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西域記》卷六 四國



二、沙彌伽藍

窣堵波側不遠,有一伽藍,僧眾鮮矣,清肅皎然,而以沙彌總任眾務。遠方僧至,禮遇彌隆,必留三日,供養四事。聞諸先志曰:昔有苾芻,同志相召,自遠而至,禮窣堵波。見諸群象相趨往來,或以牙芟草,或以鼻灑水,各持異花,共為供養。時眾見已,悲嘆感懷。有一苾芻,便舍具戒,願留供養,與眾辭曰:“我惟多福,濫跡僧中,歲月亟淹,行業無紀。此窣堵波有佛舍利,聖德冥通,群象踐灑。遺身此地,甘與同群,得畢余齡,誠為幸矣。”眾告之曰:“斯盛事也。吾等垢重,智不謀此。隨時自愛,無虧勝業。”亦既離群,重申誠願,歡然獨居,有終焉之志。於是葺茅為宇,引流成池,采掇時花,灑掃瑩域。綿歷歲序,心事無怠。鄰國諸王聞而雅尚,競舍財寶,共建伽藍,因而勸請,屈知僧務。自爾相踵,不泯元功,而以沙彌總知僧事。

三、太子解衣剃髮處

沙彌伽藍東,大林中行百餘里,至大窣堵波,無憂王之所建也。是太子逾城至此,解寶衣,去纓絡,命仆還處。太子夜半逾城,遲明至此,既允宿心,乃形言曰:“是我出籠樊,去羈鎖,最後釋駕之處也。”於天冠中解末尼寶,命僕夫曰:“汝持此寶,還白父王,今茲遠遁,非苟違離,欲斷無常,絕諸有漏。”闡鐸迦(舊曰車匿,訛也。)曰:“詎有何心,空駕而返?”太子善言慰諭,感悟而還。

回駕窣堵波東,有贍部樹,株葉雖凋,枯株尚在。其傍復有小窣堵波,太子以余寶衣易鹿皮衣處。太子既斷髮易裳,雖去瓔珞,尚有天衣。曰:“斯服太侈,如何改易?”時淨居天化作獵人,服鹿皮衣,持弓負羽。太子舉其衣而謂曰:“欲相貿易,願見允從。”獵人曰:“善。”太子解其上服,授於獵人。獵人得已,還復天身,持所得衣,凌虛而去。

太子易衣側不遠,有窣堵波,無憂王之所建也,是太子剃髮處。太子從闡鐸迦取刀,自斷其發,天帝釋接上天宮,以為供養。時淨居天子化作剃髮人,執持銛刀,徐步而至。太子謂曰:“能剃髮乎?幸為我淨之。”化人受命,遂為剃髮。

逾城出家時亦不定,或雲菩薩年十九,或曰二十九,以吠舍佉月後半八日逾城出家,當此三月八日,或雲以吠舍佉月後半十五日,當此三月十五日。

四、灰炭窣堵波

陁太子剃髮窣堵波東南,曠野中行百八九十里,至尼拘戶陁林,有窣堵波,高三十餘尺。昔如來寂滅,舍利已分,諸婆羅門無所得獲,於涅疊般那(唐言焚燒。舊雲闍維,訛也。)地收余灰炭,持至本國,建此靈基,而修供養。自茲已降,奇蹟相仍,疾病之人,祈請多愈。灰炭窣堵波側故伽藍中,有過去四佛座及經行遺蹟之所。故伽藍左右,數百窣堵波。其一大者,無憂王所建也,崇基雖陷,高余百尺。

自此東北大林中行,其路艱險,經途危阻,山牛、野象、群盜、獵師,伺求行旅,為害不絕。出此林已,至拘屍那揭羅國。(中印度境。)

○拘屍那揭羅國

拘屍那揭羅國城郭頹毀,邑里蕭條。故城磚基,周十餘里。居人稀曠,閭巷荒蕪。

一、準陁故宅

城內東北隅有窣堵波,無憂王所建,準陁(舊曰純陁,訛也。)之故宅也。宅中有井,將營獻供,方乃鑿焉。歲月雖淹,水猶清美。

二、娑羅林及釋迦涅槃處

城西北三四里,渡阿恃多伐底河,(唐言無勝,此世共稱耳。舊雲阿利羅跋提河,訛也。典謂言之屍賴拿伐底河,譯曰有金河。)西岸不遠,至娑羅林。其樹類槲,而皮青白,葉甚光潤。四樹特高,如來寂滅之所也。其大磚精舍中作如來涅槃之像,北首而臥。傍有窣堵波,無憂王所建,基雖傾陷,尚高二百餘尺。前建石柱,以記如來寂滅之事,雖有文記,不書日月。聞諸先記曰:“佛以生年八十,吠舍佉月後半十五日入般涅槃,當此三月十五日也。說一切有部則佛以迦賴底迦月後半八日入般涅槃,當此九月八日也。自佛涅槃,諸部異議,或雲千二百餘年,或雲千三百餘年,或雲千五百餘年,或雲已過九百,未滿千年。