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勒簡介

石勒

石勒(274—333.8.17),字世龍,原名,上黨郡武鄉縣(山西榆社縣境)人,羯族,十六國時期後趙的建立者, 傑出的政治家、軍事家、統帥。

石勒這個姓名,是後來汲桑替他取的。他的祖先是匈奴別部羌渠種落的後裔,祖父名叫耶奕於,父親周曷朱,又名乞翼加,都曾為部落小帥。石勒出生後,經過西晉的短期統一,隨即進入八王之亂的混亂年代。

石勒十四歲時,隨同邑人到洛陽做小買賣,曾倚上東門長嘯,被大官僚王衍看到,王衍對左右說:“向者胡雛,吾觀其聲視有奇志,恐將為天下之患”(《晉書·石勒載記》)。遂派人來抓他,幸而石勒已先離開。石勒“壯健有膽力,雄武好騎射”(《晉書·石勒載記》)。其父周曷朱性格凶粗,不被部落的人所依附。周曷朱便讓石勒代父督攝所部胡人,很得人心。

并州(山西省大部及鄰近的河北、內蒙部分地區)一帶,魏晉以來,官僚地主們擁有許多佃客。尤其是“太原諸部,亦以匈奴胡人為佃客,多者數千”(《晉書·王恂傳》)。石勒青年時由於生活貧困,就曾當過鄔人郭敬、陽曲寧驅的佃客。郭、寧認為石勒不同於一般人,所以對石勒另眼相待,並且在困難時還能對石勒予以周濟。

西晉太安年間,并州發生饑荒,社會動盪不安,胡人佃客乘機散走,石勒就投靠於寧驅。北澤都尉劉監要縛賣石勒為奴,寧驅把他藏匿起來,幸而獲免。於是石勒潛行,擬轉投納降都尉李川,路上遇到郭敬,泣訴饑寒之苦,郭敬即以貨賣所得,供給石勒的衣食。石勒目擊當時災荒嚴重和掠賣胡人為奴事,因而建議郭敬:“今者大餓,不可守窮。諸胡飢甚,宜誘將冀州(河北中、南部及山東西端與河南北端)就谷,因執賣之,可以兩濟”(《晉書·石勒載記》)。郭敬深以為然,但此事議而未行。

時并州刺史、東瀛公司馬騰已經採用建威將軍閻粹之計,令將軍郭陽、張隆等,虜捉諸胡,兩人共鎖於一枷,驅向山東(太行山以東一帶)出賣。石勒當時二十多歲,也在被掠賣者之中。幸而郭陽是郭敬的族兄,郭時是郭敬的侄兒,他們受郭敬之託,所以石勒在路上未吃大苦。到山東後,石勒被賣與茌平(山東茌平縣)人師歡家為奴。

在兵荒馬亂的時代,老百姓時常聽到鼓角之聲、或者產生鼓角之聲的錯覺,這是不足為怪的。石勒和諸奴在田野耕作時,就常聽到這種聲音。石勒還說到在家鄉種田時,同樣也曾聽到這種聲音,並說:“吾幼來在家恆聞如是”(《晉書·石勒載記》)。大家即將此告知師歡,師歡也因石勒相貌非凡,就免掉石勒奴僕的身份。

師歡的家鄰近於西晉的一個牧馬場,師歡與牧帥汲桑常相往來。石勒藉機以善於相馬為由結識了汲桑,從此開始了收攬人才、積聚力量的工作。起初召集到王陽、夔安、支雄、冀保、吳豫、劉膺、桃豹、逯明等八騎,後郭敖、劉征、劉寶、張曀仆、呼延莫、郭黑略、張越、孔豚、趙鹿、支屈六等十人,也來投奔,號稱十八騎。石勒就以這十八騎為基本力量,向茌平牧場東面的赤龍、驥等馬苑中奪得苑馬,乘馬到遠方掠奪絲綢珍寶等物,用以結好於汲桑。

這時,八王之亂已經進行多年。汝南王司馬亮、楚王司馬瑋早已於元康元年(291年)被殺;趙王司馬倫於永寧元年(301年)稱帝,但於同年被殺;齊王司馬冏、長沙王司馬乂也相繼敗死;永興元年(304年),成都王司馬穎為皇太弟,於盪陰大敗晉惠帝,逼遷惠帝於鄴(河北臨漳縣西南)。這時,東瀛公司馬騰、安北將軍王浚舉兵攻鄴,司馬穎戰敗,挾惠帝南走洛陽,河間王司馬顒又派張方逼惠帝與成都王穎西入長安。同年,匈奴劉淵於左國城(山西離石縣東北)稱漢王,李雄於成都稱蜀帝。即永興二年(305年),東海王司馬越起兵西攻長安,司馬顒懼怕不敵,廢除司馬穎皇太弟的位號。但司馬越的軍隊終於攻入長安,司馬顒、司馬穎最後都被殺死,司馬越掌握了軍政大權,擁立了晉懷帝,八王之亂結束。

當成都王司馬穎西入長安後,鄴城空虛,司馬穎的舊將公師藩就於七月起兵,自稱將軍,於趙、魏地區起兵反晉,眾達數萬。石勒隨即同汲桑一起,投奔公師藩。這時,“桑始命勒以石為姓,勒為名焉”(《晉書·石勒載記》),石勒的姓名由此而來,從這裡看不出與昭武九姓的石氏有何聯繫。公師藩連克郡縣,殺二千石、長吏等晉官吏。於是,公師藩命石勒為前隊督,轉而攻打鄴城。結果晉范陽壬司馬琥遣其將苟晞率部前往救援,與廣乾太守丁紹合擊,公師藩敗退。次年八月,公師藩率軍由白馬(今河南滑縣東)南渡黃河時,遭苟晞軍突襲,被斬。汲桑、石勒逃匿於茌平(今山東茌平西南)的牧苑中。

石勒初次作戰就遭到失敗,但他並不氣餒。他率領苑中牧人,劫出郡縣獄中囚徒,並招納山澤逃亡之人,許多人都來歸附,他就帶領這支隊伍協助汲桑。

永嘉元年(307年)三月,汲桑再次起兵反晉,自稱大將軍,以石勒為掃虜將軍,任前鋒,連克郡縣。汲桑宣稱為成都王司馬穎報仇,討伐東海王司馬越及其弟弟東瀛公司馬騰。司馬騰這時已進爵為新蔡王,鎮守鄴城。鄴城經過戰亂,府庫空虛,人民生活痛苦。司馬騰自并州東下時,盡攜府藏所有,又掠賣胡人,所得資財甚豐,但十分吝嗇,不肯濟人之急,因此,“人不為用”(《資治通鑑·卷第八十六》)。五月,汲桑大破晉魏郡太守馮嵩,長驅直入鄴城(今河北臨漳西南),汲桑與石勒一舉攻下鄴城,馬騰輕騎出逃,為汲桑部將李豐所殺。汲桑軍殺萬餘人,掠婦女珍寶而去。

汲桑等又轉兵自延津(今河南汲縣東)渡黃河,南攻兗州(治廩丘,今山東鄆城西北)。此時,掌握晉大權的東海王司馬越聞訊大驚,急命苟晞及將軍王贊迎擊。雙方在平原(今山東平原西南)、陽平(今山東莘縣)之間相持數月,交戰30餘次,互有勝負。七月,司馬越親自統兵屯守官渡(今河南中牟東北),聲援苟晞。八月,苟晞擊敗汲桑於東武陽(今山東朝城西),汲桑退守清淵(今河北館陶西北)。九月,苟晞繼續追擊,破汲桑營壘8座,斬萬餘人。汲桑、石勒率餘部準備投奔漢王劉淵,於赤橋(今山東聊城西北)遭晉冀州刺史丁紹截擊,再敗,汲桑逃向茌平,石勒逃奔樂平(今山西和順西北)。

這時,胡部大(少數民族的一部之長)張[勹+背]督、馮莫突,擁眾數千人,壁於上黨(山西襄垣縣東)。石勒前往相從,深被親昵。石勒對張[勹+背]督說:“劉單于舉兵誅晉,部大距而不從,豈能獨立乎?”張[勹+背]督說:“不能。”石勒說:“如其不能者,兵馬當有所屬。今部落皆已被單于賞募,往往聚議欲叛部大而歸單于矣,宜早為之計”(《晉書·石勒載記》)。張[勹+背]督素無智略,接受了這一建議,於十月隨石勒歸附漢王劉淵。石勒不但自己招徠人馬,而且擴大了劉氏勢力,劉淵自然十分高興,就封張[勹+背]督為親漢王,馮莫突為都督部大,而封石勒為輔漢將軍、平晉王。石勒改張[勹+背]督姓名為石會,意思是張[勹+背]督幸而與石勒自己相會合。

十二月,“乞活”(因饑荒而出外求食的隊伍稱乞活軍)田甄、田藺、薄盛等起兵,汲桑被擊殺于樂陵(今山東惠民西北)。

時烏桓族的張伏利度,擁眾二千人,壁于樂平,劉淵屢次相招而不來。於是,石勒假裝得罪了劉淵,投奔伏利度,伏利度大悅,和石勒結為兄弟,派勒帶兵攻掠,所向無敵,深為諸胡人所畏服。石勒知道自己是眾望所歸,就借一次聚集的機會,抓住伏利度,並即當眾詢問:“今起大事,我與伏利度孰堪為主”(《晉書·石勒載記》)?諸胡人皆推石勒。石勒當場釋放伏利度,帶領這支隊伍歸於劉淵。劉淵加封石勒為督山東征討諸軍事,將伏利度部眾撥與石勒指揮。從此,石勒既獲得了張[勹+背]督和張伏利度的部眾,又是在漢劉淵政權的統領下,形成一支相當獨立的軍事力量,和初起時的依附汲桑、公師藩的情況大不相同,而且日益發展和壯大起來。

石勒歸附匈奴劉氏的漢王國後,在名義上是接受漢王國的指揮,事實上也得到劉氏指揮下其他部隊的聲援和配合,從而成為匈奴劉氏的一支方面軍,馳騁疆場,既助劉氏滅掉西晉,也逐步為自己建立後趙政權打下基礎。

晉永嘉二年( 漢元熙五年,308年)正月,漢王劉淵為擴展疆土,滅亡西晉,分遣其子撫軍將軍劉聰等10將南攻太行山一帶要地,石勒等10將進攻冀州。二月,石勒進攻常山(今河北正定西),為晉驃騎大將軍、都督東夷、河北諸軍事王浚所擊敗。五月,劉聰攻河東(今山西夏縣西北),遭晉督護北宮純反擊,失利。七月,劉淵親率軍攻平陽(今山西臨汾西南),晉平陽太守宋抽逃走,河東太守路述戰死,劉淵遂遷都於蒲子(今山西隰縣),收降鮮卑陸逐延、氐單征部。九月,石勒及王彌攻鄴城(今河北臨漳西南),晉魏郡太守和郁棄城而逃。晉廷遣車騎將軍王堪屯兵東燕(今河南封丘北)阻擊石勒;豫州刺史裴憲屯白馬(今河南滑縣東)抵禦王彌;平北將軍曹武屯大陽(今河南三門峽市北)防範蒲子漢軍。

十月,劉淵即帝位,改元永鳳。封石勒為平東大將軍,持節。十一月,晉上黨太守劉惇率鮮卑兵攻壺關(今山西長治北),擊敗漢鎮東將軍綦毋達。石勒、劉靈等率眾3萬人攻魏郡(治鄴城)、汲郡(治今河南汲縣)、頓丘(今河南濮陽北)等地,各地塢堡武裝50餘壘叛晉歸漢。石勒即假予這些壘主以將軍、都尉的名號,給予印綬,從中選其強壯者5萬人為漢軍,“老弱安堵如故,軍無私掠,百姓懷之”(《晉書·石勒載記》)。至此,石勒實力驟增。

石勒幫助劉氏沉重打擊了西晉,永嘉三年(309年),劉淵封石勒為安東大將軍,開府置左右長史、司馬、從事中郎等僚屬。於是,進而俘斬了魏郡太守王粹、冀州西部都尉馮沖,並攻殺乞活赦亭、田禋等。

三月,晉左積弩將軍朱誕降漢,向漢王劉淵具告晉都洛陽防禦孤弱,勸其進攻。劉淵遂以滅晉大將軍劉景為大都督、朱誕為前鋒都督,率兵攻黎陽(今河南濬縣東北),克之;又敗晉車騎將軍王堪於延津(今河南汲縣東)。

劉淵為從北側掩護太行山以東方面的作戰,於四月派石勒攻巨鹿(今河北寧晉縣南)、常山(今河北正定西),鏇又對冀州(治信都,今河北冀縣)展開攻擊,連克郡縣塢堡百餘個,部眾增至10餘萬。此時石勒將在這一帶所羅致的“衣冠人物,集為君子營。乃引張賓為謀主。始署軍功曹,以刁膺、張敬為股肱,夔安、孔萇為爪牙,支雄、呼延莫、王陽、桃豹、逯明、吳豫等為將率”(《晉書·石勒載記》)。由於吸收漢族地主中的才智之士為其出謀劃策,從此,石勒這支軍隊才真正成為多謀善戰的軍事力量。

不久,劉淵命征東大將軍王彌與楚王劉聰會攻壺關(今山西長治北),以石勒率7000人為前鋒。晉并州刺史劉琨遣部將韓述、黃肅分兵兩路阻擊,劉聰擊敗韓述於西澗(今山西長治西),石勒破黃肅於封田(今山西長治西北),晉二將皆戰死。晉執掌朝政的太傅司馬越又遣淮南內史王曠、將軍施融、曹超等率軍數萬人迎擊劉聰,王曠不阻水守御而冒入太行山區,與劉聰遭遇,戰於長平(今山西高平西北),大敗,施融、曹超戰死。劉聰又連克屯留(今山西屯留南)、長子(今山西長子西南),斬獲1.9萬人,晉上黨太守龐淳獻壺關降漢。劉琨只得命部將張倚繼任上黨太守,據守襄垣(今山西襄垣北)。劉聰又分兵攻晉陽(今山西太原西南),不克。漢軍在並、冀州接連告捷,為攻打洛陽創造了有利條件。

九月,晉驃騎大將軍、幽州刺史王浚遣部將祁弘與鮮卑段務勿塵部合擊石勒于飛龍山(今河北元氏西北),石勒大敗,死者萬餘人,石勒只得退守黎陽(河南濬縣東)。十一月,軍石勒率部北上進攻信都(今河北冀縣),斬晉冀州刺史王斌。晉驃騎大將軍王浚自領冀州刺史。車騎將軍王堪、北中郎將裴憲奉詔聯兵反擊石勒,石勒撤軍阻擊。晉魏郡太守劉矩以郡投降,石勒讓劉矩為中軍左翼。石勒乘勢進至黎陽(今河南濬縣東北),裴憲棄軍逃奔淮南,王堪部退保倉垣(今河南開封西北)。石勒因功被授予鎮東大將軍,封汲郡公,持節,其餘如故。石勒辭而不受。

晉永嘉四年( 漢河瑞二年,310年)正月,石勒率軍南渡黃河,攻克白馬(今河南滑縣東),漢征東大將軍王彌率部3萬前來會合,共同進攻晉兗、徐、豫各州。二月,石勒軍襲鄄城(今山東鄄城北),殺晉兗州刺史袁孚,鏇即攻占倉垣(今河南開封西北),斬晉車騎將軍王堪。後又轉兵北上再渡黃河,進攻冀州廣宗、清河、平原、陽平各郡縣,當地民眾9萬餘人歸附石勒。

七月,石勒與楚王劉聰、始安王劉曜及安北大將軍趙固等部圍攻晉河內太守裴整於懷(今河南武陟西南),欲控制河內地區(今河南沁陽一帶)。晉廷命征虜將軍宋抽率部北上救援,石勒、王桑率部逆擊,宋抽兵敗戰死,河內民眾執裴整投降。

同月,漢王劉淵去世,太子劉和即位。劉聰殺兄長劉和,即帝位。加封石勒為征東大將軍、并州刺史、汲郡公,持節、開府、都督、校尉、王等如故,石勒辭而不受。劉聰為實現其父劉淵的遺願,遂於十月派河內王劉粲、始安王劉曜及征東大將軍王彌率軍4萬人再次進攻晉都洛陽,石勒則率騎2萬人與劉粲於大陽(今河南三門峽市北)會合,並大敗晉監軍裴邈於澠池(今河南洛寧西)。晉軍固守洛陽,漢軍圍攻不下,遂長驅直入洛川,兵分二路:劉粲軍出轅轅(今河南登封西北),攻掠梁、陳、汝、潁地區(今河南中部、北部),陷壘壁百餘;石勒軍則出成皋關(今河南滎陽汜水鎮),進圍晉陳留太守王瓚於倉垣(今河南開封西北),石勒為王瓚所敗,退守黃河北岸的文石津(今河南滑縣西南)。漢再攻洛陽行動遂告結束。

當時,關中部分流民流徙至宛城(今河南南陽)一帶就食,九月時,晉廷詔命其歸返鄉里,流民以關中饑荒,皆不願歸。當地官吏遣兵押送,強行限期出發。流民走投無路,遂在京兆人王如的領導下舉行起義,乘夜襲破晉軍。隨後,嚴嶷、侯脫等皆集結流民回響,進攻城鎮,殺晉官吏。流民軍鏇即發展到四、五萬人,活動於漢、沔及襄陽一帶。王如自稱大將軍、領司、雍二州牧,稱藩於漢。

十月,晉太傅司馬越因洛陽飢困日甚,召各地晉軍增援,但未有至者。晉征南將軍山簡遣部將王萬部應召趕赴京城,進至涅陽(今河南鄧縣東北),被王如擊敗。王如趁勢縱兵大掠沔、漢地區(今河南西南部),進逼襄陽(今屬湖北),山簡保城自守。嚴嶷率軍攻城,山簡軍不敵退屯夏口(今武漢武昌)。

不久,石勒率軍渡河,直趨南陽(今屬河南)。王如、侯脫、嚴嶷等雖然稱藩於漢,但害怕石勒來攻,占據其地,王如就與石勒結為兄弟,並厚禮賄賂石勒。遂遣1萬人屯襄城(今屬河南)阻擊石勒,被石勒擊敗,皆其所俘。石勒軍進屯宛北。時侯脫據守宛城,王如據守穰(今河南鄧縣),二人平素不和。王如遂重賂石勒,讓石勒去攻侯脫。石勒正擬擴張自己的勢力,立即令軍士夜中吃飽飯,餵好馬,雞鳴時出發,天亮時直逼宛城。石勒攻克宛,殺侯脫。嚴嶷率部前來救援,見侯脫已死,因而降於石勒。石勒囚嚴嶷送於劉聰,盡並盡並侯脫、嚴嶷之眾。

石勒軍隊由於有了新的增員,軍勢更盛。於是又轉軍南攻襄陽,沿漢江而下,占領江西(隋唐以前,習慣上稱長江下游北岸、淮水以南為江西)壘壁30餘座。鏇還軍轉攻襄城,王如遣其弟王璃率騎兵2.5萬偽裝前來犒軍,想襲擊石勒,結果兵敗被殲。於是,石勒又再回軍到江西。王如軍因糧草告盡,於永嘉六年(312年)投降晉揚州刺史王敦,王鏇為敦所殺。

石勒第一次轉戰和屯兵於江漢一帶,從永嘉四年十月到五年(301—311年)正月,經過了三、四個月,他“蓋欲有雄據江漢之志”(《晉書·石勒載記》)準備據守江、漢。但因軍中乏糧,疾疫流行,並且琅邪王司馬睿又派兵前來抗擊,石勒遂依謀主張賓之策,於五年正月率軍北上,渡過沔水。二月,率軍攻占新蔡(今屬河南),殺晉新蔡莊王司馬確於南頓(今河南項城西);又進攻許昌(今河南許昌東),斬晉平東將軍王康。

在永嘉四年十一月時,晉執掌朝政的東海王司馬越因洛陽勢孤日危,為保存實力,以南攻石勒軍為名,企圖回到他的封國東海(山東郯城縣北)以自全。率晉室重臣及甲士4萬人,經過許昌,出屯項城(今河南沈丘),只留下右衛將軍何倫等保護晉懷帝留守洛陽。晉青州刺史苟晞因移文州郡,聲討司馬越的罪狀。晉懷帝司馬熾也痛恨司馬越擅領軍隊離開京城,手詔與苟晞,令其討伐司馬越。永嘉五年(311年)三月,司馬越憂懼成疾,死於項城。臨死前將後事托於太尉王衍。隨後由晉廷朝臣、軍隊10餘萬護送司馬越靈柩準備還葬於東海(今山東郯城北)。

石勒聞訊後,於四月率輕騎追至苦縣(河南鹿邑縣東)寧平城(今河南鄲城東北),石勒用騎兵四面包圍晉軍,用箭猛射,10餘萬晉軍無統一號令,只顧逃命,未被射死的也因自相踐踏而亡,無一倖免。王衍與襄陽王司馬范、任城王司馬濟、西河王司馬喜、梁王司馬禧、齊王司馬超、吏部尚書劉望、豫州刺名劉喬、太傅長史庾顗等被俘。王衍與眾人皆怕死,並為自己陳說。王衍這位當時的清談領袖竟對石勒說他自己本無宦情,不豫世事,並勸石勒稱帝,企圖免死。石勒大怒說:“君名蓋四海,身居重任,少壯登朝,至於白首,何得言不豫世事耶!破壞天下,正是君罪”(《晉書·王衍傳》)!唯襄陽王司馬范神色儼然,意氣自若,呵斥眾人說:“今日之事,何復紛紜”(《晉書·石勒載記》)!石勒甚以為奇,於是將諸王殺於外,死者甚眾。石勒“重王衍清辨,奇范神氣,不能加之兵刃,夜使人排牆填殺之”(《晉書·石勒載記》)。王衍臨死前才懊悔說:“嗚呼!吾曹雖不如古人,向若不祖尚浮虛,戮力以匡天下,猶可不至今日”(《晉書·王衍傳》)。石勒同時斥責司馬越是擾亂天下者,劈其棺而焚其屍。

留守洛陽的左衛何倫、右衛李惲聞知司馬越病死,即奉裴妃、司馬越子司馬毗東撤。何倫等人及護衛軍行至洧倉(今河南鄢陵西北)與石勒遭遇,石勒大敗晉軍,除裴妃、何倫幾人逃脫外,司馬毗及宗室48王全部被石勒俘殺。

寧平城之戰,石勒及時抓住戰機,輕騎奔襲,終將晉室僅剩的核心力量基本殲滅。司馬越、王衍這些貴族官僚本想保全自己,結果不但不能如願,反而自取速亡,並且使洛陽守衛更加空虛,促使西晉更快地滅亡。所以,司馬越、王衍這些人確是罪有應得。而石勒的消滅東海王越這股勢力,為後來合力攻破洛陽滅亡西晉創造了條件,也是他收拾人心擴大影響之舉。

消滅司馬越的力量後,石勒率領精騎三萬,由城皋關而入,與匈奴漢帝劉聰所派遣的劉曜、王彌等會師,共攻洛陽。六月,洛陽陷落,晉懷帝被俘至平陽,石勒仍率部返回許昌(今河南許昌東)一帶。劉聰封石勒為征東大將軍,石勒固辭不受。此時,石勒得悉晉臣苟晞已在蒙城(今河南商丘市東北)擁戴豫章王司馬端為皇太子,置行台,並任己為錄尚書事、都督中外諸軍事時,即於九月發兵進攻,攻占陽夏(今河南太康),擒晉陳留太守王贊;又轉襲蒙城,苟晞及豫章王司馬端戰敗被俘,石勒以苟晞為左司馬。此後,中原一帶基本上已為漢軍所占。劉聰授石勒為征東大將軍、幽州牧,石勒固辭不受。

石勒軍和王彌軍是占據中原漢軍中二支最強的隊伍。王彌是東萊(山東掖縣)人,晉惠帝末年,隨劉伯根起兵反晉,伯根敗死後即自領一軍,屢敗晉軍,後歸附於劉曜,與劉曜、石勒等再次進攻洛陽。至攻破洛陽這一戰,彌軍先登,受漢帝劉聰封為大將軍、齊公。在群雄角逐時,互有相圖之心。

九月,王彌謀士劉暾勸彌與其占據青州(治今山東淄博東北)的部將安東將軍曹嶷聯兵共同消滅石勒。王彌遂遣劉暾召曹嶷引兵來會;同時假裝又邀請石勒同會青州。但劉暾中途被石勒抓獲處死,王彌圖謀敗露而不知。適逢彌將徐邈、高梁引所部兵離去,彌兵漸衰。及石勒活捉苟晞後,王彌寫信給石勒,故意說:“公獲苟晞而赦之,何其神也!使晞為公左,彌為公右,天下不足定。”石勒看出這是驕兵之計,即對張賓說:“王彌位重言卑,恐其遂成前狗意也。”張賓勸石勒乘機誘而取之,說:“觀王公有青州之心,桑梓本邦,固人情之所樂,明公獨無并州之思乎?王公遲回未發者,懼明公踵其後,已有規明公之志,但未獲便爾。今不圖之,恐曹嶷復至,共為羽翼,後雖欲悔,何所及邪!徐邈既去,軍勢稍弱,觀其控御之懷猶盛,可誘而滅之”(《晉書·石勒載記》)。石勒從其計。

時王彌軍與晉鎮守壽春(今安徽壽縣)的將軍劉瑞相持,形勢危急,而石勒兵攻蓬關“乞活”陳午不下。王彌請求石勒增援,石勒未許,張賓說:“明公常恐不得王公之便,今天以其便授我矣。陳午小豎,何能為寇?王彌人傑,將為我害”(《晉書·石勒載記》)。石勒遂從張賓之言,親率軍往援,擊敗晉軍,斬劉瑞。“彌大悅,謂勒深心推奉,無復疑也”(《晉書·石勒載記》)。

十月,李頭對石勒說:“公天生神武,當平定四海,四海士庶皆仰屬明公,望濟於塗炭。有與公爭天下者,公不早圖之,而返攻我曹流人。我曹鄉黨,終當奉戴,何遽見逼乎”(《晉書·石勒載記》)!石勒遂請王彌赴宴於已吾(今河南睢縣東南),王彌不顧部屬勸阻,貿然前往。席間,石勒發伏兵殺王彌,後又兼併其部眾。轉而表奏漢帝劉聰,稱王彌系因叛逆被殺。劉聰遣使斥責石勒擅殺大將,目無君王,但因知石勒兵盛,只得又加封其為鎮東大將軍,督並、幽二州諸軍事,領并州刺史,以安撫其心。這樣,石勒就除掉了他逐鹿中原時的一大對手。

苟晞等雖降於石勒,但石勒恐其叛走,即以謀叛罪名把他殺死,實即更徹底的消滅異己的力量。自殺王彌後,在名義上石勒仍為漢劉氏之臣,實際上他已在獨立行動了。

石勒在短短的一個多月內,消滅西晉在中原最後的一支力量苟晞部,鏇又剷除漢軍在中原地區的主要對手王彌部,遂乘勝南下,於十月率兵攻掠晉豫州(治今河南淮陽)諸郡,兵臨長江而還,屯於葛陂(今河南新蔡西北),威震江南。到次年二月,方自葛陂北還。

石勒再次向南方活動於江淮一帶,屯兵於葛陂四個月左右。在葛陂曾經修繕室宇營壘,勸課農耕,向臨時任命的地方官徵收“義谷”,以供士卒糧餉,並且製造舟船,準備進攻建業。於此足見其雄心。但為什麼跟上次一樣,還是回軍北上呢?仔細研讀劉琨《與石勒書》,可以窺見其中訊息。

當初石勒被掠賣於茌平時,與母親失散。并州刺史劉琨知道石勒母親及侄兒石虎的下落時,派部下張儒護送他們前來,並寫信給石勒說:“將軍發跡河朔,席捲兗豫,飲馬江淮,折衝漢沔,雖自古名將,未足為諭。所以攻城而不有其人,略地而不有其土,翕爾雲合,忽復星散,將軍豈知其然哉?存亡決在得主,成敗要在所附;得主則為義兵,附逆則為賊眾。義兵雖敗,而功業必成;賊眾雖克,而終歸殄滅。昔赤眉、黃巾橫逆宇宙,所以一旦敗亡者,正以兵出無名,聚而為亂。將軍以天挺之質,威振宇內,擇有德而推崇,隨時望而歸之,勛義堂堂,長享遐貴。背聰則禍除,向主則福至。採納往誨,翻然改圖,天下不足定,蟻寇不足掃。今相授侍中、持節、車騎大將軍、領護匈奴中郎將、襄城郡公,總內外之任,兼華戎之號,顯封大郡,以表殊能,將軍其受之,副遠近之望也。自古以來誠無戎人而為帝王者,至於名臣建功業者,則有之矣。今之遲想,蓋以天下大亂,當須雄才。遙聞將軍攻城野戰,合於機神,雖不視兵書,暗與孫吳同契,所謂生而知之者上,學而知之者次。但得精騎五千,以將軍之才,何向不摧!至心實事,皆張儒所具”(《晉書·石勒載記》)。

信的結尾,勸勒降晉,石勒沒有答應,並且回信拒絕,這是意料中事,姑且不談。而劉琨信中談到石勒“飲馬江淮,折衝漢沔”,即兩次向南方進軍,一次是在漢沔與王如交關的事,另一即這次即屯軍葛陂的事,一般注意到葛陂屯軍而忽略了前者。再則信中一再強調了石勒沒有固定的立足點,雖然百戰百勝而飄忽不定,未能掌握到必要的土地和人民,也就是沒有立國之本,並且要石勒考慮這個重要問題。這對石勒的啟發很大。要樹立王霸之業,就必須擁有必要的土地與人民這樣的據點,這樣的據點應在何處才合適,這關係到事業的成敗,必須選得其地。上次屯兵江西和這次屯兵葛陂,顯然表明石勒要以漢沔或江淮之間為據點的。可是,這是否合適呢?應由事實來作回答。首先,江淮或江漢間的氣候水土,北方士兵不能適應,霖雨和時疫流行,造成大批士兵的飢餓和死亡,石勒屯兵這裡兩次,就兩次遇到這種情況。其次,南方習於水戰,北兵非所敵,如自葛陂退兵時,石虎想奪取東晉糧船而大敗,即是一證。再則江漢、江淮間是東晉對北方的門戶或屏障,要保住江南政權,就必定以死力來保住這些地方,石勒兩次南來,琅邪王司馬睿就兩次結集大軍進行抗擊。事實證明,以江淮或江漢為據點是不行的,必須重新考慮。劉琨《與石勒書》著重提出立足點的問題,這對石勒的重新考慮這一問題有很大的啟發,有很重要的關係。

從當時具體形勢來看,江漢、江淮均不可作為據點,據點非北方不可。從北方形勢來看,關中、河東各有其主,則唯有選擇河北為當。這樣重大的決策,在石勒集團中經過大爭論,最後才由石勒本人作出決定,這是關係到石勒集團成敗的關鍵,大爭論必不可免,而且是集思廣益之方。

爭論發生在永嘉六年(312年)二月。時石勒屯軍葛坡(今河南新蔡縣西北),構築壘壁,課農造船,準備南攻建業(今南京)。鎮守建業的晉琅玡王司馬睿會集江南兵力於壽春(今安徽壽縣),以鎮東長史紀瞻任揚威將軍,都督諸軍以防禦石勒。時江淮地區連降大雨,漢軍飢疫,死者大半,東晉又派揚威將軍紀瞻督率大軍集於壽春(安徽壽縣),軍情緊急。

石勒遂召集部屬商議對策,右長史刁膺主張投降,並求掃平河朔以贖罪,等東晉退兵後再圖他計。石勒聽後,愀然長嘯。中堅將軍夔安建議先移營高地以避水,石勒說:“將軍何其怯乎”(《晉書·石勒載記》)!孔萇、支雄等三十餘將官建議:“及吳軍未集,萇等請各將三百步卒,乘船三十餘道,夜登其城,斬吳將頭,得其城,食其倉米。今年要當破丹陽,定江南,盡生縛取司馬家兒輩。”石勒笑著說:“是勇將之計也”(《晉書·石勒載記》)。還各賜鎧馬一匹,以示嘉獎。最後石勒對張賓說:“於君計何如?”張賓說:“將軍攻陷帝都,囚執天子,殺害王侯,妻略妃主,擢將軍之發不足以數將軍之罪,奈何復還相臣奉乎!去年誅王彌之後,不宜於此建設。天降霖雨方數百里中,示將軍不應留也。鄴有三台(即銅雀台、金虎台、冰井台)之固,西接平陽,四塞山河,有喉衿之勢,宜北徙據之。伐叛懷服,河朔既定,莫有處將軍之右者。晉之保壽春,懼將軍之往擊爾,今卒聞回軍,必欣於敵去,未遑奇兵掎擊也。輜重逕從北道,大軍向壽春,輜重既過,大軍徐回,何懼進退無地乎”(《晉書·石勒載記》)!石勒經過兩次向南進軍的實際經驗教訓,也認識到據點必須選在北方,而劉琨的啟發,張賓的劃策,在關鍵時刻起了關鍵性的作用,故石勒決策回軍北上,在河北一帶建立據點,這是其霸業的重大轉捩。

石勒責備刁膺說:“君共相輔佐,當規成功業,如何便相勸降!此計應斬。然相明性怯,所以宥君”(《晉書·石勒載記》)。於是將刁膺降為將軍,升張賓為右長史,加中壘將軍,號曰“右侯”。

石勒於是按張賓之計,當主力北上時使其侄石虎率騎兵2000趨向壽春。石虎部途中遇晉運船,漢軍將士爭相上船奪搶貨物,被晉紀瞻軍擊敗。紀瞻追擊百里,前鋒接近石勒主力。見石勒軍列陣以待,紀瞻不敢貿然進攻,退還壽陽。

在北上途中,由於當時民族矛盾尖銳,石勒軍隊過處,都是堅壁清野,所以軍士糧餉十分困難。七月,走到汲郡(河南汲縣西南),聞汲郡向冰數千人,壁於枋頭。石勒將要率軍從棘津北渡,怕向冰乘機來攻,便問計於諸將。張賓進說:“如聞冰船盡在瀆中,未上枋內,可簡壯勇者千人,詭道潛渡,襲取其船,以濟大軍。大軍既濟,冰必可擒也”(《晉書·石勒載記》)。石勒從其計,設伏兵大敗向冰,奪取大批軍資糧餉,軍勢得以復振。

於是石勒長驅至鄴,攻北中郎將劉演於三台。劉演部將臨深、牟穆等率眾數萬人降于勒。但鄴城守衛猶固,一時難於攻下,而徒耗兵力,張賓又建議說:“劉演眾猶數千,三台險固,攻守未可卒下,舍之則能自潰。王彭祖、劉越石大敵也,宜及其未有備,密規進據罕城,廣運糧儲,西稟平陽,掃定並薊,桓文之業可以濟也。且今天下鼎沸,戰爭方始,遊行羈旅,人無定志,難以保萬全、制天下也。夫得地者昌,失地者亡。邯鄲、襄國,趙之舊都,依山憑險,形勝之國,可擇此二邑而都之,然後命將四出,授以奇略,推亡固存,兼弱攻昧,則群凶可除,王業可圖矣”(《晉書·石勒載記》)。石勒從其計,進據襄國,以為據點。張賓又說:“今我都此,越石、彭祖深所忌也,恐及吾城池未固,資儲未廣,送死於我。聞廣平諸縣秋稼大成,可分遣諸將收掠野谷。遣使平陽,陳宜鎮此之意”(《晉書·石勒載記》)。石勒又從計,命諸將攻掠附近冀州郡縣壁壘,徵集糧食物資送於襄國。並上表於漢帝劉聰,劉聰得報後加封石勒都督冀、幽、並、營四州諸軍事、冀州牧、上黨郡公。從此,石勒稱雄襄國,改變以往流動作戰方式,開始建立自己的根據地,為統一北方、建立後趙政權奠定了基石。

石勒據有襄國,就和晉大司馬幽州(治薊,今北京城西南)刺史王浚發生正面衝突,時廣平(今河北雞澤東南)人張豺、游綸擁眾數萬,占據苑鄉(今河北邢台東北),受命於晉幽州刺史王浚。十二月,石勒遣夔安、支雄等7將進攻苑鄉,破其外壘。王浚急遣督護王昌率諸軍與遼西鮮卑段疾陸眷及段匹磾、段文鴦、段末杯等共5萬人進攻襄國。時護城河尚未修,只得築隔城重柵。鮮卑段氏軍進屯渚陽(今邢台市東北),段氏素以勇悍聞名,石勒遣將與之交戰,皆敗。段疾陸眷遂大造戰具,準備攻城,石勒部眾甚懼。石勒對部下說:“今寇來轉逼,彼眾我寡,恐攻圍不解,外救不至,內糧罄絕,縱孫吳重生,亦不能固也。吾將簡練將士,大陣於野以決之,何如?”諸將皆說:“宜固守以疲寇,彼師老自退,追而擊之,蔑不克矣。”石勒又問張賓和孔萇:“君以為何如。”張賓和孔萇都不同意固守疲敵,待其退而擊的策略,便說:“聞就六眷克來月上旬送死北城,其大眾遠來,戰守連日,以我軍勢寡弱,謂不敢出戰,意必懈怠。今段氏種眾之悍,末柸尤最,其卒之精勇,悉在末柸所,可勿復出戰,示之以弱。速鑿北壘為突門二十餘道,候賊列守未定,出其不意,直衝末柸帳,敵必震惶,計不及設,所謂迅雷不及掩耳。末柸之眾既奔,余自摧散。擒末柸之後,彭祖可指辰而定”(《晉書·石勒載記》)。石勒笑納其計,以萇為攻戰都督,於北城開突門(即暗門)20餘道,在鮮卑軍攻城時,待其隊伍鬆懈,即命孔萇率精銳自突門出擊,猛襲王浚軍悍將段末枉部,不克而退。末枉追至壘門,為石勒伏兵所俘。王浚軍見悍將被俘,紛紛敗退,孔萇乘勝追擊,鮮卑橫屍30餘里,獲鎧馬5000匹。段疾陸眷收集餘眾,退屯渚陽。石勒欲主動放還段末坯,諸將有反對者,石勒說:“遼西鮮卑,健國也,與我素無怨仇,為王浚所使耳。今殺一人,結怨一國,非計也。放之必悅,不復為王浚用矣”(《晉書·石勒載記》)。石勒遂放還段末坯,並贈送厚禮重金,與段氏於渚陽結盟,段氏遂收兵撤還遼西,段氏從此傾向於石勒。王昌亦返回薊(今北京城西南),游綸、張豺投降石勒。石勒轉攻信都(冀州治所,今河北冀縣),殺晉冀州刺史王象。王浚勢力從此衰落。

晉建興元年( 漢嘉平三年,313年)四月,石勒命石虎率部進攻鄴城,晉鄴城守軍潰敗,晉魏郡太守劉演逃奔廩丘(兗州治所,今山東鄆城西北),將軍謝胥、田青、郎牧等率鄴城西北三台流民皆歸降石勒。北方重鎮鄴城遂為漢所有。石勒以桃豹為魏郡太守,鎮守於鄴,不久,改用石虎代替了桃豹。

同時,石勒則進攻晉青州刺史李惲於上白(今河北丘縣東北),殺李惲,並要坑其降卒。石勒突然從中發現了曾經救濟過他的郭敬,石勒說:“今日相遇,豈非天邪”(《晉書·石勒載記》)!於是賜郭敬衣服車馬,任上將軍,將要坑殺之人全部配給郭敬。後晉幽州刺史、領尚書令的王浚命薄盛繼任青州刺史。五月,石勒遣部將孔萇進擊定陵(今河南舞陽東北),殺晉兗州刺史田徽。薄盛畏懼漢軍,遂率部投降石勒。從此,山東郡縣相繼為石勒所占。劉聰加封石勒為侍中、征東大將軍、其餘如故,封石勒母親為上黨國太夫人,妻為上黨國夫人。

石勒攻下鄴城後,想派一得力人選進行治理,便問張賓:“鄴,魏之舊都,吾將建設。既風俗殷雜,須賢望以綏之,誰可任也?”張賓說:“晉故東萊太守南陽趙彭忠亮篤敏,有佐時良乾,將軍若任之,必能允副神規”(《晉書·石勒載記》)。石勒於是召趙彭為魏郡太守,趙彭到後,哭著推辭道:“臣往策名晉室,食其祿矣。犬馬戀主,切不敢忘。誠知晉之宗廟鞠為茂草,亦猶洪川東逝,往而不還。明公應符受命,可謂攀龍之會。但受人之榮,復事二姓,臣志所不為,恐亦明公之所不許。若賜臣餘年、全臣一介之願者,明公大造之惠也。”石勒聽後默然,張賓說:“自將軍神旗所經,衣冠之士靡不變節,未有能以大義進退者。至如此賢,以將軍為高祖,自擬為四公,所謂君臣相知,此亦足成將軍不世之高,何必吏之。”石勒大悅道:“右侯之言得孤心矣”(《晉書·石勒載記》)。於是賜其安車駟馬,養以卿祿,讓其子趙明為參軍。以石虎為魏郡太守,石虎“篡奪之萌兆於此矣”(《晉書·石勒載記》)。

時王浚署置百官,奢縱淫虐,石勒素有吞併之心,想先派人觀察一番。有人說:“宜如羊祜與陸抗書相聞”(《晉書·石勒載記》)。張賓當時患病,石勒便親自前往,問其計。張賓說:“王浚假三部之力,稱制南面,雖曰晉籓,實懷僭逆之志,必思協英雄,圖濟事業。將軍威聲震于海內,去就為存亡,所在為輕重,浚之欲將軍,猶楚之招韓信也。今權譎遣使,無誠款之形,脫生猜疑,圖之兆露,後雖奇略,無所設也。夫立大事者必先為之卑,當稱籓推奉,尚恐未信,羊、陸之事,臣未見其可”(《晉書·石勒載記》)。石勒從其計。

十一月,利用王浚割據自立之心,派舍人王子春、董肇等向王浚獻厚禮,表示擁戴其稱帝,說:“勒本小胡,出於戎裔,值晉綱弛御,海內飢亂,流離屯厄,竄命冀州,共相帥合,以救性命。今晉祚淪夷,遠播吳會,中原無主,蒼生無系。伏惟明公殿下,州鄉貴望,四海所宗,為帝王者,非公復誰?勒所以捐軀命、興義兵誅暴亂者,正為明公驅除爾。伏願殿下應天順時,踐登皇阼。勒奉戴明公,如天地父母,明公當察勒微心,慈眄如子也”(《晉書·石勒載記》)。並厚賂王浚之婿棗嵩。

王浚見信後,對石勒此舉表示懷疑,便說:“石公一時英武,據趙舊都,成鼎峙之勢,何為稱籓於孤,其可信乎?”王子春道:“石將軍英才俊拔,士馬雄盛,實如聖旨。仰惟明公州鄉貴望,累葉重光,出鎮籓岳,威聲播於八表,固以胡越欽風,戎夷歌德,豈唯區區小府而敢不斂衽神闕者乎!昔陳嬰豈其鄙王而不王,韓信薄帝而不帝者哉?但以知帝王不可以智力爭故也。石將軍之擬明公,猶陰精之比太陽,江河之比洪海爾。項籍、子陽覆車不遠,是石將軍之明鑑,明公亦何怪乎!且自古誠胡人而為名臣者實有之,帝王則未之有也。石將軍非所以惡帝王而讓明公也,顧取之不為天人之所許耳。願公勿疑”(《晉書·石勒載記》)。王浚聞後大悅,並封王子春等為列侯,並回報石勒。

時王浚所屬之范陽(今河北定興西南)守將游統,私下遣使附於石勒,石勒殺其使者送於王浚,以示誠意,王浚對石勒更無懷疑。

晉建興二年( 漢嘉平四年,314年)正月,晉廷以王浚為大司馬、都督幽、冀州諸軍事,劉琨為大將軍、都督并州(治今太原西南)諸軍事,並遣使者至襄國。石勒為麻痹王浚,隱匿精甲勁卒,示以虛弱,倍加厚待來使。甚至還“北面拜使而受浚書。浚遺勒麈尾,勒偽不敢執,懸之於壁,朝夕拜之,云:‘我不得見王公,見王公所賜如見公也。(《晉書·石勒載記》)’”並還書王浚,偽稱將於三月中旬親赴幽州勸進;同時還致書於棗嵩,為其請授并州牧、廣平公,以顯其忠。

石勒準備進攻王浚,便問王子春,王子春說:“幽州自去歲大水,人不粒食,浚積粟百萬,不能贍恤,刑政苛酷,賦役殷煩,賊憲賢良,誅斥諫士,下不堪命,流叛略盡。鮮卑、烏丸離貳於外,棗嵩、田嶠貪暴於內,人情沮擾,甲士羸弊。而浚猶置立台閣,布列百官,自言漢高、魏武不足並也。又幽州謠怪特甚,聞者莫不為之寒心,浚意氣自若,曾無懼容,此亡期之至也。”石勒撫幾而笑道:“王彭祖真可擒也”(《晉書·石勒載記》)。

王浚使者回報,說石勒兵力薄弱,無有二心。石勒一系列的精心布置終於使王浚放棄了警惕,於是更加驕怠,不復戒備。

二月,石勒遂領兵日夜兼程進襲幽州。軍至柏人(今河北隆堯西)時,怕劉琨及鮮卑、烏丸舉兵相攻,駐兵未行。張賓說:“夫襲敵國,當出其不意。軍嚴經日不行,豈顧有三方之慮乎?”石勒說:“然,為之奈何?”張賓說:“彭祖之據幽州,唯仗三部,今皆離叛,還為寇讎,此則外無聲援以抗我也。幽州飢儉,人皆蔬食,眾叛親離,甲旅寡弱,此則內無強兵以御我也。若大軍在郊,必土崩瓦解。今三方未靖,將軍便能懸軍千里以征幽州也。輕軍往返,不出二旬。就使三方有動,勢足鏇趾。宜應機電發,勿後時也。且劉琨、王浚雖同名晉籓,其實仇敵。若修箋於琨,送質請和,琨必欣於得我,喜於浚滅,終不救浚而襲我也。”石勒說:“吾所不了,右侯已了,復何疑哉”(《晉書·石勒載記》)!於是派使者送信與劉琨,劉琨果然不但不助王浚,且給予石勒以進軍的便利。

石勒穩住劉琨,解除了後顧之憂。三月,石勒軍至易水(今河北雄縣西北),王浚仍毫無戒備。當時王浚督護孫緯派人告訴王浚,說石勒已然發兵,自己將率軍與其相戰,王浚將佐鹹也請求攻擊石勒。王浚此時仍不信石勒是前來攻打自己,竟大怒道:“石公來,正欲奉戴我也,敢言擊者斬”(《晉書·石勒載記》)!還設灑宴準備款待石勒。

石勒軍於清晨迅速到達薊城,並叫開城門。石勒恐有伏兵,先趨牛羊數千頭入城,塞住街巷,聲言獻禮,使幽州兵不能出戰。王浚此時方有些懼怕,坐立不安。石勒鏇即率眾入城,殺幽州兵萬餘人,俘王浚。石勒讓徐光斥責王浚道:“君位冠元台,爵列上公,據幽都驍悍之國,跨全燕突騎之鄉,手握強兵,坐觀京師傾覆,不救天子,而欲自尊。又專任奸暴,殺害忠良,肆情恣欲,毒遍燕壤。自貽於此,非為天也”(《晉書·石勒載記》)。將其押送襄國斬首,以晉尚書劉翰為寧朔將軍、行幽州刺史,戍薊,置守宰,燒浚宮殿而還。

王浚既滅,石勒在北方的對手只有劉琨了。劉琨為晉大將軍都督并州諸軍事并州刺史,自東瀛公司馬騰離開并州後即由劉琨繼任刺史,他雖有一定的聲望和影響,但力量有限,曾幾次求援於鮮卑拓拔猗盧。

晉建興四年(漢建元二年,316年)十一月,劉曜攻克長安,晉愍帝出城投降。至此,西晉滅亡,劉琨更加孤立。石勒為了占據并州,抓住時機,率兵西越太行山,於十一月圍攻樂平太守韓據鎮守的沾城(今山西和順西北),韓據向劉琨求援。劉琨起用新得鮮卑拓跋部之兵攻石勒,命部將箕澹率步騎2萬為前鋒,自統大軍進占廣牧(今山西壽陽西北)做後援。石勒轉兵迎擊,有人勸道:“澹兵馬精盛,其鋒不可發,宜深溝高壘以挫其銳,攻守勢異,必獲萬全。”石勒說:“澹大眾遠來,體疲力竭,犬羊烏合,號令不齊,可一戰而擒之,何強之有!寇已垂至,胡可捨去,大軍一動,豈易中還!若澹乘我之退,顧乃無暇,焉得深溝高壘乎!此為不戰而自滅亡之道”(《晉書·石勒載記》)。石勒立斬諫者,以孔萇為前鋒都督,占據險要地勢,在山上布置疑兵,前沿暗設二道伏兵,然後派出輕騎接戰,佯裝敗退,引誘箕澹等進入伏擊圈,石勒即揮軍前後夾擊,大敗晉軍,繳獲鎧馬萬計。箕澹僅帶千餘騎兵逃奔代郡(治今河北蔚縣東北)。韓據聞劉琨兵敗,也棄城逃走。十二月,晉并州守軍投降,劉琨逃奔薊(幽州治所,今北京城西南),投靠段氏鮮卑首領、晉幽州刺史段匹磾。後為段匹磾所殺。

次年,琅邪王司馬睿稱晉王於建康,改元建武元年(317年)。翌年,即大興元年(318年),司馬睿稱帝。漢主劉聰也於同年七月病死,臨死前,召石勒至平陽受遺詔輔政,並任命石勒為大將軍錄尚書事,石勒固辭不去。

石勒在攻取襄國為據點後,除上述軍事上的經營外,在經濟和文化教育上也開始採取一些措施。如在占有鄴城的這年,開始正式徵收租賦;又立太學,簡選明於經術、善於書史的人擔任文學掾,選出將佐的子弟三百人,給予教育。及至消滅王浚後,幽冀一帶漸趨安定,就令州郡閱實戶口,按戶每戶徵收貲二匹,租二斛。所規定的這個徵收數字,可能比西晉還輕些。這些經濟、文化教育上的措施,表明石勒已在作建立政權的具體準備。漢主劉聰的大臣在上表中就對劉聰說:“石勒謀據趙魏”;石勒派石越到并州招納從平陽流散出來的流民二十餘萬人,劉聰遣使責讓石勒,而“勒不受命”(《資治通鑑·卷第八九》)。這都可說明石勒正在擺脫匈奴劉氏,自建政權。到劉聰死後,這個發展趨勢就變成了現實。

漢漢昌元年(318年)七月,劉聰死,子劉粲繼立為漢帝,八月,大將軍靳準殺漢主劉粲,自號大將軍、漢天王、置百官,並遣使稱藩於東晉。鎮守長安的漢相國劉曜聞訊,即於當月發兵討逆。石勒也率5萬精銳往討,進據襄陵(今山西臨汾東南)北原。靳準幾次派兵挑戰,石勒堅壁不出,等待同劉曜會師。

十月,劉曜即皇帝位於赤壁(今山西河津西北),改元光初,以石勒為大司馬、大將軍,加九錫,增封十郡,前後共十三郡,進爵趙公。石勒進攻平陽小城,平陽大尹周置等率雜戶6000投降,巴及羌、羯等部10餘萬落也相繼投降,石勒遷降者於自轄郡縣。不久,劉曜派征北將軍劉雅、鎮北將軍劉策統兵與石勒一起討伐靳準。靳準派侍中卜泰至石勒處請和,石勒與劉曜都有招懷之計,石勒便將卜泰打入囚車,送與劉曜,使城內無歸劉曜之意,以挫其軍勢。而劉曜卻暗中與卜泰結盟,令卜泰入城招降諸將。石勒懷疑卜泰與劉曜有謀,想殺卜泰使城中速降,但諸將都說:“今斬卜泰,準必不復降,就令泰宣漢要盟於城中,使相率誅靳準,準必懼而速降矣”(《晉書·石勒載記》)。石勒考慮很久才同意。

十二月,卜泰入平陽(今山西臨汾),與靳準部將喬泰、馬忠等殺靳準,推靳明為盟主,卜泰奉傳國的六顆玉璽降漢,靳準之亂始平定。石勒聞後大怒,派令史羊升至平陽,責備靳明不該殺靳準。靳明怒,殺羊升。石勒更加憤怒,率軍攻靳明,大敗之,沈屍二里。靳明堅守不出戰。不久,石虎率幽、冀大軍而至,與石勒共擊平陽。靳明率平陽之眾逃至劉曜處。石勒毀平陽宮殿,將渾儀、樂器等遷於襄國。

晉大興二年(漢光初二年,319年),劉曜攝於石勒的勢力,派郭汜等持節署石勒為太宰,領大將軍,進爵趙王,增封七郡,前後共二十郡,出入警蹕,冕十有二旒,乘金根車,駕六馬,如曹操輔漢故事,夫人為王后,世子為王太子。可謂榮耀之極。

石勒舍人曹平樂因使留仕於劉曜,對劉曜說:“大司馬遣王修等來,外表至虔,內覘大駕強弱,謀待修之返,將輕襲乘輿”(《晉書·石勒載記》)。時劉曜勢力不及石勒,便信其言,將石勒的左長史王修殺死,並停止太宰的封授大禮。

石勒聞王修被殺,大怒,誅曹平樂三族,追贈王修為太常。後又聞停止太宰的封授大禮,更加憤怒,下令說:“孤兄弟之奉劉家,人臣之道過矣,若微孤兄弟,豈能南面稱朕哉!根基既立,便欲相圖。天不助惡,使假手靳準。孤惟事君之體當資舜求瞽瞍之義,故復推崇令主,齊好如初,何圖長惡不悛,殺奉誠之使。帝王之起,復何常邪!趙王、趙帝,孤自取之,名號大小,豈其所節邪”(《晉書·石勒載記》)!

於是石勒積極準備稱王。他設定太醫、尚方、御府諸令,修建正陽門,又增置宣文、宣教、崇儒、崇訓等十餘所國小於襄國四門,簡選將佐豪右子弟百餘人為學生而教之,併兼為擊柝的衛士,還設定挈壺署,鑄造豐貨錢。不久,石勒下令指出,在大亂之後,律令煩瑣,應採集其中的必要者,作為施行條制。即令法曹令史貫志,制訂辛亥制度五千文施行。這兒設定了為帝王服務的醫療、工巧製作機構,增置學校和選拔衛士,鑄造貨幣,制定律令等等,都是為正式成立後趙政權作好準備的。

時河西鮮卑日六延部反叛石勒,五月,石勒派石虎率兵征討,在朔方(今內蒙古抗錦旗北)大敗日六延部,斬首2萬級,俘虜3萬多人,繳獲牛馬10餘萬。

石虎、張敬、張賓等人見時機已成熟,便一起請石勒正式稱帝,開始石勒還假裝推讓,下書說:“孤猥以寡德,忝荷崇寵,夙夜戰惶,如臨深薄,豈可假尊竊號,取譏四方!昔周文以三分之重,猶服事殷朝;小白居一匡之盛,而尊崇周室。況國家道隆殷周,孤德卑二伯哉!其亟止斯議,勿復紛紜。自今敢言,刑茲無赦”(《晉書·石勒載記》)!

十一月,石虎、張敬、張賓、支屈六、程遐等文武一百二十九人聯名上疏,請石勒稱尊號,書曰:“臣等聞有非常之度,必有非常之功;有非常之功,必有非常之事。是以三代陵遲,五伯迭興,靜難濟時,績侔睿後。伏惟殿下天縱聖哲,誕應符運,鞭撻宇宙,弼成皇業,普天率土,莫不來蘇,嘉瑞徵祥,日月相繼,物望去劉氏、威懷於明公者十分而九矣。今山川夷靜,星辰不孛,夏海重譯,天人系仰,誠應升御中壇,即皇帝位,使攀附之徒蒙寸尺之潤。請依劉備在蜀、魏王在鄴故事,以河內、魏、汲、頓丘、平原、清河、鉅鹿、常山、中山、長樂、樂平十一郡,並前趙國、廣平、陽平、章武、渤海、河間、上黨、定襄、范陽、漁陽、武邑、燕國、樂陵十三郡,合二十四郡、戶二十九萬為趙國。封內依舊改為內史,準《禹貢》、魏武復冀州之境,南至盟津,西達龍門,東至於河,北至於塞垣。以大單于鎮撫百蠻。罷並、朔、司三州,通置部司以監之。伏願欽若昊天,垂副群望也”(《晉書·石勒載記》)。

石勒接受了這個建議,即位稱趙王,改元稱趙王元年,即以襄國為都城。由於漢主劉曜此前已經改國號為趙,史稱前趙;故稱石勒所建為後趙。

石勒既稱趙王后,繼續進行了一系列的政權建設,舉其要者如下:

一、均百姓田租之半;孝悌力田及死義之孤賜帛有差。孤老鰥寡者賜谷每人三石。

二、建立社稷、宗廟、建設東西官署。

三、派使者巡行州郡,勸課農桑。

四、設官分職,各司其事:

經學祭酒:從事中郎裴憲,參軍傅暢、杜嘏。

律學祭酒:參軍續鹹、庾景。

史學祭酒:任播、崔浚。

門臣祭酒:中壘支雄、游擊王陽,專明胡人辭訟。

門生主書:張離、張良、劉群、劉謨,司典胡人出內,重其禁法,不得侮易衣冠華族。號胡為國人。

五、大執法:張賓,專總朝政,位冠寮首。

單于元輔:石虎,都督禁衛諸軍事。

司兵勛:前將軍李寒,教國子擊刺戰射之法。

六、編撰工作:

《上黨國記》:由記室佐明秸、程機撰。

《大將軍起居注》:由中大夫傅彪、賈蒲、江軌撰。

《大單于志》:由參軍石泰、石同、石謙、孔隆撰。

七、封賞功臣,死事之子賞加一等。

八、厘定習俗:禁國人不準報嫂(即兄死不得以嫂為妻)。

禁止在喪婚娶。

其燒葬令如本俗。

以上諸項,均在趙王元年。至後趙二年(320年),還繼續進行了若干措施。關於禮樂方面,始制軒懸之樂,八佾之舞,又造金根車、大輅、黃屋、左纛等,天子的車旗禮樂,至此具備。又徙朝臣掾屬以上士族三百戶於襄國的崇仁里,設定公族大夫來統領他們。還制定宮殿諸門的出入制度。特別注重選舉,先是清定五品,以張賓管領選舉事宜,又繼續定為九品。以張班為左執法郎,孟卓為右執法郎,典定士族,協助張賓負責選舉工作。命令群寮和州郡每年各舉秀才、孝廉以至賢良、直言、武勇之士各一人。確定士族品級,選舉賢才,吸收漢族地主階級分子參與政權,這對鞏固後趙的統治是有利的。

在後趙王國剛剛成立時,重點進行政權建設,採取若干措施、確立一些制度是必要的。不過,處於各個王國對峙時,軍事行動還是頻繁和時常出現的。石勒在建立後趙後,依然不斷地進行軍事活動,以期統一北方。

在石勒稱趙王的二年(東晉大興三年、公元320年),東晉鎮西將軍豫州刺史祖逖,渡江北伐後取得不小的成就。早在東晉建武元年(317年),祖逖就受命為奮威將軍豫州刺史,渡江北進。祖逖善於撫納,與士卒同甘苦,勸課農桑,招徠新附,有的塢堡曾經歸降石勒,有任子在趙的,祖逖允許其兩屬,用以窺探石勒軍情,因而多所克獲,“黃河以南,盡為晉土”(《晉書·祖逖傳》),練兵積穀,為進取河北之計。石勒看到對祖逖難以取勝,就改變方式,以祖逖本北方士族,祖墳在幽州,就下令幽州修好祖氏塋墓,置守冢者兩家。寫信與祖逖要求互通使者,進行互市。祖逖的牙門將叛歸石勒,勒斬其首送還祖逖,並告知祖逖:“天下之惡一也。叛臣逃吏,吾之深仇,將軍之惡,猶吾惡也”(《晉書·石勒載記》)。石勒採用這樣的策略,來緩和祖逖的進攻,頗有成效。祖逖於是也不接納後趙叛將,禁止邊界上的抄略,因而東晉與後趙的“邊境之間,稍得休息”(《資治通鑑·卷第九十一》)。但到明年,祖逖死後,石勒又攻取了河南大片土地。

後趙三年(東晉太興四年,321年)三月,石勒為擴張勢力範圍,派石虎統兵向駐守厭次(今山東陽信東南)的晉幽州刺史段匹磾發動進攻,以其部將孔萇領兵攻取幽州所屬諸城。石虎軍包圍厭次。段匹磾部勇將段文鴦率壯士數十騎出戰,殺後趙兵甚眾,後段文鴦被俘。段匹磾被迫投降,被石虎拜為冠軍將軍。至此,後趙占據了幽(今河北北部至遼寧南部一帶)、冀(今河北中部冀縣、南宮、棗強一帶)、並(今山西北部至東南部一帶)三地。

在同年二月時,原投降後趙的晉將徐龕在泰山又率眾降晉。次年二月,石勒派石虎統精兵4萬進擊徐龕,徐龕堅守不戰。石虎命士卒築起長圍困之;七月,石虎軍攻下泰山,俘殺徐龕,並坑降卒3000人。東晉兗州刺史郗鑒,被石虎所逼,只得退至合肥。此後,徐、兗二州間多附於後趙。

後趙五年(323年)八月,石虎率兵進攻青州(治廣固,今山東青州西北)曹嶷。曹嶷原為漢將,東晉建武元年(317年)降於東晉。次年,又因離東晉建康懸遠,難於救援,故稱藩於石勒。勒授其為青州牧。此時,石勒正積極拓展疆域,鞏固後方,以便及早將兵鋒西向,消滅前趙。所石勒派石虎統步騎兵4萬圍攻廣固,東萊(今山東掖縣)太守劉巴、長廣(今山東青島北)太守呂披均率部投降。石勒又派左軍將軍石挺與石虎合圍廣固。在後趙軍圍攻下,曹嶷只得投降,後被殺於襄國。石虎坑殺其部眾3萬人,還要將曹嶷部眾全部殺死,其青州刺史劉征說:“今留征,使牧人也;無人焉牧,征將歸矣”(《晉書·石勒載記》)。石虎這才將這些人放了,青州諸郡縣也均被後趙攻破。

後趙六年(東晉大寧二年,324年),石勒派將兵都尉石瞻,攻取東晉的下邳(江蘇睢寧縣西北)、彭城(江蘇徐州市)、東莞(山東沂水縣)、東海(山東郯城縣北)等郡。又派司州刺史石生,攻殺前趙河南太守尹平於新安(河南新安縣),破壘壁十餘所,掠五千戶而還。從此,“二趙構隙,日相攻掠,河東、弘農之間,民不聊生矣”(《資治通鑑·卷第九十三》)。

後趙七年( 前趙光初八年,325年)五月,後趙將軍石生自占據洛陽(今河南洛陽東北)後,攻略河南。晉司州刺史李矩、潁川太守郭默數敗,又乏糧,遂派使者請降於前趙,以求派兵增援。劉曜派中山王劉岳統兵1.5萬人向孟津(即富平津,今河南孟縣東南)進發,鎮東將軍呼延謨率原為荊司州之眾(當時荊州仍屬晉,司州之地多入後趙,劉曜曾遷徙二州部分民眾到關中)從崤、澠(洛陽西南之地)東進,企圖同李矩、郭默匯合進攻石生。劉岳軍克孟津、石樑(洛陽東北)二城,俘斬後趙軍5000餘人,將後趙軍圍在金墉(今洛陽東北)。

石勒聞訊後,即派中山公石虎統步騎兵4萬經成皋關進援,同劉岳激戰於洛水西岸,劉岳兵敗負傷,退守石樑。石虎軍挖塹築柵將劉岳圍住,使其內外隔絕。前趙軍被困缺糧,官兵殺馬而食。石虎又乘勢向呼延謨進攻,將其斬首。劉曜親率大軍援救劉岳,前趙前軍將軍劉黑在八特阪(今河南新安東)大敗石虎部將石聰。此時,劉曜大軍進駐金谷(今洛陽東北),夜間軍中驚亂,無奈,劉曜統軍退回長安。六月,石虎攻陷石樑,活捉劉岳及其將佐80餘人,氐、羌3000餘人,坑殺士卒9000人。郭默、李矩均南奔東晉。至此,司、豫、徐、兗各州均被石勒攻占,後趙勢力發展到了淮河。

後趙八年(東晉鹹和元年,326年)十一月,石勒又派將軍石聰進攻晉壽春(今安徽壽縣)。駐守壽春的晉豫州刺史祖約屢次請求增援,晉廷不發兵。石聰攻壽春不克,遂轉攻逡遒(今安徽肥東東)、阜陵(今安徽全椒東),殺掠5000餘人。建康(今南京)大震。晉成帝命司徒王導為大司馬督師防禦。散騎常侍蘇峻派部將韓晃擊敗石聰,後趙軍始退。

後趙太和元年(前趙光初十一年,東晉鹹和三年,328年),石勒為吞併前趙,於七月遣石虎率眾4萬從軹關(今河南濟源西)西進,往攻前趙,略定河東50餘縣,進逼蒲阪(今山西永濟西南),前趙都城長安(今西安西北)受到威脅。

前趙主劉曜一面命河間王劉述率部眾進屯秦州(治今甘肅天水),防備前涼主張駿和占據仇池(今甘肅成縣西北)的氐王楊難敵從後襲擊,一面率領精銳的水陸諸軍由沖關(即潼關,今陝西潼關東北)北渡黃河,援救蒲阪。石虎聞訊,懼而引退。劉曜隨後追擊,於八月大敗石虎於高候原(今山西聞喜西),後趙將石瞻被斬。劉曜乘勝進擊,自茅津渡沿黃河東下,圍攻金墉城(今河南洛陽東北)。後趙守將石生竭力抵抗,劉曜遂令將士掘開洛陽東面的乾金竭,引其水灌入城中。又分兵攻汲郡(治今河南衛輝西南)、河內(今河南沁陽)。後趙滎陽太守尹矩、野王太守張進等,均向劉曜投降。前趙兵勢甚盛,後趙舉朝震驚。

十一月,石勒欲親自率軍救洛陽,勒將親救洛陽,左右長史、司馬郭敖、程遐等諫阻:“劉曜乘勝雄盛,難與爭鋒,金墉糧豐,攻之未可卒拔。曜懸軍千里,勢不支久。不可親動,動無萬全,大業去矣”(《晉書·石勒載記》)。石勒大怒,按劍斥出程遐,而召徐光計議。石勒對徐光說:“劉曜乘高候之勢,圍守洛陽,庸人之情皆謂其鋒不可當也。然曜帶甲十萬,攻一城而百日不克,師老卒殆,以我初銳擊之,可一戰而擒。若洛陽不守,曜必送死冀州,自河已北,席捲南向,吾事去矣。程遐等不欲吾親行,卿以為何如?”徐光回答:“劉曜乘高候之勢而不能進臨襄國,更守金墉,此其無能為也。懸軍三時,亡攻戰之利,若鸞旗親駕,必望旌奔敗。定天下之計,在今一舉。今此機會,所謂天授,授而弗應,禍之攸集”(《晉書·石勒載記》)。石勒聞後很高興。石勒所崇信的和尚佛圖澄,也認為:“大軍若出,必擒劉曜”(《晉書·石勒載記》)。石勒更是高興。

於是石勒下令內外戒嚴,再有反對出兵者斬。於是命石堪、石聰等各率所部會師滎陽(今河南滎陽東北),石虎率部進據石門(今滎陽北),石勒自率步騎4萬直衝金墉劉曜大營。途中石勒還對徐光說:“曜盛兵成皋關,上計也;阻洛水,其次也;坐守洛陽者成擒也”(《晉書·石勒載記》)。

十二月,石勒抵成皋(今滎陽西北汜水鎮),會集各路後趙軍,共步兵6萬,騎兵2.7萬,鼓行而進,一路無阻,不見前趙軍,大悅。舉手指天,又自指額說:“天也”(《晉書·石勒載記》)!石勒即令士卒卷甲銜枚,從間道穿過鞏縣(今河南鞏縣西)和訾邑(今鞏縣西南)之間,直趨洛陽。劉曜恃勝,專與寵臣狂飲博戲,百般行樂,既不體恤士卒,又不加強戒備。直至得悉石勒軍已渡黃河,才商議增援滎陽,並派兵進駐黃馬關(在成皋縣境)。鏇聞石勒親率大軍已至洛水,遂撤金墉之圍,以10餘萬眾退至洛水西岸設陣。石勒率步騎4萬入洛陽城。次日,命石虎率兵3萬由城北向西攻前趙中軍,石堪、石聰各率精騎8000由城西向北攻前趙前鋒。劉曜至城西南的西陽門前,揮軍移平地決戰。石堪乘其移動擊之,石勒由城西北閶闔門夾擊,前趙軍大敗,死5萬餘人,劉曜墜馬被擒。翌年,劉曜在襄國被殺。

此戰,兩軍的一戰決戰,石勒在後趙軍失利的情況下,審時度勢,力排眾議,敢於親自率軍南下,並針對劉曜集兵於一處,屯兵于堅城之下,師老兵疲的態勢,採取集中兵力、擊其不意、攻其要害的作戰方針,終於取勝。

後趙太和二年(前趙光初十二年,329年)正月,留守京都長安的前趙太子劉熙聞其父劉曜於洛陽失敗被擒,遂同南陽王劉胤一起率百官逃奔秦州上邽(今甘肅天水),諸征鎮守將也皆棄城隨之西去,關中大亂。據守長安的前趙將軍蔣英、辛恕,率部眾10餘萬投降後趙。石勒命鎮守洛陽的將軍石生率軍西進入長安。

八月,劉胤及將軍劉遵率軍數萬從上邽向長安進軍,以圖興復前趙。隴東、武都、安定、新平、北地、扶風、始平諸郡皆起兵回響。劉胤軍至仲橋,石生環城固守長安,同時遣使向襄國(今河北邢台)求援。石勒派石虎率騎兵2萬前往。

九月,兩軍於義渠(今西安附近)激戰,後趙軍大勝,劉胤敗退上邽。石虎乘勝追擊千餘里,攻克上邽,俘斬劉熙、劉胤及王公卿校以下3000餘人;將台省文武,關東流民,秦、雍大族9000餘人遷至後趙都城襄國,坑殺匈奴屠各族5000人於洛陽。不久,又攻集木且羌於河西,俘獲數萬;氐王蒲洪、羌族首領姚弋仲均降於石虎。石虎又將氐、羌15萬落遷至司(治所洛陽)、冀(治今河北冀縣)兩州。

至此,前趙滅亡,秦隴之地盡歸後趙統治。從此,石勒稱雄北方,中原地區,除遼東慕容氏和河西張氏外,皆為石勒所有。其規模遠遠超過匈奴劉氏。

後趙建平元年(330年)九月,秦州(治今甘肅天水)休屠王羌反叛後趙。刺史臨深派司馬管光率州軍進攻,被羌打敗。一時氐、羌均反叛。石勒派河東王石生進據隴城(今甘肅秦安東北)平叛。石生施用離間計大敗叛軍,休屠王羌逃奔涼州(治今甘肅武威)。後趙將秦州夷豪5000餘戶遷到雍州。

石勒建立後趙政權,不止於僅稱趙王,還要稱帝。建平元年(東晉鹹和五年、公元330年)二月,石勒就進而稱趙天王,行皇帝事。同年九月,正式即皇帝位。不僅石勒本人稱帝,臣下也須升官晉爵,除石勒世子石弘立為皇太子、其他諸子及侄兒石虎封王外,在職官設定上有明顯的改變,舉例如下:

石虎為太尉、尚書令。

左長史郭敖為尚書左僕射。

右長史程遐為尚書右僕射領吏部尚書。

夔安、郭殷、李鳳、裴憲為尚書。

徐光為中書令領秘書監。

又論功封爵,封開國郡公文武二十一人,侯二十四人,縣公二十六人,侯二十二人。像這樣的尚書、中書等官職和公侯封爵,就是採用魏晉制度。固然還另有一套管理少數民族的大單于屬下的政府機構,但上面所列這些職官,證明石勒已採用了漢人的官制,以此與剛稱趙王時的官職相比,是個重要變化,亦即是後趙政權中職官制度的漢化,同時也是鞏固後趙政權的措施。再則,石勒稱皇帝的第二年,即建設鄴宮,擬遷都於此,還以洛陽為南都。由此可見,石勒是不甘於以偏方政權而告終的。

九月,後趙荊州監軍郭敬攻襄陽,晉襄陽守將為南中郎將周撫。石勒命郭敬退至樊城(今湖北襄樊市),掩旗息鼓,寂若無人,如晉軍若派人偵察,就說:“自愛堅守,後七八日大騎將至,相策不復得走矣”(《晉書·石勒載記》)。並隨後,郭敬派人在河中浴馬,“周而復始,晝夜不絕”(《晉書·石勒載記》)。周撫偵之,以為趙大軍已至,遂棄城逃奔武昌。郭敬兵不血刃克襄陽(今屬湖北),中州(指河南南部至湖北一帶)流民均降歸後趙。

此後,直到石勒去世,再沒有大的戰事,北方戰亂暫時平息下來。並與東晉以淮水為界,形成了南北對峙的形勢。

除上述在軍事上的成就外,石勒在政治、經濟、外交和文化上,也相繼做了不少工作。

一是繼續勸課農桑。在石勒稱趙王的第六年,命右常侍霍浩為勸課大夫,與典農使者朱表,典農都尉陸充等,循行州郡,核定戶籍,勸課農桑。農桑最修者,賜爵五大夫。從這裡不僅可看到石勒的勸農,還可看到當時設有勸課大夫、典農使者、典農都尉等農官,課農應是經常的。並且石勒自己還曾親行過藉田之禮,這在紛爭割據的帝王中,也是難能可貴的。此外,石勒還禁止釀酒,以減少糧食的消耗。

二是日益重視文化教育。石勒在稱王的第六年,親到襄國的大、國小,考試諸生的經義,對成績最優者,賞帛有差。八年(326年),石勒用牙門將王波為記室參軍,典定九流,始立秀才、孝廉試經之制。胡三省註解,指明秀、孝要考試經書,原是晉朝制度,後趙至此也予以施行。則不止大、國小學生要試經,被推薦的秀才、孝廉也要試經,後趙對漢人文化經籍的重視,可見一斑。到石勒晚年時,還曾令郡國也立學官,每郡置博士祭酒二人,弟子一百五十人,三考修成。不僅如此,石勒雖不識字,也經常教人讀經史給他聽,以提高自己的思想見識,即在行軍打仗時也是這樣。他曾教人讀《漢書》,聽到酈食其勸漢高祖立六國之後,大驚說:“此法當失,何得遂成天下”(《晉書·石勒載記》)!及至聽到留侯張良諫止這一措施,才說:“賴有此耳”(《晉書·石勒載記》)。可見石勒本人學習漢族文化經史,是深得其奧的。另外,石勒還曾建明堂、辟雍、靈台於襄國城西,這更是取法於周制了。

三是求賢納諫。石勒曾準備到襄國的近郊打獵,主簿程琅勸諫他不要去,並說:“劉、馬刺客,離布如林,變起倉卒,帝王亦一夫之敵耳。孫策之禍可不慮乎!且枯木朽株盡能為害,馳騁之弊,今古戒之。”石勒勃然大怒道:“吾乾力自可,足能裁量。但知卿文書事,不須白此輩也”(《晉書·石勒載記》)。及至獵時,所騎馬觸木而斃,石勒自己也幾乎喪命,因而懊悔道:“不用忠臣言,吾之過也”(《晉書·石勒載記》)。乃賜琅朝服錦絹,爵關內侯。由此,“朝臣謁見,忠言競進”(《晉書·石勒載記》)。

太和二年(329年),石勒在巡行州郡時,引見了高年孝悌力田文學之士,賜予谷帛;並令刺史太守宣告所屬,凡有意見要說的,不要隱諱不說,“使知區區之朝虛渴讜言也”(《晉書·石勒載記》)。

建平二年(鹹和六年,331年)三月,石勒將建設鄴宮,準備遷都於此,而廷尉續鹹上書切諫,石勒大怒,並說:“不斬此老臣。朕宮不得成也!”(《晉書·石勒載記》)中書令徐光勸道:“陛下天資聰睿,超邁唐虞,而更不欲聞忠臣之言,豈夏癸、商辛之君邪?其言可用用之,不可用故當容之,奈何一旦以直言而斬列卿乎!”石勒嘆息說:“為人君不得自專如是!豈不識此言之忠乎?向戲之爾。人家有百匹資,尚欲市別宅,況有天下之富,萬乘之尊乎!終當繕之耳。且敕停作,成吾直臣之氣也”(《晉書·石勒載記》)。雖然石勒停建鄴宮是暫時的,但他還是賜予續鹹絹百匹、稻百斛,以為獎賞。並且藉此機會下令與公卿百寮,每歲推薦賢良方正、直言秀異、至孝廉等各一人,所考試的答策為上第者拜官為議郎,中第者為中郎,下第者為郎中。並令“其舉人得遞相薦引,廣招賢之路”(《晉書·石勒載記》)。就在石勒死的那一年,他還選拔了太學生五人,擔任佐著作郎。

石勒的招攬人才,重用賢能,可說是經常的和一貫的。他早期就成立了君子營,從實踐中認識張賓確有出人之才,於是就重用他,並且用而不疑。由做“君子營”的主管。張賓將“君子營”管理得井井有條,在戰爭中起了作用。後張賓早死,石勒痛哭流涕說:“天欲不成吾事耶?何奪吾右侯之早也”(《晉書·張賓傳》)!張賓死後,石勒與程遐等議事,有所不合,石勒又感嘆說,“右侯舍我去,令我與此輩共事,豈非酷乎!”(《晉書·張賓傳》)。

四是減租緩刑,依法辦事,以緩和矛盾。石勒稱帝的這年,曾下令“均百姓去年逋調”(《晉書·石勒載記》),又赦免三年刑以下者。不久,又赦免五歲刑以下者。石勒又曾令州郡如有墳墓被發掘不掩覆的,必須推劾查處;暴露的骸骨,縣政府要具備棺衾埋葬掉。還曾特別下令:“自今諸有處法,悉依科令”(《晉書·石勒載記》)。如果是石勒自己在忿怒中下旨殺的人,而其德位已高,不宜訓罰,或是因公致死的孤子,不期而得譴,門下都應奏明情況,石勒就會重新予以考慮。所有這些,是緩和當時社會矛盾的措施,也是石勒穩定政權的辦法。依法辦案,在當時雖未必能貫徹執行,但在紛擾割據時期,能提出這點就很不簡單。

石勒立法雖嚴,而能靈活處理。如石勒稱趙王后,宮門出入規定很嚴,並且特別諱言“胡”字。適有醉酒的胡人騎馬闖入止車門,石勒大怒,責問守門者,守門者十分害怕,忘了忌諱,說是“向有醉胡乘馬馳入,甚呵御之,而不可與語”(《晉書·石勒載記》)。石勒聽了,反而笑著說:“胡人正自難與言”(《晉書·石勒載記》),對守門者恕而不罪。

又有一事,石勒因參軍樊坦清貧,就任命坦為章武內史,可有較多俸祿。及坦來辭行,衣冠都很破爛,石勒見了大驚,詢問何故一貧至此?樊坦未加思索,很直率地回答說:“頃遭羯賊無道,資財盪盡。”石勒聽後還是笑著說:“羯賊乃爾暴掠耶?今當相償耳。”樊坦這才發現自己犯了忌諱,趕快磕頭泣謝。石勒說,“孤律自防俗士,不關卿輩老書生也”(《晉書·石勒載記》)。不但沒有處分樊坦,還給他車馬衣裝錢三百萬。像這樣的處理,執法而不拘泥於法,通情達理,緩和了緊張的局面,也收攬了人心。

五是防止貪贓枉法。石勒嘗於夜間外出私訪,帶了許多繒帛金銀財寶,賄賂守門者,求出永昌門。門候王假不但不受,還要把石勒抓起來,及至石勒的隨從到後,才告終止。次日清晨,石勒召王假,任命他為振忠都尉,爵關內侯。這是鼓勵守法不阿,告誡貪贓枉法的辦法之一。不過,私訪很難經常,故意用財物作誘餌,未免陷人於法了。

六是不念舊惡,收拾人心。石勒稱趙王的第三年,令家鄉武鄉縣的父老到襄國來,大家敘齒列坐歡飲,敘述平生家常。有個李陽,原是石勒鄰居,兩人年年因爭麻地,互相毆打,現在石勒當了趙王,故不敢來。石勒說他自己方取信於天下,豈計個人恩怨,特地將李陽找來,和李陽酣飲歡謔,並對李陽說,“孤往日厭卿老拳,卿亦飽孤毒手”(《晉書·石勒載記》),即賜予李陽甲第一區,封為參軍都尉。並說明武鄉是他的老家鄉,死後他的靈魂要回到故鄉,即免去故鄉的三世課役。顯然,這種以鄉情打動人心的做法,會收到一定的成效的。

七是在外交。如與高麗國,即曾遣使送方物以結好;國內如西域高昌、于闐、鄯善、大宛,前涼張駿,都派使者送來方物;東晉陶侃,也遣使來騁,送來江南的珍寶奇獸。可見石勒的後趙,還和各割據政權以及國外通使通商,互相往來的。

八是宗教。石勒對天竺(古代的印度)僧佛圖澄表示尊信,致使軍中不論漢族人和非漢族人,都奉事佛圖澄。公元312年,他大興佛事,建立寺廟,並把兒子們送到佛寺撫養。

最後,石勒在長期的實踐中,加上他的好學,見識大為提高,特別是提出了統一的願望。在他稱帝第三年正月,大宴群臣時,他問徐光:“朕方自古開基何等主也?”徐光說:“陛下神武籌略邁於高皇,雄藝卓犖超絕魏祖,自三王已來無可比也,其軒轅之亞乎!”石勒認為徐光所言過分,笑著說:“人豈不自知,卿言亦以太過。朕若逢高皇,當北面而事之,與韓彭競鞭而爭先耳。脫遇光武,當並驅於中原,未知鹿死誰手。大丈夫行事當礌礌落落,如日月皎然,終不能如曹孟德、司馬仲達父子,欺他孤兒寡婦,狐媚以取天下也。朕當在二劉之間耳,軒轅豈所擬乎”(《晉書·石勒載記》)!

這段話固然表明石勒有自知之明,不如黃帝,不如漢高祖;也反映石勒要當一個光明磊落者;還有一點,比較含蓄些,即他要當漢祖、光武,這是統一天下者,不願當魏武、晉宣,因為這是割據時期的霸主。希望統一天下,石勒在臨死前說得更清楚,他對徐光說:“吳蜀未平,書軌不一,司馬家猶不絕於丹陽,恐後之人將以吾為不應符籙,每一思之,不覺見於形色。”不過,這個願望未能實現,石勒就病死於襄國了。

不足之處。石勒的政治措施儘管也含有緩和民族矛盾的因素,但後趙總的來說還是對漢族實行民族壓迫政策。石勒以羯人為國人。禁止人們使用“胡”字,信用羯人作統治骨幹。羯人可以仗勢橫行,搶掠漢族人民,包括搶掠了漢族世族也可以無罪。由於石勒實行民族壓迫政策,加上石虎即位後的殘暴,使後趙存在的時間十分短促,歷時僅三十一年。就在他死後僅十八年(351年),後趙王滅亡。

後趙建平四年(東晉鹹和八年,公元333年)六月,石勒病臥,召中山王石虎、太子石弘、中常侍嚴震等待疾宮中。而石虎偽造詔命,隔絕群臣親戚,不許進宮探望病情。七月戊辰(公元333年8月17日),石勒病死(石勒卒年根據《太平御覽》、《資治通鑑》所載,《晉書》所載有誤),年六十。石弘繼立。石虎強迫石弘殺了程遐、徐光,石虎子石邃帶兵入宮宿衛,原來衛士皆被撤換。次年,石虎在一切準備就緒後,就奪取了帝位。

石虎字季龍,是石勒的侄兒,勒常用他領兵專征,屢立戰功,頗擅威權。太子石弘是光祿大夫右僕射程遐的妹妹程夫人之子,虛懷愛士,喜為文詠,其所親近者多為儒生。石勒曾對徐光談到太子文雅,不似將家子。徐光則以漢高祖馬上取天下,文帝以玄默守之,勝殘去殺,天道之所必然。石勒聽了很高興,石弘的太子位置也就固定下來。當石虎鎮鄴日久,威權日盛時,程遐建議修建鄴宮,遷出石虎的家室,而用石弘鎮守鄴宮,配與禁兵萬人,且將車騎所統六十四營皆配與之,又以驍騎領門臣祭酒王陽專統六夷,輔助石弘。因此,石虎痛恨程遐,派人夜入程遐家中,奸其妻女,掠其財物。到石勒稱帝,用石宏為大單于時,石虎渴望得到大單于位置而不能,更加氣忿。石虎的這種怨忿之氣,專擅之心,程遐、徐光等也看得很清楚,勸石勒早作準備。程遐指明石虎勇武而有權術,群臣皆不及,除主上以外,他全不在眼下,且久專征伐,威震內外,恐不可輔少主,該早日除掉他。但石勒卻這樣說:“今天下未平,兵難未已,大雅沖幼,宜任強輔。中山佐命功臣,親同魯衛,方委以伊霍之任,何至如卿言也。卿當恐輔幼主之日,不得獨擅帝舅之權故耳。吾亦當參卿於顧命,勿為過懼也”(《晉書·石勒載記》)。程遐再泣訴理由,並告知徐光。徐光也向石勒建議,中山王無伊霍之忠,而勢傾王室,輕視皇太子,恐怕主上萬歲之後,宗廟必生荊棘。石勒這才叫太子石弘處理尚書事的奏事,中常侍嚴震予以協助,日常事務逕行決斷,征伐刑斬大事,才呈報石勒。不過,這是在石勒死的上一年,雖然旨在鍛鍊太子,讓他取得統治的經驗和掌握一定的權力,但為時已晚。抑且太子斷事之時,嚴震又弄權,而中山王石虎之門,可以張羅捕雀,石虎更加怨恨。

到石勒病危時,對太子石弘兄弟說:你們兄弟“宜善相保,司馬氏,汝曹之前車也。”對石虎說:“中山王宜深思周霍,勿為將來口實”(《資治通鑑·卷第九十五》)。看來石勒認識到天下未太平,還要打仗,既要打仗,即須將帥之才,當時後趙的將帥之才無過石虎,此石勒所以始終不能除掉石虎之故。又因石虎是自己的侄兒(有時又以兄弟相稱),如同魯衛之與周室的關係,想以此親情來打動石虎,要他如周公輔成王、霍光扶幼主那樣來輔佐石弘這位少主。不過石虎蓄志已久,不管石勒的遺言怎樣講,只等石勒眼睛一閉,後趙的政權就迅速落入石虎手中。就這點來說,石勒沒有處理好他的身後事宜。

石勒死後的第三天的深夜,石虎將石勒埋葬於山谷中。當時,石虎共命人組成了八支送葬隊伍,抬了八口棺材從襄國的四門出發,朝東、西、南、北和西北、西南、東北、東南八個方向前進,都埋在了山谷的深處。無人清楚哪個棺材裡裝的是石勒。十二天后,石虎才為石勒正式發喪。喪禮非常隆重,專門派了六十名大臣的子弟做輓歌郎,然後將一口空棺埋葬在襄國城外三十里外的一塊荒地上,歷史上稱為“虛葬”,這處陵墓稱為高平陵 。石勒諡號明帝,廟號為高祖。

點評:石勒以僅以十八騎而成其大業,能與其相比者,唯努爾哈赤一人而已。他是中國歷代少數民族中最傑出的軍事統帥之一。更為難得的是作為一個在戰亂中生活的少數民族首領,不僅在軍事上有著很高的成就,而且在文治上也有若干建樹。十六國的帝王中,能有石勒這樣成就的,也只有前秦王符堅。當然,石勒也曾屠殺了不少人民,尤其是因為戲謔之言,將其姊夫折足而殺之,何其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