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宅散文

看著時間悄無聲息地吞噬香水,明目張胆地表達著對它的冷落。空氣中毫無半點本應存在的些許香,厚重的塵土占據著。孤寂的宅子,冷眼的宅院主人,縱使打掃也是徒勞,揮之不去的的冷寂才是主題。案上的香或許只是擺設,一縷一縷地隨風搖,飄搖的方向,離散了香味,遍布了暗宅。是的,這是座暗宅。古舊只是藉口,表里如一的陳舊,連同日光,也只是點到為止地撒點可憐的光輝。宅院裡,洗滌過的衣物,晾曬不過是裝飾,乾過的衣物往往散發著陰乾味。屋檐上猙獰的瓦片,或許是種諷刺,眉目的一抹兇相,卻包容著一絲慈懷。有人卻欣賞著宅院的氣質,意欲買下。卻在旁觀的注目下,落了心愿。

好不容易一個晴天,顧盼了許久的一個晴朗日子,房門也自然打開像歡迎著陽光的傾瀉。木門也不再在風中吱吱作響,風的飄搖,雨的作響,心的顧盼,最終盼來了晴天毫無準備地來臨。暗宅主人也在透過窗的陽光下知了天的變化,踏出房門,張望了天的朗晴,的確,天——晴了。好不易的一個晴天,該如何安放一天的行程倒成了一個難題——在家,豈不浪費了心中巴望的晴日;出門,鬧市——不和心意。倒是逍遙的想法占了上風——出門消散消散一身的梅雨味也好。

正是閒散的碰頭日,一出門,大家的心意也便碰齊了。就連曾動心買下暗宅的人也在街上不期而遇地打了一個照面——梅雨季下陽光的號召力無疑是最不能忽視的。揉揉渾濁了一些時日的眼,陽光下,清澈的何止天空,一身的衣服也在煥發著精神,雨季下陰冷的霉味鑲嵌上了陽光的標誌。光的打量,在臉上、身上,無處不在的明媚味道。梅雨季後的陽光總是格外溫暖。恰到好處的熱度,溫文爾雅地灑在行人身上,微醺,足以讓人陶醉的溫度,估計是感應到了人們心裡久遠的吶喊。明明喜歡眯縫的眼,也在陽光的打探下,欲眯又生硬地睜開了,就為看看久違的光線。光線里穿插著霪雨的痕跡,記載了霪雨的最後面目,但也是無力地一搏,至少今天,放晴已經在眼前了。如果此時要和陽光比媚,即便鬧市上最衣衫斑斕的,風情婀娜的,也是無能為力的遜色。

街上的熱鬧是無商量的,賣東西的,買東西的,看熱鬧的,出門透氣的;小孩的鬧喳聲,買賣的吆喝討價聲喧鬧於市。冷清了一段的街市,一天的功夫也就恢復常態。平時的平常物,因久已不見,也多了點少有的稀罕勁兒,像是一個謎,吸引了更多的人的捧場。這熱鬧,天公作美的成分大於本身的吸引。正是一年中最好的日子,事事如意,有時還需天氣的眷顧。尤其這樣的好天,再碰上這樣的季節,是再好不過了。

小陽春似的暖陽持續了約莫半月,一日又一日的暖陽,曬在身上,暖在流淌。暗宅在這暖日裡又是一番模樣。里外的陽光氣息,像是鍍上了一層金,散播在各個即便人也無法企及的地方。光的照射,像是在拋光打蠟,為一座早已失貌的老宅,灑脫了風塵的味道,煥發出欲舊不能的新貌。光過濾過的每片磚瓦,潑灑了舊日的霉氣,一片片,有了精神氣兒,直起腰桿迎接光感。暗宅里的一草一物,一人一景,哪怕是渙散慣了的氣息,也在這陽光明媚里打了個盹兒,像是初次睡醒,卻又精神煥發似的,伸個懶腰,一切又重新開始。

在這半月里,人們留意著宅子的明媚味道,像是回甘,記憶里暗宅的繁華就又上身;過往的繁華,觸目驚心,是一出不堪回首的戲。只有暗宅里的人,才知——過去的,早已遠去不復回。任憑記憶碎片完整如初,也只是氣泡,夢裡或許會飛的很高,但一到現實,脆弱無力,飛遠了,也只是破碎前的迴光返照。所以,暗宅里的每個人,對過去,都隻字不提,仿佛達成了表里如一的共識——被世人記憶的,不是慘敗就是慘敗前的虛幻。這幾日宅子的再次復甦,全憑天意,怕就怕天意也是虛幻的。

每到傍晚,仿佛一切才是真的。太陽落下,現實升起。一切失真褪去,留下本該的面貌。萎縮在光的餘韻下的暗宅,就是一顆,籠罩在橘色雲朵下的大灰塵,在地面落定了,生了根,最終灰飛了形態,卻出落成現在的暗宅。然後,隨著太陽光的徹底散去,暗宅最後一點的輝煌也隨之一逝,即便太陽最後的一撇,也只是蒼白無力。一切——多了悲愴,少了感動。

於是,這偷來的晴朗,讓太陽最終也無處安放,在天空缺了蹤跡,找不到任何存在過的痕跡。暗宅終究還是暗宅,不管天日,哪怕天日,鏤空窗打漏的光,也只是為了彰顯白日與黑夜的區別。光里的灰塵,舞動著,上下飛舞著,無規則地,上下翻滾,哪怕無人欣賞,還是無休無止。欠打掃的暗宅,多虧了光的褪去,才勉強隱蔽了灰存在的客觀事實。

直到夜的來臨,暗宅的一天才算落下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