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天橋:會是網路迪斯尼教父嗎?

突襲新浪,引爆了中國的網際網路世界。點燃的導火索的陳天橋對未來盛大的布局和網際網路世界的思考,再次成為人們的興奮點。這個32歲的年輕人,短短几年就成為擁有近百億身家的中國首富。以其7晝夜搏擊網路的拼勁和睿智的深謀遠略,儼然做好了成為未來的網路迪斯尼的準備。《IT時代周刊》記者應邀在盛大上海總部和陳天橋做了一番深入的交談,一個充滿誘惑和傳奇的網路迪斯尼樂園已經浮現在人們面前…… 

被傳媒守候了整整一月之久的“盛大入股新浪事件”,沒有再次傳出與收購有關的確鑿訊息,但是陳天橋終於決定要打開話匣子。2005年3月9日,記者應邀走進盛大,與陳天橋進行了面對面的交談。

下午3點,本刊記者如約來到位於上海張江高科技園區的盛大公司。

15分鐘後,一身米色休閒打扮的陳天橋結束了會議直奔訪談室,顯得十分輕鬆,剛剛坐定就開始重申:關於盛大與新浪事件不能涉及,這牽扯到兩家上市公司的資本運作,而“其他任何問題,都可以談”。

從1999年開始萌動的“網路迪斯尼”夢想如今版圖日漸清晰,回頭看盛大所走過的路以及將要走下去的路:“實際上,在每一次網際網路的融合之中,我們所要做的就是搶先一步去做,占據市場。”陳天橋語速很快,條理清晰,聽似溫和的語調中隱隱透著霸氣,一副坐定網際網路江山的“不可一世”。
掘金網際網路 揪住每一次融合機遇

在等候採訪的間隙,記者粗略瀏覽了盛大位於上海張江高科1萬5千平方米的4層辦公樓,覺得它更像個校園,將近1400名平均年齡25歲的員工都集中在此,很難想像,若干年後:陳天橋理想中的“互動娛樂帝國”可能在這裡繁榮或者湮滅……

拿到第一桶金開始“網路”冒險

陳天橋萌生“互動娛樂帝國”(另一種描述是“網路迪斯尼”)的夢想是在1999年的事,那時候,盛大的辦公地點還在緊鄰浦東時代廣場的華融大廈,陳天橋回憶,“那個時候的夢想大有‘少年不知愁’的味道,年輕人意氣風發,並沒有一個具體構想。”陳天橋不無自嘲地說,“在報紙的角落裡,也是那個叫陳天橋的人說他要打造自己‘網路迪斯尼’的夢想,不過那時沒有人會注意到這些。”

在股票市場掙了一筆錢之後,陳天橋和妻子雒芊芊,也曾動過出國的念頭,一番審時度勢之後,陳天橋拉上在網路公司工作的弟弟陳大年,決定另闢蹊徑,選擇建立一個類似網遊的互動社區,以此來吸引中華網的投資。2000年1月,陳天橋拿到了中華網300萬美元的投資,從此開始了網路冒險。

在經歷了網際網路5年的風雨之後,回過頭來看,陳天橋告訴記者,“盛大為什麼當初選擇這樣一個領域?因為這個領域是我們與世界最為接近的點。我們會一直致力於網際網路這樣一個基點,會非常專注於互動這個領域。在網際網路的發展上,我們與世界的腳步最近。而競爭需要有一個突破點,我們完全可以利用網際網路作為我們競爭的突破點。要想與迪斯尼和大型的新聞集團競爭,就必須利用網際網路的優勢,在互動、高科技這個領域,我們與他們的距離最近,能夠構成的競爭機會也最多。”在陳天橋的話語中,盛大的戰略意圖鋒芒畢露。

事實上,2001年陳天橋的“網路迪斯尼”夢想曾被迫中斷,當時中華網的投資還有100萬美元沒有到賬,陳天橋當時的大卡通戰略受到了質疑,遊戲、雜誌和Flash廣告被迫刪改,公司所有非遊戲部門的員工被迫辭退。“內憂外困”的陳天橋開始反思:他決定放棄網路動畫,尋覓新的發展途徑,借著韓國遊戲開發商Wemade Entertainment到上海來尋找合作夥伴的機緣巧合,用中華網留下來的30萬美金拿到了《傳奇》在中國的代理,開始了一場網路“賭博”。

5年後的陳天橋對於當年選擇網遊說得輕描淡寫,卻不難看出他當年的選擇絕對不是一時的頭腦發熱,“遊戲只是娛樂方式隨著科技的發展產生的一種變化形式。就像小的時候村子裡演社戲,大家都會爭相去看,之後電影出現了,看戲不用追了,可以坐在電影院看戲了。看電影會入迷,看電視也是一樣。”陳天橋笑著說,“隨著網路技術的發展,網路遊戲出現了。這種由固有的娛樂方式衍生出來的新的變化形式,比以往的娛樂方式更能讓你身臨其境。與看電影、看電視不同,網遊可以令參與者進入角色,主動改變故事中人物的命運。”

在陳天橋的眼中,這種基於網際網路技術的娛樂方式比以往單純的娛樂方式更具吸引力,陳天橋認準了這個趨勢,在創業夥伴中沒有一個人熟悉網遊的情況下,決定放手一搏,而事實上他贏了。代理《傳奇》也確實讓盛大的發展有了新的轉折,“網路迪斯尼”的夢想有了繼續的可能。

借網遊立足意在轉型“互動娛樂”

但是,備受各方爭議的網遊卻難以得到主流社會的認同,雷區與機會並存,很多時候,盛大都處在暗流的中心,稍有不慎,便全盤皆輸。

“如果企業發展的戰略是正確的,戰術上又不會遇到任何問題,那么還要企業做什麼!我們所要做的只是希望努力得到社會的認可,”陳天橋面對記者的問題一臉嚴肅,“我們把發展網遊產業中60%的精力用於尋求社會的認同。我們一直在努力找尋一條能將遊戲的娛樂性和教育性結合在一起的道路,事實證明這樣很難,但仍在這樣做。”

已經通過網遊讓盛大站穩腳跟的陳天橋,正在部署他的下一步戰略。

“迪斯尼最初畫米老鼠,但是迪斯尼從未說過迪斯尼只畫米老鼠。”陳天橋說“同樣,盛大以前做網路遊戲,但是盛大從未說過一直做網路遊戲,”一句話簡簡單單道出了他的“野心”。

陳天橋再次選擇順勢而為。

交談中的陳天橋,最愛用圍棋的布局來形容自己現在的每一步戰略部署,有著把訪談方向牢牢把握在自己手上的控制欲。

陳氏的系列布局,最明顯的應該就是他的一系列收購,收購的對象包括遊戲開發運營商、遊戲平台運營商、原創娛樂文學入口網站、移動套用服務供應商、網咖管理軟體公司、引擎核心技術開發企業和近來被炒得最熱的入口網站新浪。收購的戰線也從國內擴展到了國外。

在外界看來,陳氏投資把戰線拉得太長,又沒有及時的整合,無異於一盤散沙,不僅不能發揮其各自應有的作用,還會帶來資源的浪費。

對於這些問題,陳天橋似乎早有準備,“它們(這些投資)是盛大在未來戰略發展過程中一些巨觀的點,這些點往往在棋局進行到最後的時候才會發揮它十分關鍵的作用。把它放在那裡,不去管它,不代表閒置它,它們是同行業中最強的,讓它們自由發展,積存實力,等待時機,發揮其最大的作用。”陳天橋一邊用手比劃著名,一邊繼續說,“我們強調要以最快的速度最準確地找到對未來發展起重要作用的點,先占領角的戰略位置,然後再占領邊的位置。就像建立根據地一樣,它對於棋局決勝具有相當重要的戰略意義。”陳天橋用棋局闡釋他急速擴張的原因。兩年多的投資只是在為一個更大的冒險做鋪墊。

苦心孤詣 修煉內功

為等待這個時機,除卻戰略投資,盛大在去年一年的業務拓展上,先是與一系列4A廣告公司合作,接著是CG大賽的重頭出擊,宣布欲進軍台灣,簽下韓國網遊《D.O》與《冒險島》,與雙敏合作,五一黃金周大型線下活動與傳統旅遊業的碰撞等等。 包括周邊衍生產品的開發,盛大的勢頭也十分強勁,獨家代理動畫品牌、製作各類有網遊、動漫形象的飾品玩具,出版網遊、動漫等各類書籍,其發行量不亞於中國一個中型圖書出版公司。

“盛大的消費支付體系目前已經有40萬家終端在銷售點卡,以後點卡不僅可以用來充遊戲,還可以用來充其他任何的電子消費類產品。所以如果從電子商務B2C模式而言,盛大是目前規模上做得最大的一家。”在與陳天橋的交流中,不難聽出他對未來的構想,“以後我們的軟體服務平台的業務可以擴展,從消費平台上,不僅可以賣點卡、還可以為用戶在文學、音樂、電影網站消費提供支付系統服務,另外在用戶管理系統上,用戶可以通過輸入用戶名,隨意登錄到包括網遊、音樂、電影在內的網站。”

隨著陳天橋為打造“網路迪斯尼”夢想而布下越來越多的棋子,他對於互動娛樂媒體的定義也已逐漸明晰。

“所謂互動,就是盛大將來不會僅僅立足於PC上面,而是隨著進入家庭,隨著3G手機的出現,在移動終端和電子終端上都可以為用戶提供服務。所謂娛樂,就是盛大不會止步於網路遊戲,我們會進入到音樂、電影領域。而這些領域是互通的。既可以讓動漫人物進入到網路遊戲世界裡來,還可以把網遊里的人物故事拍成電影、搬上銀幕。網遊里還可以引入各種音樂。所謂媒體,是媒體的商業模式,現在的遊戲是預付費的,今後的網遊,可能是免費讓你玩的,但是我們可以做廣告,可以做電子商務,就像電子購物一樣。”當談及對於互動娛樂媒體的定義時,陳天橋神采飛揚。

目標已經明確,萬事只欠東風。預測網際網路將發生變局的陳天橋,正等待時機開創自己的新媒體時代。

新媒體計畫劍指網路電視、數字家庭

“我想,盛大看準的這塊市場,其他很多人也在覬覦,甚至包括更加有實力,比盛大更強,更有經驗的企業……”

聽到記者的這句話,陳天橋的反應有些激動:“誰?哪個公司比盛大好?你說說看。”當記者解釋並不是指國內的網際網路企業時,他才釋然,卻不肯承認自己有些“惟我獨尊”。

有人認為,與其說陳天橋想把盛大做成網路迪斯尼,不如說他希望自己成為網路界的默多克。

隨時迎接一個可能打敗盛大的企業誕生

“今後的5年是技術發展讓機會層出不窮的5年。所以如果有年輕人選擇在這5年中創業,他一定會有很多的機會。”

陳天橋這次所指的機遇同樣來自網際網路,“正是技術的變化會在真正意義上推動網際網路的變革。而我們要做的不是去改變它,而是去順應它、引領它。”

“我們不排除未來可能會有一個企業,它將追隨盛大的發展思路去壯大自己,而且它會比盛大做得更好,甚至有一天會把盛大掀翻了。”在談話中,陳天橋多次流露出一種深重的危機感,“所以我們要做的就是在它還沒有進入我們的視野之前,就不斷地去順應改變,尋求突破。而我的任務就是要使企業能決勝千里。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一條企業發展最優的道路。”

在陳天橋的邏輯里,只有以最快的速度在前方領跑才能防止對手中途趕超,而順應環境氣候變化,選擇最利於自己的道路是領跑者保持領先的重要原因。

“未來的3年將會出現3大融合,它會極大改變我們的生活:技術和技術的融合,比如3G和電話、3G和手機;甚至3G和電視、無線化;技術和套用的融合:比如iPod。網際網路的套用和傳統套用的融合,這不是簡單的技術融合。,還有就是套用消費習慣的結合。”在陳天橋所講的這幾大融合里,他早在去年或者更早就看到了,否則就不會有他去年提出的“走進客廳”計畫。

“走進客廳”計畫“圖謀”數字家庭市場

所謂“走進客廳”計畫,就是“讓中國的家庭數字娛樂從臥室走進客廳”。這是盛大對自己的互動娛樂更清晰的定位。使互動娛樂的終端不再局限於PC,而是向有更廣泛客群群的電視、手機過渡。如果計畫實現,未來的互動娛樂人群將可能大大增加,從7歲到70歲都可以體驗互動娛樂給人們帶來的快感。

在去年6月的一周之內,連續與國際產業巨頭英特爾及通信設備大鱷阿爾卡特簽訂合作協定,今年年初,陳天橋又親赴美國,與微軟就盛大的數字娛樂戰略商討進一步的合作。據有關人士透露,實際上,盛大已經得到了微軟的支持,相信在不久後,將會有公開的合作計畫對外公布。而在此之前,盛大已與國內生產機頂盒的電視機廠商長虹達成合作協定。

老莊哲學中的“順勢而為”中還講究一點,就是借力。古人云:君子要善假於物,也是這個道理。在達成自己的互動娛樂理想的過程中,陳天橋充分運用了這一點,“我們願意與一些大型的跨國公司合作,吸引他們的是中國這個全球最大的市場,以及盛大的實力。盛大在內容方面已經十分強勢了,尤其在遊戲這個領域,我們還會拓展音樂、電影領域,將來有可能的話,還有信息和資訊。只有自己做到足夠強,才能吸引強大的合作夥伴。”

陳天橋向記者透露,“由於網路電視提供內容需要申請牌照,而考慮到盛大在整個產業鏈上的位置,我們選擇與廣電部門合作,可以提供資料庫管理,比如用戶管理系統、支付系統、客戶服務系統,而這些我們目前已經做得很好了。而遊戲內容,這個牌照我們早就拿到了,將來可以提供這方面的內容服務。”陳天橋的話讓記者突然醒悟盛大先前布局的原因。

在與陳天橋的對話中,本刊記者發現陳曾多次提及3G,而他認為技術發展帶來機會的5年年限,正是業內普遍認為3G時代到來的期限。

如果未來的人們可以在電視機前看剛上映的電影、聽最流行的音樂、瀏覽更快捷的新聞資訊,玩種類繁多的網路遊戲。到那時,由陳天橋構思的新媒體時代將會給傳統媒體帶來巨大的衝擊。

網路世界無窮變數視“順勢而為”若亘古法則

“中國的網際網路格局遲早要變,這個問題有人比我想得更多,看得更透,惟一的不同就是我行動得較早。盛大這次的收購事實上只是一次戰略性的收購,是在企業面臨發展、面臨一系列的變化中合理的選擇發展的路,以順應這個趨勢。”陳天橋表情淡定、目光炯炯。

事實上,在陳天橋決定收購新浪之前,在網際網路領域裡,確實早就出現了諸如“入口網站正面臨專業網站挑戰”和“網際網路正處於巨大轉型中”的言論。從網路到溝通、從內容到搜尋,網際網路開始呈現的一系列變化,使一度作為網路經濟風向標和晴雨表的入口網站面臨強有力的挑戰。

而與此同時,去年10月,雅虎突然宣布將與金山、噹噹、攜程、天極網、浩方線上等12家國內知名專業類網站結成“電郵聯盟”,共同為彼此的用戶提供包括免費郵件在內的網際網路產品與服務。這被認為是雅虎在中國大舉攻城略地的開始,3大門戶的地位再度受到威脅。中國網際網路格局的變革昭然若揭。

這一切當然也呈現在陳天橋的眼中,在當記者問及對中國網際網路格局變化的看法時,他繼續補充,“從中國網際網路的發展而言,過去更多的是年輕人和做技術的人感興趣,發展到現在,網際網路已經成為人們普遍的一種生活需求,再加上能看見技術的進步,尤其是未來3G的出現,網路電視、數位電視的出現,讓網際網路成為一種更簡單易用的工具,它會更深入到老百姓生活的方方面面,網際網路的用戶群發生變化必然帶來的網際網路內容、結構各方面的變化。”陳天橋的言語中帶著自信。

顯然,在收購事件發生後,陳天橋面臨了外界巨大的輿論壓力,“任何一個企業在大趨勢、大環境發生變化時,挑戰和機遇是並存的,選擇在變化中抓住機會,企業才能求得發展。”

在對話中,本刊記者發現這位平日裡喜歡讀哲學、歷史類書籍的企業領導者話語中有著非常嚴密的邏輯,而他在闡釋盛大的一系列發展時(其中包括此次收購事件),都用到了老莊哲學中的一個概念:“順勢而為”。

“企業的發展必須選擇順勢而為,不能逆勢而動。作為企業的引領者或者管理者,最關鍵的是要能預先把握網際網路發展的趨勢而且迅速做出判斷。晚了,讓競爭對手搶先一步先入為主,會導致企業失去下一步發展的契機。錯了,會將企業帶到誤區和深淵中去,因而,企業決策者的責任顯得十分的重要。”陳天橋的語速很快,言語顯得格外沉重,不知是不是因為近來的經歷讓他有感而發:“按照機率論而言,企業發展的一項決議總會有一半人贊同、一半人反對,但最終做決定的只會是企業家本人,由此而來,企業家身上背負的巨大責任也時常會使其產生一種孤獨感。”

陳天橋的心中,強烈的危機感,讓他不斷思考,不斷尋覓網際網路未來發展的趨勢並不斷地做出判斷。陳坦言,盛大是所有上市公司中最會花錢的企業,自去年納斯達克上市融資達4到5個億美金以來,盛大已經因大大小小的收購而用去了一半資金。“如果企業不尋求發展,要那么多錢乾什麼。”陳天橋的話再次表露出他強烈的理想主義色彩,在他看來,盛大的發展之途就像在走獨木橋,充滿了危險,但是對“獨木橋”一詞還有一個理解,就是盛大距離未來的目標只有一條路,在此之前所有的選擇和判斷都是在為通向目標鋪路。(王琦玲、程天宇)

來源:IT時代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