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一個“鬧”字看詩歌的意境美

《文學概論》指出:“所謂意境,就是作品中所描繪的生活圖景與思想感情融為一體而形成的一種藝術境界,是二者水乳交融的結合。”詩歌意境的高下,決定於詩人精神境界的高下與生活圖景描繪的優劣,更決定於二者相結合滲透的程度。比如,《詩經》中的《蒹葭》的“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杜甫《春望》中的“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在這些詩句中,它們或借景傳情,或融情入境,或情景交融,描繪的景物既鮮明生動、形象可感,又有強烈的情感色彩,創造出和諧的審美藝術意境。那么,在中國古代詩歌中,其審美意境是怎樣來表現出來的?王國維在《人間詞話》中說:“紅杏枝頭春意鬧,著意‘鬧’字,境界全出。”這裡的境界,就是指詩歌的意境。王國維引用的是宋祁的《玉春樓》。全詩如下:

東城漸覺風光好,彀皺波紋迎客棹。

綠楊煙外曉寒輕,紅杏枝頭春意鬧。

浮生長恨歡娛少,肯愛千金輕一笑?

為君持酒勸斜陽,且向花間留晚照。

詩歌在描繪美好的春光中,雖然表現出詩人對人生苦短的嘆息,嘆息中滲透著淡淡的行樂的思想。但在形式上,也表現出其獨到的藝術特色。其中的“綠楊煙外曉寒輕,紅杏枝頭春意鬧”一聯,不但描寫出了早春景象,而且起到王國維說一個“鬧”字而境界全出的作用。可以說,這個“鬧”字是詩眼,不但使詩歌意象動態化,而且助於表現詩歌的意境美。

首先,虛實相生的召喚結構美

我們都是知道,詩歌之所以富有引發讀者的想像性,就在於詩歌的藝術的“召喚結構”中,體現出虛實相生的藝術境界。根據接收美學的觀點,文學作品“召喚結構”,在於它的意義的不確定性和意義空白。它賦予讀者參與創作作品意義的權利,能夠主動地召喚讀者進入其中,憑藉自己的生活經驗進行聯想,填充那些空白。虛實相生就存在著“空白點”,能激起讀者許多美好的聯想和想像。“紅杏枝頭”是實寫,“春意鬧”是虛寫,是空白點,而且採用的比擬的修辭手法,把靜態美動態化了。因而,這一個“鬧”字,給人許多想像:花朵繁密,五彩繽紛,一個花兒熱鬧的場面;或者是百鳥歌唱,互不相讓,各自賣弄自己的歌喉;或者是無數蜜蜂,嗡嗡的不停采蜜;或許是美麗的蝴蝶在花間翩翩起舞……此等等,一幅春光圖躍然而出,讀者的視覺感受和聽覺感受融為一體,這隻有用一個“鬧”字才能盡其意。

其次,情景交融的藝術情韻美

情景交融是詩歌的一種特有的手法或技巧。“由於詩人的提煉、加工,中國古典詩歌的語言在本義之外,還帶有使之詩化的種種情感和韻律。”情韻意是對詩歌本義的修辭。比如,“白日依山盡”中“白日”,除指太陽外,在王之煥的詩歌中,又另有情韻:盛唐的落日是輝煌壯麗的,體現出盛唐的進取精神。在“紅杏枝頭春意鬧”中,“鬧”不但體現出熱鬧的意義,更重要是表明了春回大地,萬物復甦,明媚的春光給人一種暖烘烘、熱騰騰的感受。這個“鬧”字,蘊含著豐富的含義,啟發人的想像與感受,它既是“紅杏枝頭”的延伸的體現,有是對自然景物虛擬的描繪,表現出春光的神態與春意的盎然。同時,這一個“鬧”字,寫出了人在春天裡的心理特徵,表達出了大地回春的無限喜悅的心情,並把自己融入自然之中,情景交融,形神兼備,並把自然之物擬人化,賦予自然之物以情感,表現出了人與自然和諧一體的藝術境界。正如王國維在《人間詞話》中說:“境非獨謂景物也,喜怒哀樂人心中之一境界,故能寫真景物,真感情這為之境界。”

總之,意境中的“意”就是詩人情志的主觀創造,是情與理的有機結合。“境”是社會生活的客觀反映,是形與神的有機統一。王國維在《人間詞話》中表述的:“詩以境界為上,有境界自成高格,自成名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