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螺情

又快到教師節了。我拿起案上的海螺擎在掌中久久端詳:螺鏇狀,暗灰色,因歲月的侵蝕和長年的摩挲,銷蝕了它昔日的稜角,幽幽的泛光;貼近耳畔,依然是那“呼呼”的海嘯聲。一個嚴厲的聲音仿佛響起:“那不是海嘯的聲音,那是你耳朵里血液流動的聲音,是你生命的迴響!”程老師?!我的高中班主任程大鑫老師。

程老師是我高中三年的班主任,高大、偉岸。他代語文課。課堂上,他儒雅的談吐,幽默的措辭,常常引人入勝,使課堂氣氛掀起一個又一個的高潮。但是程老師的嚴厲也是出了名的,有時甚至讓人不可理喻。

高中的生活是異常艱苦的。每天早晨六點起床,晚上十一點下自習,中午在教室里休息,吃飯要排老長的隊。人疲憊到極限。在這樣缺乏睡眠的日子裡,課間見縫插針的休息倒是一個好辦法。一天恰逢下雨,課間操取消。三十分鐘呀!眨眼間七八十人全“趴”下了。大概是喜悅沖昏了頭腦,大家居然忘了第三節課是語文課,而程老師最反對課間小憩。一聲斷喝,驚醒了一屋子“睡蟲”,幾個反應慢的“不幸者”被逮個正著,被罰站旁聽。大家敢怒不敢言,畢竟程老師有言在先:“課間睡覺會影響下一節課,課間應到外面走走,聊聊天,唱唱歌什麼的,學習要有個精神勁兒。”話雖不錯,可“瞌睡蟲”的誘惑實在難以抵抗。於是,膽大者很快發明了“立睡”,即拿本書作閱讀狀,靠兩臂支撐上身重量,久而久之,竟練就了一副好臂力。

三年的日子轉瞬即逝。聯考前幾天,學校為保障學生健康,已對學生的飲食進行控制,不準買飲料、不準亂吃水果、開水房供應開水。一日三次,程老師拎著個大鐵桶從水房到教室一趟接一趟地拎水,為大家值日,儼然一位慈祥的父親。聯考第一天的早晨,程老師硬是要給每一個同學倒一杯水,於是一個個裝有奶粉或麥片的大空杯遞過來又傳下去,不管渴不渴,大家都喝上一口,大有“水甜甜兮恩師情,學子一去兮不回頭”的悲壯。

考試還算順利,語文是我最拿手的,向來不低於120分,考完吃飯時大家在一起議論。我猛然想起作文題目忘了寫,據說整篇文章可能會作廢。當時的悲痛我至今記憶猶新,以致於後來好幾個月不敢觸及“作文”二字。下午的化學考得一塌糊塗。晚上,程老師對此大發雷霆,嚴厲斥責我們考後對答案一事。他拿出一隻海螺,讓全班同學輪次聽聽。問大家聽到了什麼,大家都說是海嘯聲,程老師嚴肅的告訴我們:“不,那是你們血液流動的聲音,是生命的迴響!人活著,靠的就是精神。精神垮了,鬥志何在?我們沒什麼都不能沒有希望,垮什麼都不能垮了精神……”

後來,程老師將這隻海螺贈予我,一直保存至今。多年來,每當我因生活困頓、境遇艱難喪失信心時,便把它拿來,聽一聽自己血液流動的聲音,那么有力,那么熱烈,如千軍萬馬奔騰。於是,我又精力充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