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出來的真性情

或許,對於“撕”這個動作,很多人頗不以為然,認為撕東西是一種衝動、無理的行為,其結果無非是對事物的一種破壞;況且,撕毀一張張柔弱的薄紙,也顯得太過殘忍和暴虐了。我一直也是這樣認為的。

最近,我讀了一些書和文章,認識了一些人和事,也了解到了“撕”的另外的一面。

《紅樓夢》中的晴雯撕扇,《雷雨》中的魯侍萍撕支票,畫家吳冠中撕畫……,一幕幕

令人震撼的“撕”的場景,讓我看到了他們的真情顯露,感受到一種強烈的人格力量。

撕是一種勇敢。如果一個人沒有勇者的心,是絕對不敢輕易撕毀什麼的,縱然他心中飽含憤怒和悲傷,也只能逆來順受。但《紅樓夢》中的晴雯卻不同,由於不小心弄折了主人的扇子,遭到了呵斥,受了委屈,“心比天高,身為下賤”的她毫不軟弱的反駁,最後主人沒法兒,拿來一箱扇子與她撕。晴雯倒也毫不客氣,“嗤”的一聲,一把精美的扇子被撕成兩半,接著又聽見“嗤嗤”幾聲,扇子早已化作翩翩的“羽蝶”了。自古千金一笑,一把扇子又值幾何?一把再珍貴的扇子,也值不了晴雯骨子裡的那份勇敢率直。在等級森嚴的封建社會中,普通的丫環竟敢當著別人的面撕毀主人的東西!晴雯這種頑強的反抗精神,實為可欽可嘆!

撕同樣是一種傲骨。《雷雨》中,當周朴園遞給三十年前被他拋棄的魯侍萍一張五千元的支票,試圖打發她離開時,噙著淚水、飽含悲憤的侍萍慢慢的撕碎支票,輕蔑的說這三十年的苦是無法用錢能算清的。周朴園驚了,這個滿以為金錢可以收買一切的資本家驚了,也被打垮了。侍萍雖然窮困潦倒,但視金錢為糞土,視背信棄義的周朴園為糞土,視自私自利的資本家為糞土。侍萍撕得好,她那種氣節,是何等的正義凜然。倘若她還是三十年前的那個懦弱無能的女人,她又怎敢撕毀這張支票?只有飽經生活的磨礪,才能具備這種堅貞不屈的性格,錚錚傲骨,窮不移志。有什麼東西的份量能夠超過人格?我們該撕毀那些侮辱我們人格的東西。這樣的精神,可敬可佩!

撕更是一種大氣。畫家吳冠中數十年來辛勤耕耘,求異覓新,其作品將中國畫韻味、意境與西方藝術形式完美結合,為海內外矚目,他的一些畫當時便被人以百萬港元爭相購藏。而恰恰就在他聲名最為顯赫之時,卻開始了“撕畫”。吳先生常常清理出自己不滿意的作品,乾脆利落地撕掉。宣紙脆弱得顫抖,細小的纖維飄蕩在空氣里,在水墨香中,畫家一笑了之。莫非這些畫真的一文不值?不,它同樣可以被人以高價買走,但吳先生本著對崇高藝術的熱愛和執著,才精益求精,撕掉自己認為有瑕疵的作品。試想,這是一種怎樣的非凡境界,又是一種怎樣的澄澈心靈!看淡名利,超逸而大氣,追求內心的充實,可贊可譽!

面對這俗世的苟苟蠅利和虛假偽善,一顆平庸懦弱的心,又怎會有勇氣去冷眼面對和漠然鄙棄;面對這俗世的陳規陋習和兇險欺詐,一顆平庸懦弱的心,又怎會有力量去不甘凌辱和奮力抗爭!

“撕”是一種真豪邁,“撕”是一種真超越,“撕”是一種真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