釋永信簡介

祟山少林方丈釋永信:"少林ceo"經營之道

15年來,釋永信以現代企業觀念成功經營少林文化,而同時他也成為了一個爭議人物

釋永信,少林寺的方丈。在他的成功經營下,少林寺成為了登封市旅遊經濟的支柱。

整個過程中,釋永信以一個富有時代精神的入世者姿態出現,和人們傳統觀念中的出家人印象相去甚遠。

對此,他的解釋是,他確實注重以經營的方式來發展少林文化,“對於爭議,我相信,做實事的人能理解我。”

釋永信的豪華越野車停在少林寺會客室外,還沒上牌照。為了這輛車,釋永信最近感到心煩。

他是少林寺方丈。因為促進登封旅遊事業有功,市政府獎勵了他這輛車,價值100萬元。但之後網上的負面評論不斷。釋永信有點委屈,“畢竟是政府獎勵的,也不能不要。”

釋永信所引起的爭議遠不止這些。

2004年在少林寺網站上公布少林武功秘笈和醫藥秘方,被斥為作秀;2006年,少林寺和深圳廣電集團共同主辦了商業味濃郁的武術比賽———首屆中國功夫之星全球電視大賽;即使河南衛視發起為999對新人祈福的祈福會,也被安排在少林寺。

一個富有時代精神的入世者姿態和人們傳統觀念中的出家人印象相去甚遠。

“我確實注重以經營的方式來發展少林文化。”釋永信說。“對於爭議,我相信,做實事的人能理解我。”

方丈的一天

方丈一天要會晤企業老總、政府官員、國際友人等各類社會人士。

方丈的作息時間大致是:早上五六點鐘起床,然後上大殿念念經,隨後在寺里巡視一下。7點吃早飯,11:30吃中飯,5:30吃晚飯,晚上10點多休息。

實際上,他釋永信一日三餐可能都不在齋堂里吃。他有不少飯局要應付。他生活中最多的時間,是用於接待來賓和處理事務。

8月23日下午3點,各種膚色的人聚集在方丈室里。他們是法國、韓國、模里西斯等文化交流中心的外國客人。在國家文化部官員的陪同下,來少林寺交流。會面結束時,釋永信和文化部官員簽訂了少林寺到駐外文化交流中心演出和展覽的協定。

不久,登封國際旅行社的老總來找方丈。他剛坐下不久,北京一個作家打電話給方丈,說人已經到了登封,希望跟少林寺合作搞一個活動。

電話才放下,日本前國會議員又突然打電話給他,說到北京了,要抽時間上登封來看看他。

旅行社老總還沒出門,清華大學建築系教授郭黛姮在鄭州市文化局局長等人的陪同下又踏入了方丈室。

方丈拿出塔林保護方案,和教授商量做塔林保護規劃圖的事情。“把西邊的兩塊地征了,給老百姓一個照相攤位、一個冷飲攤位,一年能有二三十萬元的收入。這二三十萬元生產隊收,我不收、政府不收。”方丈說話語速很快,“規劃的500萬元我出,政府協調征地就行了,建成之後能為申遺添很多分。”

送走建築專家,已近黃昏,方丈還要趕去見另一撥客人,第二天早上他還要趕到登封市里去陪郭黛姮教授吃早飯,“這是市委書記的意思。”

外聯處的鄭主任說,方丈室里總是會出現來自社會各個層面的人。哈佛大學亞當學院院長邀請方丈10月訪問哈佛,方丈可能還沒時間去,“10月他事最多。”

以武學經營少林

釋永信將少林文化上升到學的概念,加以經營。

如今的局面都是釋永信10多年經營的結果。1981年,釋永信剛入寺時,少林寺一片破敗,全寺十幾個和尚,9個是老人,靠28畝地過日子。

次年,電影《少林寺》的熱映為少林寺的發展帶來契機。少林武功成為少林文化的一個社會關注熱點。

釋永信在1987年開始擔任主持工作。那時,他就希望加強文化交流,使得少林寺具有更廣泛的影響力。

1988年,釋永信派僧人出訪法國。當時是巴黎市邀請的,當初還是巴黎市市長的席哈克接見了僧人。釋永信還記得當時走一套出國的程式要幾十天,蓋幾十個章。“現在出國只要3個機構認可,宗教局、文化部和地方外辦。”

如今,在少林寺武術館門口的“少林功夫‘打’動世界的瞬間”介紹欄上,貼有國家領導人江澤民、李鵬、吳儀及外國領導人普京、基辛格等到訪的照片。去往少林寺的林陰道上,各種膚色的外國遊客和穿著練功服的外國武術愛好者絡繹不絕。

從登峰到少林寺的半個小時車程里,可以看到無數個武術學校。練武之聲不絕於耳,滿城都像是少林功夫的徒子徒孫。

釋永信並不甘心將武術僅停留在“術”上,他還提出了武術禪的概念,“我要把少林文化上升到‘學’的高度,像‘東方學’一樣成為一門‘顯學’”。為此,永信方丈和清華、北大、人大等幾十所大學建立了合作研究關係。

同時,他的海外文化傳播也並沒有停止。

他曾在方丈室里給客人介紹兩幅英文地圖。這是他8月去澳洲買下的12平方公里土地的地形圖。“我要在山上建一個少林武術文化中心,必須是代表中國文化的官式建築,在海邊的度假村就可以看到;這個建築應該是非常地道的中國建築,要讓當地搞建築的學生以後會去參觀,成為建築博物館或教育基地。”

塔林的修繕擴建

釋永信以入世的姿態,積極和政府建立良好關係,以實現自己的理想

釋永信想弘揚的少林文化並不只是那些拳腳功夫,“武、禪、醫”,他要全面恢復。

6年前,方丈弟子延廣帶著對少林功夫的痴迷來到少林寺,“那時我對少林寺的理解很片面,認為它就是個武林聖地,進來之後才知遠不如此,禪、武、醫才構成了少林文化的核心內涵。”延廣如今每天都在培訓班上中醫課。

釋永信想在寺廟的西南角新開一個少林藥局。釋永信在去年兩會期間就提出了保護祖傳中醫的議案。

如今,這個藥局的大門緊鎖,裡面的木門還沒有刷漆。

一切都還處於停滯狀態,“能否開張需要等國家的政策,藥品的生產和銷售必須得到國家藥監局的認可,但是傳統中醫藥的生產銷售目前還缺乏相關政策。”

釋永信近期的建設計畫,還包括少林寺入口兩側的少林寺博物館。“可以採用國外常用的某某收藏家寄展的方式,把少林寺1500年的歷史敘述下來。這想法不錯吧?”建成後,少林寺將成為國內第一家有博物館的寺廟。

“但是前提是可以徵得到地。”擴張中的少林寺處處感到用地的緊張。土改之後,原先少林寺的地分給老百姓蓋了房子,這些地基就要不回來了。“如果可以徵得到地,我想建博物館、練功房、佛殿和學術交流場所。”釋永信說。

修繕擴建塔林是釋永信近年來最大的一項建設規劃,“不能讓別人說我得了轎車,但是祖墳卻不管它。”塔林現在只有很小的圍牆,經過征地和文物報批,要把六七畝地變成二三十畝地,讓遊客可以停留住。塔林的修繕擴建預算是5000萬元,明年開始動工,歷時3年,建成後可以保持幾百年。

釋永信發現,要實現自己宏偉目標的基礎是和政府建立一種良好的關係。所有的征地任務都不是一個寺廟所能完成的。

他說,“中國佛教發展很多事情都要靠政府的支持,像我們的拆遷和大修。作為宗教寺院我們必須和政府保持一致。”

所以,釋永信希望今後的少林寺應該對政府工作更熟悉,並配合政府工作,同時最大限度爭取寺廟的利益。

少林寺的企業觀念

少林寺應該堅持這樣的理念,給社會提供好的產品、好的服務。

在釋永信經營宗教時,也顯露出全球化時代中的商業社會觀念。他發展了一種素餅,作為有少林特色的宗教食品。

“全球有2000萬素食主義者,他們大多是關注環保、思想前衛的人,所以我們現在的少林素餅以後將發展成為少林素食。”釋永信強調說,素餅上會刻上“少林”二字。

“食品就像迪斯尼的動漫形象唐老鴨、米老鼠,與可口可樂和麥當勞一樣,是用產品來傳遞文化。這是國際上非常成熟的做法,代表了國家的軟實力。”

少林寺目前的實業包括文化傳播公司、食品公司和商標公司,手握“少林寺”這個國際知名品牌的方丈釋永信,不承認自己看上去很像一個國有企業的總經理。

“我們的公司強調奉獻精神,聘請的職業經理人都是信徒,不追逐利益,公司運作也是為了起到文化傳播目的,公司只是一個載體和手段。”

少林寺東側的武僧團演出也流露出一些商業特徵。從早上10點到下午2點,每場20分鐘的循環演出,一場收費20元。

這個由四支武僧隊組成的武僧團,已經出訪過世界60多個國家和地區。除了俄羅斯,目前少林寺已經在美國、英國、德國、澳大利亞等國家建立了十幾個武術文化中心,二三十個武僧常年駐外。

武僧團在國外的商演收費更高,用來支付機票、吃住行等,一般都在當地最好的劇院演出,住不低於四星級的賓館。“過去一場門票能收入1萬美元,現在一場門票只能收5000美元,因為有很多假團在國外演出,他們的收費很低。”

美國一位宗教學者的思想成為了釋永信這些行為的理論背景。那位學者提出,現在的宗教就是為了提供信仰這種產品。

釋永信很贊同這句話,“在走過了官府供給、農產並重之後,商業服務成為中國佛教發展的大趨勢。少林寺也應該有企業的觀念,給社會提供一種好的產品、好的服務,只有堅持這個理念,少林寺才能更好地生存。”

品牌經營後的困惑

地方上各種力量,將少林寺作為一個經濟品牌加以利用。

“少林寺是全省旅遊業的龍頭,能帶動交通、飲食、住宿等相關消費。”登封中國國際旅行社的總經理王育民說。

登封的煤、電是支柱產業,但發展戰略上在向旅遊名城轉變。少林寺門票多收入1元,其他相關消費就增加9元,同時增加4-6個就業機會。去年省發改委將少林寺等3個景區的聯票由40元漲為100元,少林寺和登封市財政按三七分成。

一些學者很認可釋永信的發展模式,但憂慮的是,當一個地方文化品牌做強時,地方上各種力量就會將其作為一個經濟品牌加以利用,最後反而會影響到文化的健康發展。

目前,少林寺200米外的少林寺武術館就是由當地旅遊局開的,武術館開班授課,3支武術表演隊也每年到世界各地演出;少林寺對面的十方禪院則是由鄭州市鹽業公司作為商業投資而建的,內有500羅漢像和大型佛像、觀音像。

於是少林寺在社會中的面目開始模糊。南方報業某媒體曾評論說,它究竟是一個學武的場所,還是一個修禪的寺廟;它究竟是一個商業景點,還是一個宗教聖地。

釋永信說,關於少林寺的身份認識只是個觀念問題。

“我只是想讓少林寺中一些優秀的東西讓更多的人知道並服務眾生。”

近年來,釋永信也幾次提出了少林寺門票銷售不該和十方禪院、科幻宮等商業景點捆綁的意見,甚至在去年兩會期間以人大代表的身份提出議案建議取消少林寺門票,以保證信眾出入自由,但都沒有效果。

對於這些,釋永信認為發展是最重要的,寺院其實就是一個小社會,要面對和兼顧到方方面面的大社會。“這或許是我和別人認識的不同之處吧。”

■訪談

釋永信:經營少林需要國際眼界

新京報:1996年,網際網路在中國都還沒有普及,作為深山古剎的少林寺就建立了自己的網站,您當時的考慮是什麼?

釋永信:1996年建網站,是想讓世界各地都能連在一起,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話語權,這是很了不起的事。那時用貓和電話線上網,用兩寸半的軟碟;我到香港買了個數位相機,拍了幾十張照片,想傳到網上,一頓飯工夫才下一張。

這是一種國際眼界,因為我們代表了世界文化的主流,中國的優秀文化之一,與世界各地本土的主流文化交流,自然能夠代表主流文化。

新京報:2002年的少林功夫申遺也是您所積極主張的,但後來沒有成功,什麼原因?申遺還會繼續嗎?

釋永信:2002年少林功夫申遺沒成功,那年國家申報了古琴,2004年又申報了新疆木卡姆。2006年可能還是不成。我們每次都是5個候選之一。但是少林功夫申遺成功是遲早的事,不會有什麼障礙。

新京報:關於少林侵權的案例,您打算怎么處理?

釋永信:1994年,開始商標權的保護工作,建立了商標管理公司,也就是智慧財產權公司,我們做得早。很多事情如果不是做得早就做不了了。

日本、歐美盜注得較早,我們的策略是和它們共存,我們也不打算跟它們打官司,一是沒有那么多錢,二是我們也不是純粹的商業機構。

國內的我們也沒有打官司,因為國內的盜注企業很多有政府支持,它們自己的品牌做大了,就沒有必要侵別人的權了。火腿腸那件事是精神傷害,我們不能容忍,就打了官司。我們只和德國一個合作夥伴打過一場商標權官司,當時的條件是打贏了打輸了錢都歸對方,我們就打了,最後贏了。

新京報:您好像特別看重培養少林寺的人才?

釋永信:我們的培訓班有100多人,有兩間教室、一間視頻教室和一間微機室。

過去僧人只需要種種地,學習的話也只限於讀讀經書,現在的僧人除了旅遊接待,還要對外交往。他們的課程就豐富得多,有歷史、地理、語文、外語、佛教基礎、中醫基礎理論等課程,還有少林寺歷史、梵文、英語課等。

但寺院不提倡學過多知識,所謂“三門清淨為正法,不理文字”。過去寺廟強調背簡單經書,過簡單生活,不追求知識,追求在日常生活中修行,導致僧人整體素質不高。宋朝以前的佛教,注重知識,明以後的佛教整體素質下降,2000年之後培訓班就沒有停辦了,過去一直斷斷續續地辦。

新京報:少林寺內部具體的組織機構和管理制度是怎樣的?

釋永信:管理少林寺,我們有專門的事務委員會,前身是1984年成立的民族管理委員會,是宗教局批准的領導機構。管委會小組成員有5人,現在的事委會委員有7人,有負責全面工作的,如方丈,有負責接待、教育、衛生、安全等的。此外還有僧團組織,由一個方丈、4個班首和8個知事來領導,寺廟的很多事情都靠後一個組織發揮作用。另外還有些臨時工,包括保全、保潔人員等。1988年登封成立保全公司時,我就聘請了6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