢賦。命平陽王長孫翰,尚書令劉、左僕射安原及侍中古弼共同鎮撫。

此戰,北魏軍抓住柔然夏則散眾放畜之機,長途奔襲,掩其不備,大破柔然,威脅高車,為穩定北方創造了有利條件。從此,柔然很少主動攻魏。太武帝加崔浩侍中、特進、撫軍大將軍、左光祿大夫,以賞其謀畫之功。

此後,拓跋燾在太平真君四年(443)和十年(449)又兩次親征,擊敗柔然,使柔然怖威北竄,不敢復南,消除了北部邊境的威脅。

擊敗柔然後,拓跋燾整頓了北邊的鎮戍。北魏在北部邊境設定鎮戍,起於道武帝拓跋圭時,其時,拓跋族正步入中原,為免除柔然入侵帶來的後顧之憂,在邊境地區設定鎮戍,配備鎮兵御邊。明元帝拓跋嗣時,又進一步增設鎮戍,在西起五原(今內蒙古包頭西北)、東至赤城(今河北赤城),綿延二千多里的邊境上築長城,配置鎮戍。拓跋燾在征服柔然後,對北邊鎮戍加以完善,使之制度化,西暨五原、東至濡源(今河北東北部灤河),三千多里的邊境上,分設六鎮,徙柔然、高車降附之民居之,各鎮設定府司,增置吏員。不久,又詔令數有戰功,兼悉北境地形的來大千巡撫六鎮,經略布置。這樣,就使原來僅僅為了御邊而設定的鎮戍成為邊境一級地方政權,兼理軍民政務。此後,這一套鎮戍制度便相沿傳至北魏末,直到六鎮起義後,才改鎮為州。

在宋朝,宋文帝劉義隆繼位後,即謀劃收復北魏於泰常七年(422年)奪去的河南諸軍事重鎮。遂於神麚三年(430年)三月,乘北魏剛與北方柔然交戰、黃河以南屯兵減少之機,以右將軍到彥之領兵5萬,統率安北將軍王仲德、兗州刺史竺靈秀的舟師入黃河;又使驍騎將軍段宏率精騎8000直指虎牢(今河南滎陽西北);豫州刺史劉德武率兵1萬繼進;後將軍長沙王劉義欣率兵3萬監征討諸軍事。在此之前,先命殿中將軍田奇出使北魏,告知拓跋燾:此次攻魏只為收復黃河以南失地,不關河北。

拓跋燾大怒。不久,北魏南邊諸將上表告急:“宋人大嚴,將入寇。請兵三萬,先其未發,逆擊之,足以挫其銳氣,使不敢深入”(《資治通鑑·卷第一百二十一》)。還請求殺戮在南境上的河北流民,以絕宋軍嚮導。

拓跋燾詔群臣商討對策,眾人都表示同意。崔浩反對說:“此不可從也。往年國家大破蠕蠕,馬力有餘,南賊震懼,常恐輕兵奄至,臥不安席,故先聲動眾,以備不虞,非敢先發。又南土下濕,夏月蒸暑,水潦方多,草木深邃,疾疫必起,非行師之時。且彼先嚴有備,必堅城固守。屯軍攻之,則糧食不給;分兵肆討,則無以應敵。未見其利。就使能來,待其勞倦,秋涼馬肥,因敵取食,徐往擊之,萬全之計,勝必可克。在朝群臣及西北守將,從陛下征討,西滅赫連,北破蠕蠕,多獲美女珍寶,馬畜成群。南鎮諸將聞而生羨,亦欲南抄,以取資財。是以披毛求瑕,妄張賊勢,冀得肆心。既不獲聽,故數稱賊動,以恐朝廷。背公存私,為國生事,非忠臣也”(《魏書·崔浩列傳》)。拓跋燾納其言。

不久,南邊諸將又上表告急:“南寇已至,所部兵少,乞簡幽州以南勁兵助己戍守,乃就漳水造船嚴備以拒之”(《資治通鑑·卷第一百二十一》)。群臣欲遣騎兵5000,並以漢人司馬楚之、魯軌、韓延之等為將,以招降宋軍。崔浩反認為不妥,說:“非上策也。彼聞幽州已南精兵悉發,大造舟船,輕騎在後,欲存立司馬,誅除劉族,必舉國駭擾,懼於滅亡,當悉發精銳,來備北境。後審知官軍有聲無實,恃其先聚,必喜而前行,徑來至河,肆其侵暴,則我守將無以御之。若彼有見機之人,善設權譎,乘間深入,虞我國虛,生變不難,非制敵之良計。今公卿欲以威力攘賊,乃所以招令速至也。夫張虛聲而召實害,此之謂矣。不可不思,後悔無及。我使在彼,期四月前還。可待使至,審而後發,猶末晚也。且楚之之徒,是彼所忌,將奪其國,彼安得端坐視之。故楚之往則彼來,止則彼息,其勢然也。且楚之等瑣才,能招合輕薄無賴,而不能成就大功。為國生事,使兵連禍結,必此之群矣。臣嘗聞魯軌說姚興求入荊州,至則散敗,乃免蠻賊掠買辦奴,使禍及姚泓,已然之效。”崔浩還說天時不利於宋軍:“今茲害氣在揚州,不宜先舉兵,一也;午歲自刑,先發者傷,二也;日蝕滅光,晝昏星見,飛鳥墜落,宿值鬥牛,憂在危亡,三也;熒惑伏匿於翼軫,戒亂及喪,四也;太白未出,進兵者敗,五也。夫興國之君,先修人事,次盡地利,後觀天時,故萬舉而萬全,國安而身盛。今義隆新國,是人事未周也;災變屢見,是天時不協也;舟行水涸,是地利不盡也。三事無一成,自守猶或不安,何得先發而攻人哉?彼必聽我虛聲而嚴,我亦承彼嚴而動,兩推其咎,皆自以為應敵。兵法當分災迎受害氣,未可舉動也”(《魏書·崔浩列傳》)。

但群臣一齊鼓動拓跋燾出兵,儘管崔浩堅持己見,但拓跋燾難違眾議,命冀、定、相3州造船3000艘分布河津,並將幽州以南戍兵集中於黃河一帶進行防禦。六月,拓跋燾使平南大將軍大毗屯河上,安南大將軍司馬楚之屯潁川(今河南漯河市東北)以防宋軍。

宋到彥之率軍自淮水入泗水,因水淺,日行僅10里,自四月至七月,始抵?昌(今山東東平西北),隨後溯黃河西上。拓跋燾在河南諸鎮兵少,難以抵禦宋軍,遂命主動撤離,北渡黃河。又以陽平公杜超為都督冀、定、相三州諸軍事,鎮守鄴城(今河南臨漳西南),節度諸軍。宋軍未經交戰,即占領滑台(今河南滑縣東)、虎牢(今河南滎陽西北)、洛陽、金墉(今洛陽東北)等城。到彥之各留兵鎮守,並將諸軍推至黃河南岸,西至潼關(今陝西潼關東北),兵力分散。

八月,拓跋燾派遣冠軍將軍安頡督護諸軍擊到彥之。到彥之部將姚聳夫渡河攻冶阪(今河南孟縣西黃河北岸),被安頡部擊敗,死者甚眾。不久,拓跋燾又遣征西大將軍長孫道生會同拓跋大毗屯兵黃河北岸以御到彥之。

正當宋魏交兵之際,夏主赫連定欲收復統萬城(今陝西靖邊東北白城子),遂乘劉宋伐魏之機,於九月遣其弟赫連謂以代攻北魏鄜城(今陝西洛川東南),為魏平西將軍隗歸等所擊敗,死萬餘人,赫連謂以代逃去。赫連定留其弟赫連社乾、廣陽公度洛孤守平涼,自率數萬人在鄜城東截擊隗歸,並遣使約宋合兵伐魏。

拓跋燾聞訊,欲先討赫連定,但群臣反對說:“義隆猶在河中,舍之西行,前寇未可必克,而義隆乘虛,則失東州矣。”拓跋燾猶豫不決,便問計於崔浩,崔浩說:“義隆與赫連定同惡相招,連結馮跋,牽引蠕蠕,規肆逆心,虛相唱和。義隆望定進,定待義隆前,皆莫敢先入。以臣觀之,有似連雞,不俱得飛,無能為害也。臣始謂義隆軍來當屯住河中,兩道北上,東道向冀州,西道沖鄴。如此,則陛下當自致討,不得徐行。今則不然,東西列兵,徑二千里,一處不過數千,形分勢弱。以此觀之,儜兒情見,止望固河自守,免死為幸,無北渡意也。赫連定殘根易摧,擬之必仆。克定之後,東出潼關,席捲而前,則威震南極,江淮以北無立草矣。聖策獨發,非愚近所及,願陛下西行勿疑”(《魏書·崔浩列傳》)。拓跋燾遂納其言。

十一月,拓跋燾領兵圍平涼,赫連社乾等閉城固守。拓跋燾使前夏主赫連昌前往招降,未果。乃命安西將軍古弼等率兵往攻安定(今甘肅涇川北)。夏主赫連定自鄜城還安定,即率步騎2萬救平涼,途中與古弼相遇,弼佯弱後退,夏主追之。拓跋燾遣高車部眾馳擊,夏兵大敗,戰死者數千。夏主赫連定率餘部奔還,登鶉觚原(又名淺水原,今陝西長武西北),設方陣以自固。魏兵進而圍之,斷其水草,夏軍人馬饑渴。赫連定引眾下鶉觚原,被魏武衛將軍丘眷率眾擊敗,大潰,死者萬餘人。赫連定負傷,單騎逃走,收集餘部及民眾5萬,西保上邽(今甘肅天水)。北魏俘夏公侯以下百餘人,乘勝攻克安定。十二月,赫連社乾、度洛孤出降,魏克平涼。夏長安、臨晉、武功等城守將皆棄城而走,關中地區為魏所占。次年六月,赫連定在攻打北涼途中,遭吐谷渾襲擊而被俘,送至平城斬首。赫連夏立國二十五年而亡。此戰,拓跋燾面對宋、夏夾擊態勢,迅速確定先擊夏、後攻宋的方針,作戰中實施攻其必救、圍城打援、示弱佯退、運動中殲敵、切斷糧水等戰法,因而接連獲勝。

在南方戰場,北魏軍於十月渡河,展開全面進攻。連克金墉、洛陽、虎牢。十一月,宋文帝為增加攻魏兵力,加檀道濟為都督征討諸軍事,率眾北上援救。到彥之在滑台附近,得悉洛陽、虎牢等城失守,諸軍相繼奔散,嚇得即欲焚舟南逃。王仲德認為,北魏軍離此尚有千里之遠,滑台駐有強兵,不應舍舟而去。到彥之遂引兵自清水入濟水,至歷城(今濟南),仍恐被魏軍追及,下令焚舟棄甲,步趨彭城(今江蘇徐州)。北魏軍攻濟南(郡治歷城)不下,轉而攻克湖陸(今山東魚台凍南)。魏將安頡繼又督諸軍攻滑台。

神麚四年(431年)正月,檀道濟等自清水往救滑台,至壽張(今山東東平西南),擊敗魏安平公乙旃眷,轉戰至高梁亭(今東平縣境),斬魏濟州刺史悉煩庫結。二月,檀道濟等進至濟上,20餘日間與魏軍交戰30次,多獲勝利。至歷城,因糧秣遭魏軍焚燒而乏食,不能前進。安頡、司馬楚之等得專力攻滑台,拓跋燾復使楚兵將軍王慧龍往助。宋守將朱惰之堅守數月,糧盡,滑台被魏軍攻破,惰之及東郡太守申謨被擒。檀道濟軍糧盡,只得自歷城南還。魏軍獲悉,隨即追擊。檀道濟以“唱籌量沙”之計迷惑魏軍,才得以南歸。

時月,冠軍將軍安頡從南部前線歸來報告說:“義隆敕其諸將,若北國兵動,先其未至,徑前入河,若其不動,住彭城勿進”(《魏書·崔浩列傳》)。戰事的進展與崔浩所預料的完全一樣,拓跋燾對群臣說:“卿輩前謂我用浩計為謬,驚怖固諫。常勝之家,始皆自謂逾人遠矣,至於歸終,乃不能及”(《魏書·崔浩列傳》)。遂於九月升崔浩為司徒。

延和元年(432年)五月,拓跋燾於平城(今山西大同東北)南郊整訓兵馬,準備進攻北燕。前年,北燕主馮跋死,其弟馮弘,盡殺跋諸子,自立為燕天王,國內動亂,於是魏軍乘機伐之。六月,拓跋燾發兵伐燕,同時遣左僕射安原、建寧王拓跋崇等屯兵漠南(今蒙古高原大沙漠以南地區),以防柔然襲其後。

七月,拓跋燾至濡水(今河北東北部灤河),遣安東將軍奚斤徵發幽州(治今北京城西南)民眾及密雲(今屬北京)丁零族萬餘人,運攻具,出南道,會師於燕都和龍(今遼寧朝陽)。拓跋燾經遼西至和龍,北燕石城太守李崇等十郡降於魏。拓跋燾以其民3萬人挖圍塹以困和龍。

八月,北燕主馮弘派數萬人出城挑戰,為魏昌黎公拓跋丘、河間公拓跋齊所擊破,死萬餘人。北燕尚書高紹率萬餘家保羌胡固,魏主攻之,斬紹。魏平東將軍賀多羅攻帶方(今遼寧義縣北),撫軍大將軍永昌王拓跋健攻建德(今遼寧建昌西北),驃騎大將軍樂平王拓跋丕攻冀陽(今遼寧凌源境),皆拔之。

九月,拓跋燾引兵西還,徙營丘、成周、遼東、樂浪、帶方、玄菟6郡民眾3萬家於幽州。此戰,拓跋燾部署周密,留兵防守柔然,挖塹圍困和龍,從而為其拔除北燕其他軍鎮創造了有利條件。

延和二年(433年)二月,北魏平涼地區匈奴族,休屠部落人征西將軍金崖,羌族人、涇州刺史狄子玉與安定鎮將延普爭權,金崖、子玉舉兵攻延普,不克,退保胡空谷(今陝西彬縣西南)。拓跋燾以虎牢鎮大將陸俟為安定鎮大將,擊金崖等,皆擒之。從而平定了地方鎮將相互爭權的作戰。

延和三年(434年)閏三月,休屠(今甘肅武威北)金當川率眾圍攻北魏陰密(今甘肅靈台西南)。四月,魏徵西大將軍、常山王拓跋素率兵擊之,拓跋燾也往助戰,俘斬金當川。

七月,拓跋燾至隰城(今山西汾陽),為降服不依附於魏的少數民族,命陽平王拓跋它督諸軍擊山胡(即稽胡,奴別種)白龍於西郡(治隰城)。拓跋燾輕視山胡,僅帶數十騎登山觀戰。白龍於十餘處埋伏壯士掩擊之,拓跋燾墜馬,險些被擒,賴有內入行長陳建等拚死相救,才得脫險。九月,魏軍擊敗山胡部眾,斬白龍。十月,於五原大破白龍餘眾,斬數千人。

拓跋燾於延和元年(432年)攻北燕後,此後更是屢次進攻北燕,燕國日危,上下驚恐。北魏太延元年(435年)十一月,燕主馮弘派遣尚書陽伊請迎於高麗國。北魏太延二年(436年)二月,燕主遣使入貢於魏,並請送侍子。拓跋燾疑其有詐,不許。同時派使者往東方高麗等諸國告諭北燕主之罪,使不得與通,或有奔逸,則不得容受。三月,魏平東將軍娥清、安西將軍古弼率領精銳騎兵1萬攻燕,平州刺史拓跋嬰率遼西諸軍前往會合。四月,娥清、古弼攻克北燕重鎮白狼城(今遼寧喀喇沁左翼蒙古族自治縣西南)。此時,高麗王遣其將軍葛盧、孟光率眾數萬隨陽伊至和龍(今遼寧朝陽)迎燕主,助燕抗魏,高麗軍屯於和龍城東的臨川。北燕尚書令郭生見燕民不願遷徙,乘機叛燕附魏,開和龍城門欲納魏軍。魏軍恐有詐,不敢入。郭生即領兵攻燕主馮弘,弘引高麗兵自東門進城,兩軍交戰,郭生中流矢而死。五月,燕主下令焚毀宮殿,率領龍城兵民逃往高麗。北燕歷28年而亡。

太延四年(438年)七月,拓跋燾率大軍自五原(今內蒙古包頭市西北)北伐柔然,以樂平王拓跋丕督15將出東道,永昌王拓跋健督15將出西道,拓跋燾率主力出中道。進至浚稽山(約今蒙古國土拉河、鄂爾渾河上源以南一帶),中道又分兩路:陳留王拓跋崇自大澤向涿邪山(今蒙古國阿爾泰山脈東南部一帶),拓跋燾從浚稽北向天山,西登白阜(今蒙古國抗愛山脈西北部的一支),未見柔然而還。時漠北大旱,無水草,人馬多死。

太延五年(439年)三月,北涼主沮渠牧犍嫂李氏和牧犍姐對遠嫁沮渠牧犍的魏公主下毒。拓跋燾聞後,派人將公主治好,並令沮渠牧犍交出李氏,沮渠牧犍置之不理。拓跋燾遣使至北涼,得悉北涼主沮渠牧犍喜於傳播柔然可汗妄言:去歲魏帝伐我大敗,不能復振。拓跋燾又派尚書賀多羅出使涼州,觀察虛實,賀多羅返回平城後,說牧犍外修臣禮,內實悖逆。

拓跋燾知其稱藩懷有二心,便決定伐涼,並問計於崔浩,崔浩說:“牧犍噁心已露,不可不誅。官軍往年北伐,雖不克獲,實無所損。於時行者內外軍馬三十萬匹,計在道死傷不滿八千。歲常羸死,恆不滅萬,乃不少於此。而遠方承虛,便謂大損,不能復振。今出其意,不圖大軍卒至,心驚駭騷擾,不知所出,擒之必矣。且牧犍劣弱,諸弟驕恣爭權從橫,民心離解。加比年以來,天災地變,都在秦涼,成滅之國也。”拓跋燾說:“善,吾意亦以為然。”又命群臣商討,弘農王奚斤等三十餘人反對出兵,說:“牧犍西垂下國,雖心不純臣,然繼父職貢,朝廷接以蕃禮。又王姬厘降,罪未甚彰,謂宜羈縻而已。今士馬勞止,宜可小息。又其地鹵斥,略無水草,大軍既到,不得久停。彼聞軍來,必完聚城守,攻則難拔,野無所掠。”尚書古弼、李順等人也說:“自溫圉河以西,至於姑臧城南,天梯山上冬有積雪,深一丈余,至春夏消液,下流成川,引以溉灌。彼聞軍至,決此渠口,水不通流,則致渴乏。去城百里之內,赤地無草,又不任久停軍馬,斤等議是也。”拓跋燾將崔浩之言告之群臣,群臣無言,只是說:“彼無水草”崔浩反駁說:“《漢書·地理志》稱:‘涼州之畜,為天下饒。’若無水草,何以畜牧?又漢人為居,終不於水草之地築城郭,立郡縣也。又雪之消液,絕不斂塵,何得通渠引曹,溉灌數百萬頃乎?此言大抵誣於人矣。”李順等又辯解說:“耳聞不如目見,吾曹目見,何可共辨!”李順在出使涼州時,涼王沮渠蒙遜時有傲慢之語,唯恐李順報告朝廷,所以多次以金寶賄賂他,他便就隱瞞了實情。崔浩聽說後,向拓跋燾告發,時拓跋燾正寵待李順,並不相信。此時,崔浩說:“汝曹受人金錢,欲為之辭,謂我目不見便可欺也”(《魏書·崔浩列傳》)!隱蔽在後面的拓跋燾聽到這裡,轉身出來,聲色俱厲地斥責奚斤等人,群臣這才不敢再說什麼,只好唯唯諾諾。

六月,拓跋燾率兵從平城(今山西大同市東北)出發,使侍中、宜都王穆壽輔助太子拓跋晃監國,又令大將軍、長樂王嵇敬,輔國太將軍、建寧王拓跋崇領兵2萬屯漠南(今蒙古高原大沙漠以南地區),以防柔然。同時命公卿草書遣責北涼主沮渠牧犍,列數其12項罪狀,並勸其:“若親帥群臣委贄遠迎,謁拜馬首,上策也。六軍既臨,面縛輿櫬,其次也。若守迷窮城,不時悛悟,身死族滅,為世大戮。宜思厥中,自求多福”(《資治通鑑·卷第一百二十一》)!

隨後自雲中渡過黃河,於七月至上郡屬國城(漢置屬國於上郡以安置降胡,稱屬國城),留下輜重,部署諸軍:以撫軍大將軍、永昌王拓跋健,尚書令劉吉與常山王拓跋素為前鋒,兩道並進;驃騎大將軍、樂平王拓跋丕,太宰、陽平王杜超為後繼;以平西將軍源賀為嚮導。源賀為故南涼主禿檀之子,南涼原據姑臧,後為北涼所占。拓跋燾向源賀徵求攻取涼州的方略,源賀回答說::“姑臧城旁有四部鮮卑,皆臣祖父舊民,臣願處軍前,宣國威信,示以禍福,必相帥歸命。外援既服,然後取其孤城,如反掌耳”(《資治通鑑·卷第一百二十一》)。拓跋燾稱善。

八月,拓跋健獲得河西(即河西走廊與、泊水流域一帶)畜產20餘萬。北涼主未肯出迎,一面遣使求救於柔然,一面派其弟征南大將軍董來領兵萬餘出戰於姑臧城南,北涼兵望風奔潰。拓跋燾遣使曉諭北涼主出降,沮渠牧犍得報柔然將攻魏邊塞,猜測魏帝可能還師,遂閉城固守。其侄沮渠祖城出降,拓跋燾俱知城內情況,於是分兵圍攻。由於源賀引兵招慰城附近諸部下3萬餘落,故拓跋燾得專攻姑臧。拓跋燾見姑臧水草豐盛,由此恨李順,對崔浩說:“卿之昔言,今果驗矣。”崔浩說:“臣之言不敢不實,類皆如此”(《資治通鑑·卷第一百二十三》)。

九月,北涼主沮渠牧犍之侄沮渠萬年率部降於魏。姑臧城潰,北涼主率文武5000人出降。北涼歷39年而亡。繼之,魏軍又攻克張掖、樂都、酒泉等地,皆留將鎮守。

是歲,西域鄯善、龜茲、疏勒、焉耆等國並遣使朝貢,北魏控制了西域廣大地區。從太延元年(435年)起,拓跋燾多次遣使者出使西域,有效地行使了統治。此戰,拓跋燾見時機成熟,即乘虛發兵攻涼,把勸降和武力攻擊相結合,並利用原南涼主之子招降舊部以孤立打擊北涼,因而一舉獲勝。

至此,北魏統一了中國北方。西晉末年以來歷時135年的十六國時期結束(前秦統一北方的時間很短,故未算在內)為北方社會經濟文化的恢復和發展提供了有利條件。中國歷史正式進入了南北朝時期。在戰爭中,拓跋燾採取多項措施,如整頓稅制,分配土地給貧人,安置流民,引用大批漢人參政,旨在加強北魏的封建化進程,加強與中原地主的結合,穩定社會,發展經濟。這些又使北魏國勢日盛,為其統一北方奠定了堅實基礎。

北涼被魏滅後,原北涼主沮渠牧犍之弟沮渠無諱收集餘部投奔堂弟沮渠唐兒於敦煌(今甘肅敦煌西)。太延六年(440年)正月,沮渠無諱率眾攻魏酒泉(今屬甘肅),魏守將元絮輕之,出城與語,被俘。三月,沮渠無諱克酒泉。四月,又攻張掖(今甘肅武威西北)。五月,復圍張掖,不克,退保臨松(今甘肅南裕回族自治縣東南)。拓跋燾不再加討,僅以詔曉諭。八月,沮渠無諱使其中尉梁偉至永昌王拓跋健處請降,並歸還酒泉郡、元絮及所俘將士等。拓跋燾命安南將軍尉眷留鎮涼州。

太平真君二年(441年)正月,魏以沮渠無諱為征西大將軍、涼州牧、酒泉王。四月,沮渠唐兒叛沮渠無諱,沮渠無諱留堂弟天周守酒泉,與弟宜得引兵擊唐兒於敦煌,唐兒敗死。魏以沮渠無諱終為邊患,遂遣鎮南將軍奚眷率軍攻酒泉。十一月,克酒泉,俘殺沮渠天周。沮渠無諱因乏食,且畏魏兵強盛,乃謀西渡流沙,遂遣其弟安周西擊鄯善國。沮渠安周不能克,退保其東城。

太平真君三年(442年)四月,沮渠無諱率萬餘家,棄敦煌西就沮渠安周。未至,鄯善主比龍聞而畏之,率其眾西奔且末(今屬新疆)。沮渠無諱遂占據鄯善。

在太平真君二年時仇池(今甘肅西和西南)氐王楊難當率眾攻宋蜀地失敗,後逃至魏。仇池遂為宋軍所占。太平真君三年七月,拓跋燾宣稱為氐王楊難當報仇,命安西將軍古弼督隴右諸軍及殿中虎賁與武都王楊保宗自祁山(今甘肅東南部渭水、西漢水間山地)南進;征西將軍皮豹子與琅邪王司馬楚之督關中諸軍自散關(今陝西寶雞西南大散嶺上,地當秦嶺南北交通孔道)西進,會攻仇池;又派譙王司馬文思督洛、豫諸軍南攻襄陽(今屬湖北),征南將軍刁雍東攻廣陵(今江蘇揚州西北)。

太平真君四年(443年)正月,皮豹子進擊樂鄉(今湖北境),宋將王奐之等戰敗被殺。魏軍攻下辯(今甘肅成縣西),宋將強玄明等也戰死。二月,宋北秦州刺史胡崇之率部與魏軍戰於濁水城(今甘肅成縣西南),戰敗被擒,餘眾逃還漢中。宋將姜道祖兵敗,降於魏,魏軍遂占領仇池。

是年九月,拓跋燾率軍至漠南(今蒙古高原大沙漠以南地區),捨棄輜重,以輕騎襲擊柔然。分兵4路:樂安王拓跋范、建寧王拓跋崇各統15將出東道,樂平王拓跋丕督15將出西道,拓跋燾出中道,中山衛拓跋辰督15將為後繼。拓跋燾至鹿渾谷(今蒙古後杭愛省沃勒吉特東南鄂爾渾河之東)與柔然敕連可汗遭遇。魏太子拓跋晃認為:“賊不意大軍猝至,宜掩其不備,速進擊之。”而尚書令劉潔則認為:“塵之盛者,由軍士驚怖擾亂故也,何得營上而有此塵乎”(《資治通鑑·卷第一百二十四》)!其眾必多,需待大軍到後再擊之。拓跋燾遲疑不決,柔然因而得遁。魏軍追至石水(今蒙古境內色楞格河上源哈努依河),不及而還。

不久,俘獲的柔然兵說:“柔然不覺魏軍至,上下惶駭,引眾北走,經六七日,知無追者,始乃徐行”(《資治通鑑·卷第一百二十四》)。拓跋燾深恨之。從此,軍國大事,皆與太子相謀。

時魏尚書令劉潔久典機要,恃寵自專,太武帝心中厭惡。太平真君五年(444年)二月,拓跋燾再次準備攻打柔然,劉潔說:“蠕蠕遷徙無常,前者出師,勞而無功;不如廣農積穀以待其來”(《資治通鑑·卷第一百二十四》)。拓跋燾問計於崔浩,崔浩堅決支持出兵,說:“往擊蠕蠕,師不多日,潔等各欲回還。後獲其生口,雲軍還之時,去賊三十里。是潔等之計過矣。夫北土多積雪,至冬時常避寒南徙。若因其時,潛軍而出,必與之遇,則可擒獲”(《魏書·崔浩列傳》)。拓跋燾從其言,分兵四路進攻柔然。劉潔恨拓跋燾不用其言,想讓魏軍失敗。時拓跋燾與諸將期會鹿渾谷,劉潔便使諸將誤期未至。拓跋燾欲單獨攻擊,劉潔又進行阻止,讓拓跋燾等待諸將。拓跋燾在鹿渾谷等候六天,諸將仍不至,柔然卻已遠逃,追之不及。回軍時,經大漠,魏軍糧盡,士卒多死。劉潔又暗中派人驚擾魏軍,勸拓跋燾輕軍而還,但拓跋燾未從。劉潔又以軍出無功,請拓跋燾治崔浩之罪,拓跋燾說:“諸將失期,遇賊不擊,浩何罪也”(《資治通鑑·卷第一百二十四》)!後崔浩將劉潔之事告訴拓跋燾,拓跋燾將其關押起來。在劉潔隨拓跋燾出征時,便對親黨說:“若車駕不返,吾當立樂平王”(《資治通鑑·卷第一百二十四》)。拓跋燾知道後,將劉潔夷滅三族。劉潔得勢時,好作威福,諸將破敵,所得財物皆分與劉潔。劉潔死後,抄其家產,財資巨萬。拓跋燾每言及此事,無不咬牙切齒。

六月,吐谷渾王慕利延之侄緯世謀降於魏,被殺。緯世之弟叱力延等8人奔魏,魏以叱力延為歸義王。八月,叱力延等請魏發兵討伐慕利延,拓跋燾使晉王伏羅督諸軍進擊。九月,伏羅等至樂都(今屬青海),引兵從小路襲吐谷渾,至大母橋。吐谷渾王慕利延大驚,逃奔白蘭山(今青海黃河源西北布爾汗布達山),其侄拾寅奔河西(指河西走廊與湟水流域一帶),魏軍斬首5000餘級。慕利延堂弟伏念等率1.3萬落降於魏。

太平真君六年(445年)四月,拓跋燾再次攻打吐谷渾,遣征西大將軍、高涼王拓跋那等領兵攻吐谷渾王慕利延於白蘭山(今青海黃河源西北布爾汗布達山),秦州刺史封敕文、安遠將軍乙鳥頭率部擊慕利延之侄什歸於袍罕(今甘肅臨夏西南)。北魏再次遣兵攻破吐谷渾,其王慕利延逃往西域的作戰。七月,什歸得悉魏軍將至,棄城逃走。八月,封敕文等入枹罕,將其民眾幹家遷入上邽,留乙鳥頭部鎮守枹罕。拓跋那部進至白蘭山東北的寧頭城,慕利延擁其部落過沙漠西逃。前吐谷渾王慕瑣之子被囊領兵迎戰,被拓跋那擊破。被囊逃走,魏中山公杜豐率精騎追擊,度三危山(今甘肅敦煌東南),至雪山,俘被囊及什歸等,送往平城(今山西大同東北)。慕利延只得率餘部西入于闐(西域國名,今新疆和田境),殺其王,據其地,死者數萬人。

北魏滅北涼後,鄯善國因其地與魏鄰近,恐魏借通使之便探知內情,乘虛而入,遂截斷魏通往西域之道。至此,西域之路不通已有數年。是年四月,拓跋燾命散騎常侍萬度歸徵發涼州(治今甘肅武威)以西兵馬進攻鄯善(都伊循城,今新疆若羌縣東米蘭)。八月,萬度歸進至敦煌(今甘肅敦煌西),留下輜重,以輕騎5000渡過流沙,襲鄯善。鄯善王真達出降。萬度歸留軍屯守後,與真達還至平城(今山西大同市東北)。西域復通。

拓跋燾不但有卓越的軍事才能,還有傑出的政治才能。在北魏統一北方的過程中,拓跋氏越來越多地受到漢族先進文化的影響,隨著黃河流域的重新統一,自拓跋圭時就已開始的封建化進程,在拓跋燾統治時期出現了一個飛躍。

拓跋氏封建化的主要途徑是通過與漢族士人相結合,吸取漢族傳統的統治思想、經驗和政治制度。早在拓跋圭統治時,就十分注意收羅漢族士人,凡有士大夫求見者,無論少長,皆引入賜見,存問周悉,凡有才能者,鹹蒙敘用。登國十年(395年),拓跋圭大破後燕軍,於俘虜中耀拔了漢族士人賈彝、賈閏、晁崇等,參議政事,開始了與漢族士人的合作。拓跋燾統治時,將這種合作的規模進一步擴大,一方面,通過兼併戰爭,將各個割據政權中有才識的漢族士人搜羅一空。始光四年(426年),魏軍攻克夏都統萬,拓跋燾便將在赫連昌政權中任職的漢族士人毛修之、趙逸、胡方回、張淵、徐辨等人請入北魏政府任職。太延五年(439年)平涼之後,更是將涼州境內著名的儒家學者搜羅一空,皆禮而用之。另一方面,又頻頻下詔州郡,禮請各地著名的漢族士人入仕北魏,僅神麚四年(431年)一次就征請了范陽盧玄、博陵崔綽、趙郡李靈、河間邢潁、勃海高允、廣平游雅、太原張偉等數百名漢族士人,根據才能學識,分別委用,勃海高允晚年寫有《高士頌》一文,頌揚了拓跋燾對漢族士人的重用,描繪了當時北魏政府中“髦士盈朝,而濟濟之美興焉”的盛況。

拓跋燾統治時期大批漢族士人入仕北魏政權,標幟著從拓跋圭時開始的拓跋族與漢族士人的合作基本完成,從而意味著拓跋族的封建化將進入一個新的階段。

政治上,拓跋燾積極吸取漢族傳統的統治經驗和政治制度。

秦漢以來,舉凡是有所作為的漢族統治者,都十分重視吏治,因為吏治的清明與否直接危及社會的治亂,拓跋燾也吸取了漢族的統治經驗,在漢族士人的幫助下,以儒家學說為指導思想,著力整頓吏治。

北魏初,百官無俸祿制度,各級官吏侵奪公私財物的現象十分嚴重。地方官吏求欲無厭,截沒官物入於私囊;武將盜沒軍資,縱兵掠搶。官吏的貪婪聚斂增加了勞動人民的負擔,成為社會矛盾激化的根源之一,拓跋燾對此採取了嚴厲措施。一方面多次下詔令嚴厲制止官吏的貪殘行為,並規定百姓可以告發地方官吏不守法者,以加強對地方官吏的檢舉督察;另一方面通過巡行察訪了解官吏政績,不稱職者罷免,有惡行者處之以法。征西將軍皮豹子侵沒官財,被免職流徙統萬;鎮西將軍王斤任意調發,民不堪受,拓跋燾調查確實後,處以斬刑;大臣丘堆藉口軍糧缺乏,縱兵掠奪,亦被斬首。始光四年(427年),拓跋燾巡行中山(今河北內長城以南,保定以西,唐縣以東和滹沱河以北地區)時,一次就罷免地方官有貪污劣跡者十數人。由於處置嚴厲,大臣犯法,無所寬假,因此,拓跋燾統治時期不少官吏勤於政事,客觀上有利於人民生活和社會生產的正常進行。

北魏初,雖也有律令,但十分原始,帶有奴隸製法律的殘酷性。拓跋圭時,隨著拓跋族步入中原,開始吸取漢族封建律令。拓跋燾繼位後,進一步修訂律令,徵用漢族士人崔浩、游雅、高允等先後三次更訂律令,大量吸收中原漢族律令條文,使之更適合漢族情況。

鼓勵進諫。中國自秦漢以來,形成封建專制主義的中央集權國家,皇帝手握大權,生殺任性,至高無上,一切聽憑皇帝個人意志處理,臣下只能唯命是從,順旨照辦。但也有一些比較開明的皇帝,能兼聽納諫,拓跋燾在這方面也較為注意。如尚書令古弼秦請上谷(今河北懷來東南)一帶貧民無田,可縮減宮廷苑囿土地以賜民,正逢拓跋燾與給事中劉樹在下棋,顯出不願聽古弼陳奏的樣子。於是,古弼就上去抓住劉樹的頭,把他從床上拉下來,並用手揪劉樹的耳朵,用拳頭捶劉樹的背,罵道:“朝廷不治,就是你的罪!”拓跋燾一看此種情景,馬上放下棋子對古弼說:“不聽奏事,實在是我的錯。”並同意將苑囿占用土地的一半分給貧民。拓跋燾的納諫雖然比不上後世的唐太宗,但就當時的社會歷史條件來說,也可算是佼佼者了。

從上面幾個方面可以看出,拓跋燾在統治手段和制度上都較多地吸取了漢族統治階級的做法,從而標幟著拓跋族封建化在政治上的加深。

經濟上,拓跋燾也吸取了漢族統治階級的傳統政策,勸課農桑,崇尚節儉。

拓跋族原是草原遊牧部落,對農業生產方式較為陌生,入主中原後,面臨的是以農耕為主的社會經濟,而歷代漢族政權也都是把勸課農桑作為一項最主要的工作來進行的,隨著拓跋族完成對北方的統一,也越來越認識到農業生產的重要性,拓跋燾統治時期,採取了一系列措施以勸課農桑。一方面沿用魏晉以來的封建賦稅制度戶調式,凡有徵發,由縣宰召集鄉邑三長計貲定課,裒多益寡,九品混通。另一方面又沿用歷代漢族政權的做法,將勸課農桑作為衡量地方牧守政績的主要標準,由刺史明考優劣,以確定官吏的升降臧否,對那些煩擾百姓,妄加徵發,損害了農業生產的官吏輕者罷免,重者給以法律處分。因此,在拓跋燾統治時期,北魏政府中出現了不少勤於職守的地方官吏,黃河流域的農業生產也逐步得到了恢復。

崇尚節儉。拓跋燾在生活上是比較節制的,衣食車馬,取給而已,不好珍麗,食不二味。不僅自己如此,對後宮嬪妃也要求如此。當群臣建議大修平城宮室時,拓跋燾明確表示:財者軍國之本,不應輕費,國家興衰在德不在城,拒絕了大臣們的建議。由於統治階級崇尚節儉,使老百姓的賦役負擔相應減輕,也有助於經濟的恢復和發展。

思想上,拓跋燾也象漢族封建政權一樣,倡導儒學,崇尚文教。

在中國封建社會中,自西漢武帝以來,儒家學說成為社會上占統治地位的思想,歷代封建統治階級都通過尊奉儒學,崇尚文教來加強自己的地位。北魏初,忙於徵戰,對此是很不注意的,拓跋燾統一北方後,開始把崇尚文教作為其統治政策的一個重要方面,太平真君五年(444年),拓跋燾發布宣文教令,認為此前因軍國多事,未宣文教,非所以整齊風俗,示軌則於天下,規定自王公至於卿土,其子息皆得詣太學受學。並採取了一系列具體措施。

興辦學校,選拔儒家學者講學,如敦煌學者索敞,以儒學見拔為中書博士,專門從事貴族子弟的教育,篤勤訓授十餘年,其學生中位至尚書牧守者數十人。河內溫(今河南溫縣西南)人常爽,置學館於溫水(今南盤江)之右,教授學生七百餘人,不少人後來位居要職。通過這些儒家學者的努力,北魏的教育事業走到了正軌,京師學業,翕然復興。

整理經籍。晉末動亂,隨之又是一百多年的十六國分裂割據,中原儒家經籍的散失十分嚴重,拓跋燾統治時期,任用一批儒家學者在這方面做了許多工作,如索敞撰編的《喪服要記》,將儒家經典中有關喪禮的篇章輯成一冊,為拓跋族繼承和吸取儒家喪儀禮節提供了根據和方便。他如《易》、《樂》、《詩》諸經也都組織人力加以注釋整理。

修編國史。修史本是中國自古以來的優良傳統,殷商以來,政府中就設有專職史官,但北魏初,這一工作卻停頓了。拓跋燾在平涼之後,根據司徒崔浩的建議,招集了段承根、陰仲達等一批河西學者,編修國史,從而使綿延數千年的修史傳統在北魏時期得到了繼承和發展。

拓跋燾採取的崇尚文教政策,使中國傳統的封建文化很快地為拓跋族所熟悉和接受,因此,司馬光和胡三省都說:北魏自平涼後,儒風始振。尤值一提的是,隨著學校的建立,教育的發展,儒家經典的整理刊行,提高了拓跋族的漢文化水平,培養了一批精通儒家學說的拓跋族知識分子,從而成為以後孝文帝改制的社會基礎與思想基礎,因此,拓跋燾的崇尚文教政策為後來的太和改制起了奠基作用。

還有一點值得一提,就是大規模滅佛。

太平真君七年(446年),拓跋燾在崔浩的建議下,下詔滅佛。拓跋族入主中原後,承中原佛法之事,接受了佛教這一思想武器,用它來敷導民俗,因此,從拓跋圭開始,北魏統治者大都敬禮沙門。拓跋燾繼位之初也是如此,每引高德沙門,與共談論。但是,佛教的發展,也給北魏的統治帶來一些不利因素和影響。

佛教勢力的發展,佛教徒的大量增加,使國家控制的戶口相應減少,拓跋燾在位時,東征西討,南北設防,尤需大量人力;佛教所宣揚的理論雖然從本質上講是有利於封建統治的,但個別僧侶的誇誕大言也會超越封建政治軌道,使得王法廢而不行;尤其是北魏初承漢代遺風,讖緯方術流行,無論朝廷民間都篤信不疑,拓跋燾也是如此,軍政大事往往先予卜問,一些佛教徒也藉助於鬼神方術擴大其影響,這些都在一定程度上妨礙了拓跋燾皇權的加強。太延四年(438年),拓跋燾詔令五十歲以下沙門盡皆還俗,以從征役,解決翌年西伐北涼所需的人力問題,太平真君五年(444年)正月,拓跋燾又下滅佛詔,指責沙門之徒,假西戎虛誕,生致妖孽,非所以壹齊政化,布淳德於天下。規定自王公以下至於庶人,有私養沙門及師巫、金銀工巧之人在家者,限於二月十五日前遣送官曹,不得藏匿。過期不送,一經查實,沙門身死,主人門誅,以加強政治控制。太平真君七年(446年),拓跋燾因鎮壓蓋吳起義到長安,其隨從牧馬到一寺院,發現內藏武器,遂報告拓跋燾,經搜查後又發現數以萬計的贓賄之物和密室等不法證據。在大臣崔浩的進言下,是年,拓跋燾發出了更為嚴厲的滅佛詔:佛圖形象及佛經盡皆擊破焚燒,沙門無少長悉坑之,將滅佛推向了高潮。經過拓跋燾的滅佛,北方地區佛教勢力一時陷於衰落,直到拓跋燾死後,繼位的文成帝拓跋浚頒布了復佛法詔,才得以復甦並發展。

拓跋燾在政治、經濟、思想文化領域中所推行的這些政策和措施對社會的安定、經濟的發展都起有積極作用,也加速了拓跋族的封建化進程。但是,拓跋燾畢竟是封建帝王,他沒有擺脫民族的界限,更沒有停止過對各族人民的壓迫和剝削,因此,在拓跋燾統治時期,民族矛盾和階級矛盾仍然十分激烈,太平真君六年(445年),關中地區爆發了盧水胡蓋吳領導的武裝起義。

關中地區自魏晉以來已成為多民族聚居區,這裡生活著漢、匈奴、氐、羌、鮮卑、盧水胡、屠各等少數民族,西晉時人江統曾說:關中之人百餘萬口,戎狄居半。加之十六國時,匈奴、氐、鮮卑等少數民族曾在這裡建立過政權,因此關中地區更成為各族人民交錯居住區。北魏徵服關中後,對這裡的各族人民實行民族高壓政策,強行遷徙到京師平城,以加強控制,被遷徙者一路顛沛流離,死於途中者往往十之三四。有的則被充作各種府營雜戶,供封建國家各部門驅使奴役。更有甚者,將被征服地區的人民充當肉籬,如正平元年(451年),拓跋燾率軍進攻劉宋盱眙(今江蘇盱眙)城時,寫信給守將臧質說:“吾今所遣斗兵,盡非我國人,城東北是丁零與胡,南是三秦氐、羌。設使丁零死者,正可減常山、趙郡賊;胡死,正減并州賊;氐、羌死,正減關中賊。卿若殺丁零、胡,無不利”(《宋書·臧質列傳》)。從這一事例中可以看出拓跋燾迫害其他各族人民的手段是十分殘忍的。再加上拓跋燾用兵西北,關中首當其衝,這裡的人民承受的賦役負擔尤重。因此,關中地區的反抗鬥爭也就特別激烈,屢有發生,聲勢浩大的蓋吳起義便是其中的代表。

蓋吳是盧水胡人。盧水胡是匈奴別部,因居於盧水而得名,自東漢以來聚居於湟中(今青海湟水兩岸),其後漸分布於秦、隴,杏城(今陝西黃陵西南)就是渭北盧水胡的聚居區,北魏平定關中後,在這裡設定軍鎮,加強對盧水胡的控制,因此,蓋吳起義首先在這裡爆發。

九月,不堪北魏統治的蓋吳於杏城(今陝西黃陵西南)聚眾反魏,擁眾10餘萬,遣使上表依附南朝宋。十月,魏長安鎮副將拓跋紇領兵攻蓋吳,拓跋紇敗死。拓跋燾又徵發高平敕勒部的騎兵赴長安(今西安西北),命將軍叔孫拔統領並(今太原西南)、秦(今甘肅天水)、雍(今山西永濟西南)三州兵馬屯於渭水之北,共御蓋吳軍。

十一月,蓋吳遣另一支部隊的統帥白廣平進攻新平(今陝西彬縣),安定(今甘肅涇川北)諸胡群起回響;蓋吳又分兵攻臨晉(今陝西大荔東南)以東,為魏將章直部擊敗,溺死於黃河者3萬餘人。蓋吳又西向長安發展,在渭北被魏將叔孫拔部擊敗,死3萬餘人。時遷居於河東(今山西永濟西南)蜀人薛永宗聚眾回響蓋吳,襲擊聞喜(今屬山西),為當地地主武裝所擊退。拓跋燾命薛拔糾合宗族百姓,列營於黃河沿岸,阻斷蓋吳和薛永宗兩部義軍往來之路;又使殿中尚書拓跋處直等率2萬騎攻薛永宗,殿中尚書乙拔率3萬騎攻蓋吳,西平公寇提率萬騎攻白廣平。蓋吳自稱天台王,下設文武百官。

太平真君七年(446年)正月,拓跋燾至東雍州(治今山西臨汾),攻打薛永宗城壘。太武帝問崔浩:“今日可擊不?”崔浩說:“永宗未知陛下自來,人心安閒,北風迅疾,宜急擊之,須臾必碎。若待明日,恐其見官軍盛大,必夜遁走”(《魏書·崔浩列傳》)。拓跋燾納其言,率軍進攻,第二天圍其壘,大敗薛永宗,薛永宗與家人皆赴汾水死而。

翌日,拓跋燾從汾陰渡河,至洛水橋。聞蓋吳在長安以北,拓跋燾認為渭北之地無穀草,欲渡渭南,循渭水西進,便問崔浩:“蓋吳在長安北九十里。渭北地空,穀草不備。欲渡渭南西行,何如?”崔浩說:“蓋吳營去此六十里,賊魁所在。擊蛇之法,當須破頭,頭破則尾豈能復動?宜乘勢先擊吳。今軍往,一日便到。平吳之後,回向長安,亦一日而至。一日之內,未便損傷。愚謂宜從北道。若從南道,則蓋吳徐入北山,卒未可平”(《魏書·崔浩列傳》)。拓跋燾未從,沿渭水南岸西進,抵達戲水(今陝西臨潼東北)。蓋吳得訊,果然散入北地山,軍無所克,拓跋燾大為後悔。

二月,魏帝至長安,經熬厘(今陝西周至東),歷陳倉(今陝西寶雞市東),還至雍城(今陝西鳳翔東南),所過之處,盡殺與蓋吳有通謀者。乙拔等諸軍於杏城大破蓋吳義軍,蓋吳遣使向宋求援。宋文帝劉義隆以蓋吳為都督關、隴諸軍事、雍州刺史、北地公;並使雍、梁二州陳兵於邊境,以為聲援。

五月,蓋吳收集所部兵馬,聚於杏城,自號秦地王;聲勢復振。拓跋燾又遣永昌王拓跋仁、高涼王拓跋那督長安以北諸軍進攻蓋吳。六月,北魏發冀、相、定三州兵2萬人,屯長安南山諸谷,以防蓋吳逃逸;又發司、幽、定、冀四州兵10萬修築京畿外圍要塞,廣縱千里,以堵擊蓋吳。

八月,高涼王拓跋那擊破蓋吳,俘其二叔,予以收買。不久,蓋吳被其叔所殺(一說在作戰時中流矢而亡)。拓跋仁又擊敗白廣平、路那羅等義軍。至此,蓋吳起義失敗。在鎮壓蓋吳起義的過程中,拓跋燾對沿途回響起義的各族人民進行了殘酷殺戮,力圖以民族高壓政策來扼殺反抗鬥爭,暴露了其統治者的本性。

此後,拓跋燾繼續四處用兵。

是年三月,宋人顏白鹿私入魏境,為魏所俘,將殺之。顏白鹿詐稱宋青州刺史杜驥使其來歸降魏。拓跋燾信以為真,命司徒崔浩給杜驥寫信,並且令永昌王拓跋仁、高涼王拓跋那率兵往迎,攻宋冀州刺史申恬於歷城(今濟南)。杜驥遣其司馬夏侯祖歡等率兵救歷城。魏軍遂攻兗(今屬山東)、青(今山東益都)、冀(今河北冀縣)三州,殺掠甚眾,至清水(故道起今山東梁山,東北經東阿、歷城等地,以至於海)以東而還。

三月,魏金城人邊固、天水人梁會與秦、益二州雜民萬餘戶不滿北魏統治,占據上邽(今甘肅天水)東城反魏,攻逼西城,為魏秦、益二州刺史封敕文所部擊退。時氐、羌民萬餘人,休官、屠各部族民眾2萬餘人起兵回響邊固和梁會。封敕文擊斬邊固,餘眾推梁會為主,繼續與敕文等相攻。五月,拓跋燾遣安豐公間根率騎援上邦,未至,梁會謀欲棄東城逃走。封敕文先已在上東城外掘塹,嚴兵防守,斷其逃路,梁會乘夜突圍,激戰竟夜,雙方死傷皆眾。封敕文考慮敵“知無生路,人必致死,必傷士眾,未易可平。若開生路,賊必上下離心,克之易矣”(《魏書·封敕文傳》)。遂採取圍三缺一戰術開其逃路,爾後以騎兵追擊;同時以白虎幡招降,瓦解其眾。梁會軍大部實殲,俘獲4500餘人,起事失敗。

八月,安定(今甘肅涇川北)盧水胡人劉超等不堪北魏民族壓迫,聚眾萬餘人反魏,拓跋燾以長安鎮將陸俟領兵擊之。陸俟初以單騎赴劉超營,曉以利害,以結姻戚誘之。劉超自恃其眾,無降意。陸俟又率200騎往劉超營寨,見劉超戒備甚嚴,遂縱酒盡醉而歸。不久,陸俟複選敢死士500齣外打獵,至劉超營,先約以酒醉為號進擊,後與劉超暢飲。陸俟見時機成熟,即佯醉上馬大呼,手斬劉超,部眾應聲縱擊,殺傷以千數。起事失敗。

太平真君九年(448年),魏成周公萬度歸率兵攻破西域(玉門、陽關以西,蔥嶺以東,巴爾喀什湖以南地區),焉耆國(今屬新疆)。當時焉耆為西域城邦,都員渠城(今新疆焉耆回族自治縣南)。東距高昌900里,西離龜茲900里,中間都是沙磧地帶。因多次剽劫北魏出使西域的使臣,拓跋燾於九月遣萬度歸率軍往攻。度歸部出發時僅有5000輕騎和少量糧食,靠取糧於途中,來保證連續進軍,度歸領軍從東面攻焉耆邊守,拔左回、尉犁二城(焉耆國內共有9城)。進而圍攻員渠城,焉耆王鳩屍卑那率4萬人出城守險抵抗。萬度歸選募壯勇,持短兵器衝擊,鳩屍卑那部眾大潰,皆被俘虜。焉耆王初逃入山中,後見其國盡為萬度歸所占,乃逃奔龜茲。魏太武帝令附於魏的唐和(原北涼將領)和車師國大帥、前部王車伊洛率所部會同萬度歸征討西域。唐和說降柳驢以東6城,隨後聯兵攻克波居羅城。十二月,萬度歸奉命率騎1000西擊龜茲,留唐和鎮守焉耆。電茲造鳥羯目提等領兵3000抵禦,萬度歸將其擊敗,斬首200餘,獲駝馬而還。此時,柳驢戍主乙直伽陰謀叛魏,唐和擊斬之。從此,諸胡降服,西域再次平定。

太平真君十年(449年)正月,拓跋燾乘柔然敕連可汗逝世不久,其子吐賀真(號處可汗)新立,國勢未固,親率部眾分3路大舉北伐柔然。命高涼王拓跋那從東路,略陽王拓跋羯兒從西路,拓跋燾與太子拓跋晃為中路,出涿邪山(一作涿塗山,約當今蒙古國阿爾泰山脈東南部一帶)。吐賀真別部帥爾綿他拔等率千餘家來降。是時,魏軍已行軍數千里。柔然處可汗率眾遠遁。

九月,拓跋燾再領大軍伐柔然,以拓跋那出東道,拓跋羯兒出中道,與諸軍約期會於地弗池(今蒙古境)。處可汗集中精兵,圍攻拓跋那部,約數十重。拓跋那部掘塹堅守,與之相持數日。處可汗率眾幾次挑戰,皆被拓跋那所部擊破。處可汗以為拓跋那眾少而能堅守,必有大量援軍將至,遂連夜撤圍離去。拓跋那引兵追擊,經9日夜。處可汗遂丟棄輜重,越穹隆嶺遠走。拓跋那一路收集柔然所棄輜重,引軍還與拓跋燾會於廣澤(今蒙古境)。拓跋羯兒收集柔然民畜共百餘萬。從此,柔然漸趨衰弱,不敢再擾魏。

太平真君十一年(450年)二月,宋文帝劉義隆得知北魏軍將攻宋,即詔令淮河、泗水沿岸各州郡:若魏來攻,兵少,則各堅守;大至,則遷民歸壽陽(今安徽壽縣)。邊戍未能察明敵情。不久,拓跋燾自率步騎10萬攻宋,南頓(今河南項城西南)太守鄭琨、潁川(今河南許昌)太守郭道隱皆棄城逃走。是時,宋豫州刺史、南平王劉鑠鎮守壽陽,遣左軍行參軍陳憲代理汝南郡事,率部眾鎮守懸瓠(今河南汝南)。懸瓠為東晉、南北朝時期的兵家必爭之地,此時守軍不滿千人,北魏軍南下後即將其包圍。

三月,北魏軍開始晝夜連續攻城,製作樓車,臨城發射弓矢,矢下如雨。並以大鉤於衝車之端破壞城牆樓堞。陳憲令城中負戶以汲,率眾加固女牆,外立木柵以拒之。魏軍以蝦蟆車填塹,肉搏登城,陳憲督厲將士苦戰,積屍與城等。北魏軍踏屍上城,與宋軍短兵相接,宋軍以一當百,殺傷魏軍數以萬計,但城中死者也過半。拓跋燾遣永昌王拓跋仁率步騎萬餘,驅掠6郡民眾北屯汝陽(今河南商水西北)。時徐州刺史、武陵王劉駿鎮守彭城(今江蘇徐州),奉命派遣騎兵帶3日糧往襲魏軍。劉駿調集1500騎,分5軍,遣參軍劉泰之率安北騎兵行參軍桓謙之、田曹行參軍臧肇之、集曹行參軍尹定、武陵左常侍杜幼文、殿中將軍程天祚等直趨汝陽。魏軍判斷宋之救兵只會自壽陽來,卻未防備彭城。劉泰之等潛進,突襲魏軍,殺3000餘人,燒其輜重,魏軍奔散,被魏軍所驅掠的民眾也得以逃走。魏軍探知劉泰之兵少又無後繼,復聚兵反攻。垣謙之先退,引起宋軍驚亂,皆棄仗而逃。魏軍殺劉泰之,俘程天祚,臧肇之溺水而死。只逃回900餘人和400匹馬。宋文帝劉義隆又派南平內史臧質至壽陽,與安蠻司馬劉康祖共同率兵救援懸瓠,拓跋燾命殿中尚書任城公拓跋乞地真率兵迎擊,臧質等擊斬拓跋乞地真。魏軍攻懸瓠40餘日,未克,遂於四月撤圍還平城。

六月,司徒崔浩修撰國史,實書拓跋氏祖先事跡,並刻之於石,列於衢路,引起拓跋貴族的不滿,拓跋燾詔令誅浩及參與修史的宋欽、段承根等人,共一百二十八人,皆滅五族,與崔氏為姻親者如范陽盧氏、太原郭氏、河東柳氏等也未能倖免,並皆滅族。史稱“國史之獄”,崔浩被誅成為北魏時期一場最大的文字獄。

時宋文帝見北魏不斷派兵南犯,欲伺機北伐。得悉魏誅殺崔浩,又見河道通暢,柔然遣使遠來,誓為犄角,遂不顧多數大臣 反對,於宋元嘉二十七年七月遣大軍伐北魏。以青、冀二州刺史蕭斌督寧朔將軍王玄謨、太子步兵校尉沈慶之、鎮軍胳議參軍申坦等水軍入黃河西進;太子左衛率臧質、驍騎將軍王方回直搗許昌、洛陽(今屬河南);除、兗二州刺史武陵王劉駿、豫州刺史南平王劉鑠各率所部,從東西兩翼同時北上;梁州、南秦、北秦三州刺史劉秀之進擊汧、隴(隴東一帶);太尉、江夏王劉義恭出駐彭城(今江蘇徐州),節度諸軍。由於兵力不足,宋廷又徵發青、冀、徐、豫、南兗、北兗6州的民丁,從中三丁抽一,五丁征二,並賞募有武藝的壯士;因軍費不足,一面發動臣民捐獻金帛,一面又下令向富民、僧尼借貸。

時建武司馬申元吉引兵趨碻磝(今山東茌平西南),魏濟州刺史王買德棄城逃走;蕭斌遣將軍崔猛傾兵攻樂安(今山東廣饒北),魏青州刺史張淮之也棄城而去。蕭斌與沈慶之留守稿礅,王玄謨部進圍滑台(今河南滑縣東)。雍州刺史隨王劉誕遣中兵參軍柳元景、振威將軍尹顯祖、奮武將軍魯方平、建武將軍薛安都、略陽太守龐法起率兵趨弘農(今河南靈寶東北)。豫州刺史南平王劉鑠遣中兵參軍胡盛之趨汝南(今屬河南),另一路由中兵參軍梁坦率部向長社(今河南長葛,東北)。長社守將魏荊州刺史魯爽棄城逃走。幢主王陽兒擊破魏豫州刺史拓跋仆蘭,仆蘭敗逃豫州治所虎牢(今河南滎陽西北);劉鑠又遣安蠻司馬劉康祖率部助梁坦,進逼虎牢。

面對宋軍大舉進攻,拓跋燾審實度勢,認為:“馬今未肥,天時尚熱,速出必無功。若兵來不止,且還陰山避之。國人本著羊皮褲,何用綿帛!展至十月,吾無憂矣”(《資治通鑑·卷第一百二十五》)。

九月,拓跋燾引兵南下救滑台,同時命太子拓跋晃屯漠南以防備柔然,吳王拓跋余鎮守京都平城(今山西大同東北)。隨後徵發州郡兵5萬分發給諸軍。

十月,拓跋燾率大軍渡黃河,至枋頭(今河南濬縣西南),號稱百萬,威震遠近。王玄謨恐懼,倉惶撤滑台之圍逃走,在魏軍追擊下,死萬餘人,部眾潰散幾盡,丟棄軍資器械無數。蕭斌乃命剛從滑台退還的王玄謨守碻磝,申坦、垣護之據清口(清水入黃河之口處),自率諸軍還歷城(今濟南)。

閏十月,龐法起等諸軍攻入盧氏(今屬河南),又攻克弘農,進逼潼關(今陝西潼關東北)。此時,拓跋燾下令全面反攻,諸將分道進擊。永昌王拓跋仁率部自洛陽趨壽陽(今安徽壽縣),尚書長孫真率部趨馬頭(今安徽懷遠縣),楚王拓跋建率部趨鍾離(今安徽鳳陽東北),高涼王拓跋那率部自青州趨下邳(今江蘇睢寧西北),拓跋燾自東平趨鄒山(即鄒嶧山,今山東鄒縣東南)。

十一月,柳元景督軍攻克陝城(今河南三門峽西),龐法起等攻克潼關。關中豪紳和羌胡民眾紛紛前來依附。宋文帝以王玄謨敗退,魏兵深入,柳元景等不宜孤軍獨進為由,召還諸軍。

魏永昌王拓跋仁先後攻克懸瓠(今河南汝南)、項城(今河南沈丘)。宋文帝恐魏軍進至壽陽,急召劉康祖還軍。拓跋仁率8萬騎於壽陽北數十里的尉武追及劉康祖。康祖率眾8000結車營與之激戰,因寡不敵眾,中矢而亡,所部多戰死。魏軍損失亦重,死萬餘人,進而攻占尉武。拓跋仁進逼壽陽,焚掠馬頭、鍾離,劉鑠據壽陽城固守。魏太武帝率軍占領蕭城,攻彭城未克。

十二月,引兵南下,使中書郎魯秀趨廣陵(今江蘇揚州西北),拓跋那趨山陽(今江蘇淮安)、拓跋仁趨橫江(今安徽和縣東南),所過肆意殘殺,城邑望風奔潰。時輔國將軍臧質部遭魏攻擊,敗潰,棄輜重器械,僅率700人退入盱眙城。盱眙太守沈璞以郡當衝要,已早有備,魏軍來攻,即與臧質率兵抗擊。拓跋燾見城堅難克,即留將圍守,自率大軍進至瓜步山(今江蘇六合東南),伐葦為筏,聲言欲渡江直搗建康(今南京)。建康城內外戒嚴。凡戶見丁,悉征入伍,王公以下子弟皆從役。為防魏軍南渡,宋文帝命領軍將軍劉遵考等領兵分守津要,陳艦列營,沿江巡邏;太子劉劭鎮石頭城(今南京西),統領水軍;吏部尚書江湛兼領軍將軍,處理一切軍務。

太平真君十二年(451年)正月,拓跋燾因魏軍無水師,無法渡江,只好求和親,但被拒絕。拓跋燾見宋沿江防備,難於突破防線,望江興嘆,遂從瓜步山北撤。

魏軍回軍途中進攻盱眙,制鉤堞車、衝車等攻具,輪番攻城,短兵肉搏,三旬未克。由於軍中多染疾疫,又聞宋遣水軍自海入淮水,並令彭城守軍斷魏軍歸路,即於二月燃燒攻具退走。魏軍經過彭城後,聞有追兵,於是盡殺所俘士民而去。駐於彭城的宋太尉劉義恭因畏懼魏軍,不敢追擊。

此戰,宋文帝在連年征戰,國力漸衰,兵力不足,缺乏善於統軍御將的帥才的情況下,又貿然北伐。而每逢將領出師前,宋文帝又常授以成律,交戰中遇到情況變化,也需待朝廷詔令決定,因而宋軍被動退縮,常常貽誤戰機,導致北伐失敗。這次進攻,使宋國受到嚴重損失,國力大削,元嘉之治,自此而衰矣。

正平元年(451年)六月,太子拓跋晃卒。先是,拓跋燾出征在外,都以太子拓跋晃監國,拓跋晃為政精察,而中常侍宗愛,性險暴,多不法,拓跋晃惡之。宗愛還與太子寵臣仇尼道盛、任平城等有隙,恐受其害,遂於拓跋燾前誣告道盛等,拓跋燾誅殺道盛、任平城,東宮官屬亦多誅連坐死,太子拓跋晃憂鬱而死。事後,拓跋燾頻有追悔之意,宗愛恐受誅,遂於正平二年二月甲寅(即公元452年3月11日,關於拓跋燾的死亡時間,《魏書·世祖紀》和《北史·世祖本紀》均為三月甲寅,有誤,這裡以《資治通鑑》為準)殺拓跋燾於宮中。時年四十五歲,葬於雲中金陵,諡號太武皇帝,廟號世祖。

以下是《魏書·世祖紀》對拓跋燾性格的評價:

帝生不逮密太后,及有所識,言則悲慟,哀感傍人,太宗聞而嘉嘆。暨太宗不豫,衣不釋帶。性清儉率素,服御飲膳,取給而已,不好珍麗,食不二味;所幸昭儀、貴人,衣無兼彩。群臣白帝更峻京邑城隍,以從《周易》設險之義,又陳蕭何壯麗之說。帝曰:“古人有言,在德不在險。屈丐蒸土築城,而朕滅之,豈在城也?今天下未平,方須民力,土功之事,朕所未為,蕭何之對,非雅言也。”每以財者軍國之本,無所輕費,至賞賜,皆是死事勳績之家,親戚愛寵未曾橫有所及。臨敵常與士卒同在矢石之間,左右死傷者相繼,而帝神色自若。是以人思效命,所向無前。命將出師,指授節度,從命者無不制勝,違爽者率多敗失。性又知人,拔士於卒伍之中,惟其才效所長,不論本末。兼甚嚴斷,明於刑賞。功者賞不遺賊,罪者刑不避親,雖寵愛之,終不虧法。常曰:“法者,朕與天下共之,何敢輕也。”故大臣犯法,無所寬假。雅長聽察,瞬息之間,下人無以措其奸隱。然果於誅戮,後多悔之。司徒崔浩既死之後,帝(指宋文帝劉義隆)北伐,時宣城公李孝伯疾篤,傳者以為卒也。帝聞而悼之,謂左右曰:“李宣城可惜。”又曰:“朕向失言。崔司徒可惜,李宣城可哀。”褒貶雅意,皆此類也。

點評:拓跋燾雄才大略,聰明雄斷。在位期間,借二世之資,奮征伐之氣,遂戎軒四出,周鏇險夷。掃統萬,平秦隴,翦遼海,盪河源,南夷荷擔,北蠕削跡,廓定四表,一舉統一了中國北方,同時也是中國歷史上第一位飲馬長江的少數民族統帥,當時也是北魏武功鼎盛的時期,其卓越的軍事才能,在中國歷史也極為罕見。此外,他廣泛搜羅漢族士人,整肅吏治,修訂律令,督課農桑,崇尚儒學,推動了北魏的封建化進程。《魏書·世祖紀》稱:遂使有魏之業,光邁百王。於北魏諸帝而論,此言亦不為過也。但拓跋燾也有不足之處,這使他最終無法終統一中國。第一,拓跋燾在戰術上始終沒有形成殲滅戰的思想,特別是與宋朝的作戰中,多以攻城為主,雖憑藉強大軍事力量取得多次勝利,但自身也損失很大。第二,未盡用崔浩之謀,甚為遺憾。第三,他的征戰多是掠奪性的,靠的是武力征服,而魏軍卻極為殘暴,從而遭到宋朝軍民的頑強抵抗。而且拓跋燾對所占之城也不進行治理,無法鞏固其勝果。此外,魏軍對其他民族的軍隊都是採取奴役政策,所以內部的矛盾很深,這些都始北魏不具備統一中國的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