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光樓南側的窗外,路邊,有一排在春日裡美得動人的西府海棠。
她們與鄰近的梧桐或老松比起來一點算不得高大,但總也稱不上矮小,那修長纖韌的枝幹冬日裡本是根根筆直向上、頗有要戳破天空的意圖的,此時卻綴滿了濃密深綠的葉和其中點點串串白里透粉的花,因而被推得向路這邊彎了些弧度,正像是對過路人的優雅致意。陽光之下,和風拂過,她們都像受到了自然母親的召喚似的,溫柔地和著拍搖擺起來;葉與花碰在一起,沙沙地笑了,在枝頭喃喃地唱著自己的歌。花瓣隨風飄下,舞出蝴蝶的翩翩,終於輕盈地落在地上,臉上浮現著快樂的少年們所有的那種面頰微紅的笑容。整幅畫面不禁讓人想起桃花源口數百步桃花的落英繽紛,然而這裡的海棠還不到十株,飄然若仙的神韻卻勝似。
都說海棠沒有香味,倒也並不全然如此:據說,西府海棠是唯一被賦予了香氣的海棠,她們得天獨厚的淡淡清香雖難以覺察,卻無時不在悄然溶解進空氣;清香隨風瀰漫,不知不覺間飄入了每一位過路人的心靈—那是西府海棠將喜悅釀成芬芳後獻出的祝福。
很多人可能會以為,西府海棠是一種嬌滴滴的,供人寵愛玩賞的花中貴族,不然她們怎會有生的那樣詩意的花朵、那樣清淡脫俗的香氣和那樣優雅天然的氣質?事實卻全然相反:西府海棠耐旱耐寒,不過是種北方常見的綠化樹木,在群芳中出身算是卑微;雖有果,卻極酸,一般不被食用。可西府海棠哪裡在意這些!她不為出身的卑微而自慚形穢,也不因未來的命定而顧影自憐,她所擁有、在意的不過就是當下每分每秒默默逝去的春光;到了開花時就全心全意的開,花該落了就毫無牽掛的落,正是這一點安然的平靜使她的一切都變得優雅,正是這一點對自然的明了使她無時無刻不充滿喜悅,並且願意將這對生命、對當下的喜悅和優雅分享給每一個人。
美麗的西府海棠啊!又有多少人能像你一樣,溫和地歡笑得單單純純!這世上的許多人們以被日常緊湊高速的生活拖垮,他們不是在生活,只是在被無情的生活消磨、碾碎;其實,他們所需要的不過是抹去心底一切的抱怨和成見,換以對生命的驚嘆和讚美;但這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就連你,淡泊寧靜的西府海棠,也曾在萬物凋零的冬日裡嫉妒那經霜不落的松柏,舉起你那尖利的枝幹試圖戳破不公的天幕;但你挺了過來,你抖落了冰雪,你度過了寒冬,你發現自己又生出了新芽,對生命的熱愛又戰勝了一切;莫非人們只是看不到自己心上純潔的新芽嗎?
動人的西府海棠啊!不求你做解語花,泄露自然的秘密;只感謝你的優雅和喜悅,陪伴又撫慰了校園中那么多燦爛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